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歌

　　神锋从十六岁开始到处历练。
　　中陆学院规定，每个年龄到十六岁的学生都有一次选择机会，选择的内容是往后继续留在学院里学习，还是外出历练，也就是从理论和实践中选择一种方式，继续获取他们毕业所需的学分，这也关乎到了学生将来的职业方向，而选择实践的学生需要先通过一系列测试，过关后才能开始历练。
　　这一年神锋达到了学院要求的年龄，毫不犹豫选择了历练，在通过测试后，被分派到了中陆东海上的瀛洲岛，开始第一轮历练。
　　神锋在瀛洲岛上认识了一个前辈，叫皇影，两人是在当年发生的东海战役中偶遇的，之后一拍即合，从此成了深交。
　　皇影有一段与神锋相似的经历，他曾经被聂风救过，但聂风不记得。据皇影说，事情发生在一年前，他到内陆办事，在途径一座西部小城时遇上了大型风沙，还碰见龙卷风袭击周边村落，皇影连忙赶到出事村落附近，希望能尽量多地营救村民，不料营救过程中，自己和村民都被卷了进龙卷风里，差点遇难。所幸危急时刻，一个长发少年路过，用他特殊的异能制住了龙卷风，救下了皇影和村民。可是皇影来不及跟少年搭话，就已昏了过去，醒来后问旁人那少年的去向和姓名，旁人都说不知。
　　皇影在东海战役期间与聂风遇上，当时聂风跟他师兄刚从海底上岸，两个人都浑身湿漉漉的，皇影一过去见到聂风，立即把恩人认了出来，滔滔不绝地说了当年的经过，末了没忘记对聂风千恩万谢，恨不能立即做点什么报答聂风。然而聂风再三打量皇影，反复思考，略显尴尬说：“抱歉……请问这位先生是……哪位？”
　　皇影看起来有点受伤。神锋联想到自己当初的遭遇，不由在心里暗叹“正常，正常”，又寻思风学长一年下来随手救下的路人恐怕没有几千也有几百，怎么可能记住具体都在哪救了什么人。
　　东海战役之后，神锋留在瀛洲岛继续历练，基本就跟皇影混。神锋发现皇影是个爱刀如命的家伙，所用的武器也是一柄很特别的刀，叫惊寂，据传已有百年历史，自被铸成后就有灵性，会择主，因为百年来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主人，便一直在鞘中躺着，没有人拔得出来，直到皇影机缘巧合发现了它，将它拔出。皇影还很喜欢跟人切磋，是个武痴，自神锋跟他混了之后，有事没事就要神锋跟他过几招，日子久了，加上他也有心，神锋就慢慢把他的招式学得七七八八。
　　有一次神锋跟皇影聊到了风云，说风云的雪饮刀和绝世好剑都是颇有历史的神兵，也天生有灵性，会择主，跟皇影的惊寂很像一个系列。皇影登时兴起，说他还没跟风云切磋过，下回再见到两人，一定不能再放过机会。
　　神锋本想回一句“你可以跟风学长好好切磋一下，毕竟你们都耍刀”，但随即想到聂风不喜与人切磋，每次神锋碰见有人胆敢找他切磋，他都会用一些神锋已耳熟能详的理由婉拒——“抱歉，我发现有篇论文得赶着写完”、“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门课得去上”、“对不起，今天我得把这几本书先看完”、“或许你可以去找云师兄，他课后没事倒挺乐意找人练手”……
　　神锋于是改口建议：“你可以找步学长好好切磋，步学长应该会乐意的。”
　　皇影从善如流，也因了神锋这条建议，后来跟步惊云经常两人一碰面就剑拔弩张，不打个天昏地暗不罢手。
　　神锋在瀛洲岛待了一年有多，第二年回到内陆，开始可以自行选择历练的地方。他首先选择了婆留古城，在开头的一个月，趁机把皇影和熟悉的校友们比如风云啊秦霜等都约出来旅游了一番。期间大家玩得不是不尽兴，只是发生了危急事件，好在大家最终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但比起危急事件，神锋对这次旅游中风云两人的一些互动表现要更加深刻。
