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发现他们很不对劲

　　本朝元晟帝，姓慕容，名恪，字长谨。

　　慕容恪是太上皇第三个儿子，生母云贵妃乃是镇国公之女，出身显赫。但到底他非嫡非长，本来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谁知大皇子慕容和刚被封为太子两年，王皇后病逝，王氏百年氏族，却人才凋零，隐隐有衰败之相，连带着太子的地位也不再稳固。

　　彼时大楚外忧内患，门阀倾轧，诸王割据，天灾人祸不断，北周南齐虎视眈眈。慕容和生性仁弱，做个守成之君尚可，却应付不来如此复杂的局势。

　　慕容恪趁势崛起，先是宵衣旰食南下治理水患，保住青、宁、锦三州大堤，随后主持开凿运河，荡平山匪，救治流民，名声大噪。几年后，慕容恪又接掌玄甲卫，在镇国公支持下在军中培植亲信，逐渐与氏族分庭抗礼。数年之间，大楚竟从动荡不安的局势中缓了一口气，端王慕容恪如日中天，紫气加身，眼瞅着就要将太子取而代之。

　　宣和二十一年，皇帝命端王主持中秋祭天，便是最后的试探。太子身后的王氏和薛氏无奈，唯有破釜沉舟，意图在祭天时刺杀端王。

　　但不知何故，这场刺杀却忽然消弭于无形，未掀起波澜，端王顺利祭天，神人瞩目。

　　大势已去，同年十月，慕容和上书请求废去太子之位，皇帝准允，封慕容和为顺王，赐封地就藩。年底，慕容恪被封太子，第二年五月，太上皇退位，移居避暑山庄，慕容恪继位，改元元晟。

　　元晟帝继位后，立刻迎娶王氏、薛氏女进宫，安抚氏族，封赏功臣，大赦天下，逐渐稳固了朝堂。

　　元晟二年，北周在背后支持蛮族入侵大楚，镇守西北的成王退避三舍，称病不出，慕容恪展现了他卓越的识人驭人之能，启用成王之子靖北王慕容晗明远赴北疆主持大局。

　　慕容晗明一入军中，连斩三名大将，雷霆手段，震慑三军。随后，启用一批新将领，严明军纪，身先士卒，血战云横关，终于一挽颓势，阻挡住蛮族铁骑。之后一年，靖北军所到之处，失地尽复，北境俯首，恰逢大旱，北周后继无力，不得不罢手求和。

　　外患已定，元晟帝大喜，广开恩科取仕，重用以丞相黎世昌为首的寒门士子，培植亲信，稳固朝政，终于坐稳了皇位。

　　柳方洲便是元晟帝培植的亲信之一。

　　他出身四大家族的柳氏，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文人骚客，父亲柳呈官拜正二品都御史，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奈何柳公子对四书五经嗤之以鼻，坚持要以武会友。他是出了名的纨绔，柳呈被他气得半死，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

　　柳方洲却也吃得了苦，拜了许多老师，在武试中挺进前十，也算难得。新帝照拂，让他进了兵部，做了驾部从六品员外郎。

　　如今靖北王主管兵部，这位王爷铁血手段，治下甚严，每日脸上都带着杀父之仇似的，听说他之前就因下属顶撞，打杀过数人，活活一“铁面阎王”，兵部的日子并不好过。柳方洲是皇帝安插进去的人，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我既然说了要帮你，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如今南丰国一事正是时机，子屿兄难道不想建功立业？”黎乔不急不缓道。

　　柳方洲瞪了他一眼：“南丰国？南丰国弹丸之地，历来仰人鼻息，有什么可说的？”

　　黎乔摇摇头：“南丰国向来是大楚的附庸，每一任国君都要得到大楚册封才算名正言顺。如今封氏被李氏窃国，封王子求到大楚，此事事关国体，不可轻率。”

　　南丰本是大楚西南的一小国，数十年来都由封氏执掌，谁料一朝外戚专权，国舅爷李嘉犯上作乱杀了老国王，自己做了国王，并欺瞒大楚说封氏无人，请求大楚给他册封。礼部的丹书都快写好了，忽然封王子跑到京城告御状，说他封氏是被窃国，请朝廷做主出兵。皇帝把这事交给了兵部，让出个章程，这几日便要奏议。

