呼啦啦飞驰的少年

　　放寒假前一天。
　　“艹，你怎么说考第一就考第一啊！”张阳涛捏着拳头锤在课桌上，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夏君亭的分数条，再看看自己的，虽然也有进步，但是他嫌弃进步太慢了。
　　铁明考进了年级前五十，但是他好像又不去实验班找李宏轩了，继续在九班好好呆着。
　　张阳涛捏着拳头跟铁明说：“你丫不许去实验班啊！好好在九班呆着啊！”
　　铁明叹了口气，仰躺在床上说：“去不了了，我妈知道了！”
　　张阳涛一惊皱眉问道：“知道什么了？”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你丫和李宏轩！”
　　铁明被张阳涛拽着袖子拎到一边：“怎么知道的？”
　　“我俩之前放学一起回家被我妈看到过几回。”铁明小声说：“后来发的手机短信被我妈看到了。”
　　二〇一〇年前后，充话费就能送一部小灵通，但是功能有限，发短信就是他最大的功用。
　　“后来呢？你妈告诉你爸了吗，他打你了吗？”张阳涛说着就要把他衣袖拉开来看。
　　“没有。”铁明说：“我妈把我手机没收了，不许我去实验班了！”
　　“你妈没让你俩断啊？”张阳涛问。
　　“说了，我不干！”铁明低声细语说出斩钉截铁的话。
　　“也是！你丫从小就倔！”张阳涛抓了抓头发，拍着他的肩膀：“走！下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铁明一听有好东西吃就两眼放光，跟着张阳涛在花街逛了一下午。张阳涛带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他霍霍的，他拍着铁明的脑门说：“你丫可别吃了，你那嘴叭叭叭吃了两三个小时了，给我留点儿底儿。”说着把一串毛鸡蛋塞到他手里。
　　铁明咬了一口糖葫芦，酸得他挤眉弄眼，吃了一半就给了张阳涛。张阳涛拿着糖葫芦在手里颠了颠，试探着咬了一口，酸得他后槽牙都要掉了。他们沿着阳溪镇上的商业街边走边吃，新开了不少店铺，不少店铺都开着大喇叭放着音乐吆喝。
　　“涛哥？你要买什么？”铁明咬了口毛鸡蛋，喜笑颜开。
　　“你丫嘴是真的毒！”张阳涛随意瞥了他一眼，揪着五官，一脸嫌弃：“这毛鸡蛋长得那么丑你也下得了嘴？”
　　“之前夏君亭过生日我没给他买礼物，今天上街来挑一挑。”张阳涛四下张望，也不知道买什么。
　　“你买点实用的东西吧！”铁明指着一家精品店说：“你去那看看吧！”

　　夏开济今年早早就关了网吧，预备带着夏君亭回家过年，张小眼也被夏君亭薅住后脖颈子拎上了骑车后座。今年要不是夏君亭爷爷夏正谦打了七八个电话来催，夏开济是不可能回家的。

　　昨晚，左清舟在电话那头，捏着电话筒，夏正谦还板着个脸，翘着个腿在一旁坐着喝茶，用鼻子出气。电话交到他手上，他差点儿把肺都快咳出来了。夏开济也不是个不孝子，抓了抓脑袋说：“行，我知道了明儿就回去。”

　　夏君亭正在楼上收拾东西，张阳涛在楼下喊道：“夏君亭！”张小眼激动得差点从二楼直接跳下去。夏君亭跟在后面出来，见张阳涛手背在后面，一脸神秘。
　　“干什么？”夏君亭问道。
　　“新年快乐！”张阳涛喊道。
　　“还有几天吧。”夏君亭算了算。
　　“今儿是我们这儿小年。”张阳涛家从来不过小年，只是要吃饺子。
　　“哦，我没过过小年。”夏君亭的头发已经长起来了，看起来比寸头的时候精神不少。
　　“你把眼睛闭起来！”张阳涛说。
　　“干什么？”
　　“你把眼睛闭起来！”张阳涛性子急，催了起来
　　“行吧行吧！”夏君亭妥协了，闭上了眼睛。
　　张阳涛把一个颈枕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手往上摸，在夏君亭的耳朵上拧了一下。“送了礼物，揩个油也不算过分吧。”他这样想。
　　“睁开眼吧！”夏君亭一睁眼就看到张阳涛的浓眉大眼，龇着个牙冲着他笑问：“舒服吧！我今天下午去选了好久。”
　　夏君亭伸手摸了摸，他说：“行吧，我收下了。”
　　张阳涛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这就完事儿了？”
　　“不然呢？”夏君亭问道。
　　“你喜不喜欢？你高不高兴？”张阳涛问。
　　夏君亭说：“喜欢，高兴。”
　　“没了？”张阳涛问。
　　“你丫有毛病啊，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夏君亭冷着声说道。

　　张阳涛想了想，伸双手拍在他脸上，然后揉了揉：“哈哈哈！我就要这个。”说完还给他弹了个脑瓜崩。

　　“噢！”这一下弹的可不轻，夏君亭捂着额头。张阳涛觉得自己可能下手太重了，忙伸手上去翻看。不料把夏君亭攥住手腕，拽到了厨房。夏君亭脖子上挂着颈枕把张阳涛推到冰箱上，手撑在张阳涛的耳边。