　　从前神锋只单纯地以为风云是一对组合——作为好朋友和兄弟那样的一对，经过这次旅游，神锋则萌生出了进一步的想法，他突然觉得这所谓“一对”，是像言情小说里互为配偶的一对，不止是组合，更是天作之合。
　　神锋的这种想法，主要源于风云之间异于常人的气氛，以及两人待对方和旁人的明显差别。与朋友之间不一样，风云待在一起时简直和谐得过分，尤其是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不管在干嘛，都洋溢着一种瞎了的路人都能感觉得出来的默契。
　　至于差别对待，步惊云就不必多说了，只要聂风在，他的眼睛几乎不离聂风，聂风不在，则几乎不看旁人；而聂风虽然比较含蓄，但只要认真观察，也能看出他笑，在向着步惊云时比别的时候都要灿烂，不笑，则看步惊云时比看别人都要温柔，若是不开心时，在旁人面前往往不动声色，唯有对着步惊云会松懈下来。
　　如果这都不算互相有意，那神锋真不知道什么样才算互相有意了。
　　旅游结束了一个月后，神锋趁一次网络闲聊的机会，尝试过试探聂风。
　　“风学长和步学长的关系一直很好啊，上次旅游时你突然不见了，步学长那反应可吓人了，皇影还悄悄说步学长肯定喜欢你，因为他上回见别人作出这么大动静，还是在一个男同事听说自己女朋友被打了的时候。”
　　聂风先是发了一个震惊无比的表情过来，随后回复：“我想皇影应该误会了……我和云师兄只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步学长那时候真的好可怕，我和皇影都以为他要去灭天下会满门了，而且……”神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起胆来直接剖白，“我们都觉得你和步学长在一起时像伴侣，无论哪一方面都像。”
　　聂风这下过了一会儿才又发了个震惊表情过来，接着还是那样的回复：“那你们都误会了，我和云师兄真没什么。”
　　“那不考虑一下来点什么吗？”神锋愈发壮起胆来。
　　“呃……这我真没有考虑过。”聂风的回答出奇老实，“我一直以来想的，就是跟云师兄做朋友——你知道的，云师兄总失忆，要跟他一直维持朋友关系可不容易——我也一直就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这样啊……”神锋有点失望，跟聂风结束了对话，便立即搭讪皇影的聊天账号，把这次的试探跟对方聊了聊。
　　皇影对他的试探方式大不赞同，发了个摇头表情过来，而后码字：“恩公这么矜持的人，你这样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来。”
　　“那该怎么问？”神锋虚心请教。
　　“你已经问过恩公了，他肯定有防备，再问也没不起作用，干脆换个目标，去问恩公的师兄吧。”
　　“问步学长……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怕被打，我打不过。”
　　皇影恨铁不成钢地评了神锋一句没志气，接着自告奋勇：“打就打，这有什么？你不敢，我去，等着。”
　　神锋寻思要不要劝皇影不要冲动，在聊天框上敲出一段话又删去又敲出一段话删去，反反复复，结果回复还没想好，皇影就先发来一张聊天截图，又码字：“瞧，多简单，用点激将法，他就要来打我了。”
　　神锋快速浏览了聊天截图，为皇影竖起了大拇指，并捏了一把汗。那截图是皇影跟步惊云的聊天对话，十分简短，大致内容如下：