　　这事难便难在南丰地远偏僻，双方各执一词，大楚若是轻率出兵，万一被摆了一道便成了笑柄，还有可能给了南齐出兵的借口，若不出兵吧，大国颜面全无，也是不可。

　　黎乔想借着这事让柳方洲在兵部站稳脚跟，一来大楚百废待兴，不适合再大动干戈，二来兵部至关重要，必得有自己人才放心。当然他还有三四条私心，不能一一道来了。

　　他说了自己的见解，柳方洲方睁圆了大眼乐道：“你这主意不错，果然不愧是灵犀书院的榜首。”

　　黎乔笑了笑，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不过听他说起书院，也有几分感慨，他重生以来，一心扑在俗世上，就没再去过书院几次，往日悠闲时光，终究是一去不返了。

　　两人边聊边用了膳，之后又同乘回了柳府。黎乔素来不喜继母柳曼容，如今却要借住在她母家，心里也有些膈应。不过大概没人料到他会和柳方洲混在一处，慕容恪找到他虽是时间问题，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柳方洲没敢亏待他，分了个单独的小院给他便兴冲冲离开了。云风给他收拾好了屋子，忽地开口道：“公子，可要我把小七接来伺候？”

　　黎乔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不会在柳府久居。”

　　云风应了声，又道：“暗卫传来消息，平州的事有眉目了，我们的人找到了当年王府一个厨娘。”

　　黎乔愣了愣，看着他道：“继续说。”

　　“那厨娘曾在王府待了十几年，据她所说，那个疯女人是宣和二年入的府，而那个孩子，是第二年才出现的。那几年，端王并没有回过平州。”

　　宣和二年……

　　当时新帝刚继位，对成王看得紧，他绝无可能从北疆溜出来，还和人生了个孩子……

　　黎乔“嚯”的起身，不对，全错了……

　　慕容晗明不是成王的亲生子，无论是时间还是成王和他对彼此的态度都不对。

　　黎乔恍惚了片刻，似是困倦，又坐了下来：“继续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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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兵部议事厅。

　　慕容晗明坐于上位，他对南丰国一事没有任何想法，既然小国挑衅，灭之即可，为何要商讨？但架不住兵部尚书哀求，便来露个脸。

　　他三千青丝被革冠束起，一身黑色绣金线蔷薇箭衣，脚踩蛟纹皂靴，行如风，坐如松，一举一动皆入画中。奈何这俊美无俦的脸上全是肃杀郁色，无缘风流，否则必然要掷果盈车，引无数闺阁侧目。

　　谁都看得出来，靖北王心情不好，当然，也几乎没人见过他心情好的时候。

　　慕容晗明没仔细听官员们说了什么，他确实在神游。他连续做了几日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模糊缠绵，温热的气息，柔软的身体，细密的低语……似琉璃，似雨雾，似透过琉璃去看一场雨雾。

　　任谁做了几夜这样的梦都要心浮气躁，更何况每到最后，撞进他脑海里的都是那双清凌凌水润润含着情的眸子，清晰的，不容狡辩的，在他醒来后的低喘里，再一次印入脑壳里。

　　比春日里缠绵的雨水还要恼人。

　　靖北王每次都黑着脸着人来打理，然后反思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忽地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绮思。

　　“下官认为两位大人所言不妥。大楚刚结束征战，国库空虚，没有充分的理由不宜再起干戈，况且南丰地势复杂，茂林密布，一旦陷入被动，于我军十分不利，也容易引来南齐觊觎。”

　　“……那柳大人有何高见？”

　　“不敢，为今之计，不如一个字‘等’。南丰朝贡之日就在一月之后，只要我们在宫宴上出其不意，让南丰使臣与封王子当堂对峙，便可知晓究竟谁是谁非，到时师出有名，自然无往不利。”

　　厅内有些沉默，片刻后，兵部尚书开口道：“柳大人所言甚是……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就是请他做决断了。

　　慕容晗明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刚进兵部的小官，好像是姓柳，竟然也有这般见识，看来皇帝这颗棋子下得不错。

　　“就依柳大人所言。”

　　他无所谓，再好的棋手也怕遇到掀盘的人，若是碍事，过几日想个由头杀了便是。

　　慕容晗明从兵部出来，正要牵马，忽地顿了脚步。

　　不远处不知谁家的马车，跟前站了个青衣人。已经褪去了那日的窘迫，这人身如青竹，温润挺拔，在蒙蒙丝雨中望过来，忽地展颜一笑，色若浮露之花，那双桃花目，更是一汪深潭，引人无限遐思。

　　两人对视了一会，慕容晗明在对方动之前翻身上了马背，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人往前走了两步，便无迟疑一夹马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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