　　张阳涛慌了，他盯着夏君亭的眼睛看，看到里面好像有星星，他舔了舔嘴唇说：“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夏君亭猛地一笑，把自己的脸慢慢靠近张阳涛的脸。

　　两个人越贴越近，张阳涛的耳边响起了夏君亭曾跟他说的：“你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的！”

　　夏君亭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张阳涛瞪大眼睛，伸手挡着，他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着：“不...不...不知道。”他平日里张口闭口都是荤段子，可是眼下，真要是来真的，他实在是紧张，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哈！你丫太傻了！”夏君亭往后稍稍退了退，抱起张小眼，往他脸上一贴。
　　“谢谢你，挺舒服的！”夏君亭现在倒是一本正经起来了。
　　“你大年初几回来？”张阳涛问。
　　“你不是有我电话吗？电话联系吧！”
　　“行！那我先回去了，记得吃饺子今晚。今儿小年，讨个吉祥如意。”

　　张阳涛一个年过下来差点把头都磕肿了，这是他老家习俗。见到祖宗祠堂磕，见到辈分大的老人家也要磕头，但是好在红包倒是收到手软，数一数，竟然有好几千，他正盘算着这钱怎么花呢，他爸走过来塞给他一个大红包，张海洋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的了，满脸通红，嘴边夹着烟。“你他么的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听话，，一定要上大学......”他爸还没说完，就哇地一口，吐了个干干净净。

　　每年年夜饭桌上，他爷爷都要把它炸厕所的事情说上一说，已经说了十多年了。他爷爷老了，渐渐有些糊涂了，可是唯有这件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今年回去问张阳涛：“你高二了哇？什么时候高考哇？要好好学习哇？这小伙子又长高了哇！”

　　说起身高，今年过年，张阳涛好像又长高了。高一的时候才一米八出头，现在都快长到一米九了。张海洋以后要是想打他脑袋，只怕只能跳起来打了。他们这儿的人生长，得都高大，不像夏君亭，从小每天一杯牛奶，好容易才窜到一米八。

　　年三十晚上，好容易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吃饭。夏开济沉默不语，只顾着埋头吃菜，是不是夸上两句：“妈，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左清舟笑着给他夹菜：“好吃就多吃点，在那儿辛苦。”

　　夏正谦把酒杯底砸在红木桌子上：“辛苦也是他自己选的！”
　　夏君亭埋头扒饭，省得惹祸上身，刚才还好好的，只要一说到这个问题，夏开济和夏正谦就犯冲，两三句就要吵架。杨云云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小声嘀咕：“怎么好像又瘦了？”夏君亭不敢往嘴里塞太多的东西，要不然夏正谦还能顺带捎一起骂他。

　　“再辛苦，也比在医院那种地方要好！”夏开济喝了口酒说。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夏正谦的肺管子，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你什么意思？”
　　两三年了，夏开济是一点儿也没忘，反而记得更清楚了。
　　“什么叫医院那种地方，你要不就别干，干了，受了那么点儿委屈就一跑了之，你跟逃兵有什么区别？”夏正谦吵架还不忘教训人。

　　夏开济原先还能和夏正谦滔滔不绝辩驳几句，现在只拿起两根筷子，把前端圆头重重砸在桌子上，在瓷碟子里翻弄狮子头。夏正谦伸筷子把夏开济的筷子都打掉了，夏开济的手垂在半空，尴尬的揉搓了一把空气后，又收了回来。

　　夏君亭起身给他爸又递了一双。

　　夏正谦抓住夏君亭的小辫子又开始说道：“你也是，附中上得好好的，转到什么阳溪一中，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清舟往夏正谦的嘴里塞了一个丸子，笑着说：“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还想把儿子逼走？”夏开济起身端起酒杯敬夏正谦：“爸，咱俩喝一杯吧！”

　　左清舟偷偷在下面掐他的腿，小声哄说：“给个台阶下，今儿好容易一家人坐在一起。”夏正谦这才极不情愿喝了一小口，他接着说：“你要是现在回来，还能回到之前的科室，当个副主任什么的没问题，你的证都在......”

　　夏开济伸筷子夹了片鳜鱼放在嘴里：“执业医师资格证我烧了，我不配当医生，留着也没什么用。”夏开济还没说，他自己把毕业证，学位证，博士学位证全都烧了，把自己的前四十年统统清零。

　　夏正谦一愣：“你什么意思？”
　　夏开济说：“我不会再当医生了。”

　　一顿饭吃下来，桌上五个人就没一个舒坦的。夏君亭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听音乐，他不爱看电视，极少看春晚。刚刚要睡觉，张阳涛吵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那边倒是烟花鞭炮齐鸣。他这个大孩子正带着一群小孩子放烟花，讲白了自己就是个点火的。

　　“喂！你家饭吃了吗？放鞭炮了吗？张小眼呢？”张阳涛拿着他爸的电话煲电话粥，中间闯进来好几通其他人的电话。
　　“吃了！小区不给放，张小眼正蹲在沙发上和我奶奶看电视”夏君亭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侧卧着。
　　张阳涛还要给他听放烟花的声音，就听见夏君亭说：“不跟你说了，我困了，睡觉了。”
　　“你们都不守岁的吗？”张阳涛问道。
　　“爱守不守，拜了啊！”夏君亭说着就要挂电话。
　　“哎哎哎，你啥时候回来啊？”张阳涛问道。
　　夏君亭笑一声：“说不准，也许明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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