　　皇影：恩公的师兄，有空吗？我想问你个问题。

　　步惊云没有回复。

　　皇影：恩公有对象了吗？

　　步惊云还是没有回复。

　　皇影：如果没有，我可以帮忙介绍一个吗？人品绝对好，长相也不错，一定会好好待恩公的。

　　步惊云：你人在哪？

　　皇影：婆留，还在神锋家借住，干什么？

　　步惊云：打架。

　　神锋盯着皇影称自己还在婆留的那段话反复看，忐忑不安地问皇影：“你为什么要跟步学长说还借住在我家？”
　　皇影回复得有点慢。
　　“想到了，就随手一答。”
　　神锋心想对方一定是故意的，正敲着一句“要是步学长真找到我家来，我怎么办”，话刚敲好，还没发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神锋拿起手机，一看是步惊云打来的，差点按下挂断，幸好犹豫了片晌，还是老实地点了接听。
　　果不其然，步惊云是打来问皇影在不在神锋家的，看样子是动真格了，神锋连忙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实答复皇影在一周前已经回到瀛洲岛，又努力用焦急的语气问步惊云找皇影有什么事。
　　步惊云没有跟神锋多说，直接挂掉了电话，至于其后有没有飞去瀛洲岛打皇影，神锋就不清楚了。
　　次年，神锋转到了都城历练，凭借学院的推荐书在中陆联盟里获得了一个实习职位。秋天的时候，风云代表中华阁到都城参加联盟召开的全境大会，与到会的其他组织代表商讨中陆接下来应付“千秋大劫”的对策，以及与其他大陆的合作方案。
　　大会那天，神锋一直在后台跑腿，粗略地了解了一些内容，大致就是数月前联盟和中华阁在人类世界有重大发现，据说是找到了一个远古文明的遗迹，在里面发现了可能可以化解“千秋大劫”的办法，但关键内容遗失了，现在大家得想办法尽快把遗失的内容找到。
　　会上提到的文明遗迹，神锋早在会前就知道一二，还知道风云都参加了遗迹的挖掘活动，不久前，聂风才给他发过一些照片，跟他简略说过。聂风还给他发了一些自己跟步惊云在意大利旅游时拍的照片，每个国家的都有，想来在完成任务后，风云还留在意大利，把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会议结束后，神锋特意在会场门外等着，想等风云出来时跟两人打个招呼。自前一年旅游结束，他就一直没再见到风云了，而会前他的工作太多，忙不过来，也没来及得先跟两人见上一见。
　　风云大概不喜欢拥挤，等开会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跟着人流的尾巴从会场里出来，边走边说着悄悄话。神锋起初没发现，走近才看到，原来两人还悄悄牵着手。不过聂风一觉察到神锋的出现，就略显局促起来，一边笑着跟神锋打招呼，一边要挣脱步惊云的手。步惊云看出他不好意思，才意犹未尽地把手松开。
　　“风学长，步学长，别来无恙啊……”神锋努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表面保持一副诚实安静的笑容，心里则已经明白了大半。
　　“我们都挺好的，你呢？”聂风迅速恢复到平时的矜持状态。
　　“不错，不错。”神锋却感觉自己比风云尴尬，连忙找话，“意大利好玩吗？那个精灵古迹漂亮吧？后来你们有没有再发现什么？”
　　聂风按问题的顺序回答了他。神锋看了看步惊云，生怕自己一直跟聂风说话会惹后者不快，觉得得找个话题专门跟步惊云聊聊，好彰显自己对步惊云的师弟没有特别想法，于是赔笑说：“听说步学长还去了一趟洛杉矶，在那边也有发现。”
　　“是的，云师兄在洛杉矶也发现了一些时间碎片。”回答的人还是聂风。步惊云则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神锋忍不住擦了擦额头，心想自己刚才已经表态，步学长应该明白了吧。
　　这时，一个联盟干事逆着人流跑了过来，激动地跟风云打了招呼，又激动地对步惊云说起话来，他说得很快，神锋只来得及听清部分内容——“我听说恩公你们来了，就立即赶过来找你们”、“恩公在这里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如果还没有，我立即给你们安排”、“接下来的晚饭我请客，恩公千万要赏脸”、“就去都城里环境最好的中陆酒店，那里的东西一定合你们胃口”……
　　神锋打量那名干事，没什么印象。聂风见状，凑过来小声给他解释：“他叫破军，以前被云师兄救过。”
　　神锋马上也从破军接下来的一连串讲述里听出来了，大致内容就是多少年前步惊云路过某地顺手救了破军，破军至今不忘，一直想要报答，然而上回在人类世界分别得匆忙，还没来及得做什么，接着就是各种大动感情的感恩言论，内容加起来比对方之前说的所有话都要长。
　　步惊云大抵听得不耐烦了，在破军说了一大堆话后而要喘口气时，冷冰冰地回了一个字：“哦。”
　　神锋回味着这个“哦”字，又回想了一下聂风一向不记自己救了谁的作风，不禁暗叹：风云不愧是师兄弟。
　　这天晚饭最后还是由破军来请，神锋因为是风云的学弟，沾了光，也受到了邀请，跟着去了中陆酒店。
　　饭桌上，破军又发表了许多感言，但步惊云全程只顾给聂风夹菜和吃聂风给他夹的菜，中间只在神锋为缓和气氛而大谈特谈起都城时，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了一句：“现在都城有没有新景点？”
　　这个问题从步惊云的嘴里出来，未免显得奇怪，但神锋看了看步惊云身旁有点期待的聂风，瞬间又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了。
　　“有，”破军捉紧机会献殷勤，“城西一路里开了一座新的游乐场，晚上还有马戏团表演。还有东郊新建了一座银杏园，里面可大了，到处都种满银杏树，现在时候正好，银杏的叶子都黄了，特别漂亮。”
　　破军接着又提了哪里有新公园、新商场、新影院、新K厅、新主题饭店等，几乎把近年来都城新建的公共娱乐场所都数了一遍，听得神锋在心里直呼佩服。可惜步惊云没说什么，依旧只平静地夹菜和吃菜，倒是聂风非常诚挚地道了谢谢，愈发显得期待。
　　其实神锋有话一直想问出来，但一场晚饭下来，到底没敢问，也没有机会问，只好等回到住处，想着风云也该到了落脚地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犹犹豫豫地给聂风发去一条消息：“风学长，可以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几分钟后聂风回复：“什么问题？”
　　“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就是想确定一下，避免以后我行差踏错，招致杀身之祸——你和步学长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聂风大概被神锋的夸张形容惊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发来一个错愕的表情，并码字：“我和云师兄是在一起了，你指的杀身之祸是？”
　　“没什么没什么，一时口嗨而已。”神锋飞快地答了一句，又发去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自己脸上的表情则没一点笑意。
　　幸好聂风看不到，没继续关于“杀身之祸”的话题。
　　“好像没多久前，我才跟你说云师兄是我最好的朋友。”
　　“对对，差不多一年前，”神锋帮忙提醒，“风学长还说想跟步学长一直当好朋友，而且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聂风发来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神锋捉紧机会，飞快码字：“我可以问问是谁先表白吗？”
　　“是云师兄。”
　　“那现在会不会有种‘我想跟某人当朋友，某人却想当我男朋友’的感触？”
　　“有点吧……”
　　神锋的好奇心被满足了，觉得自己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问就有点欺负人了，便准备码一番替风云高兴祝风云百年好合之类的话，以此结束话题。
　　然而聂风不知怎么的，突然起兴，发出了一个颇有哲理性的问题：“我也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喜欢和爱，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神锋登时感觉头疼。
　　“风学长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我觉得，我应该不止是喜欢云师兄这么简单。”
　　神锋琢磨了一会儿。
　　“那应该就是爱了，爱比喜欢复杂。”
　　聂风沉默了片刻。
　　“以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没想明白，现在还是没想明白。”
　　神锋费劲地思索着，建议：“那就想想步学长是怎么做的，想自己总比较难，想别人应该容易些，比如你可以想想步学长的区别对待。”
　　这里的“区别对待”，自然是指步惊云对聂风和对旁人的区别对待，但聂风的理解有点不一样。
　　“云师兄对我的区别？他觉得跟我不熟时一般是冷冷的，其他时候都很好，非常好，而且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从不会因为我是怪胎而用异样的目光看我，还一直保护我，让我不要把自己看成怪胎。”
　　“那就对了，”神锋选择性地忽略掉聂风对“区别对待”的误解，捉住对方从“而且”开始的那些话，“你认为是自己缺陷的东西，在步学长看来都没什么，而这一点是其他可能喜欢你的人做不到的。大概喜欢和爱的区别就是，喜欢是接受一个人的光彩和美好，爱是接受那个人的糟糕和缺点，喜欢很容易做到，爱就难了，因为人总会追求完美，躲避不好的东西。”
　　神锋又读了一遍自己没有多想就码下来并发出去的回复，有点骄傲地发现自己竟然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聂风似乎深有同感，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神锋不好意思地捉了捉后脑勺，赔笑着又补充解释：“我觉得这话用在风学长对步学长时也通——不妨跟学长你直说吧，你千万别告诉步学长——虽然步学长人很不错，大家都很欣赏他敬佩他，但大家其实也挺怕他的……只有风学长你不一样，你比我们其他人都离步学长近，也更了解和理解他，所有步学长被大家认为是可怕的地方，在你看来都是好的——呃……学长你千万别介意，我的形容可能不准确。”
　　聂风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随之过了片刻，码字说：“原来是这样，我想我懂了，喜欢就是追逐一个人的好，爱就是包容一个人的一切，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谢谢你神锋，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不客气不客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第二天，联盟里没有会要再开，风云无事可做，神锋听说他们一大早上就起了床，讨论要先去城西的新游乐场还是东郊的银杏林，但商讨到最后，却选择了先去新开的一家电影院里坐十小时，原因是最近有一部非常经典的系列大片重映，当天还有现场活动，参加活动可以获得纪念赠品，不参加委实可惜。
　　神锋这天休假，本想着要不要给风云当导游，但考虑到导游可能等于电灯泡，就打消了念头，老实待在住处上网听歌打游戏，顺便向皇影分享一下这两天的发现，又谈了谈自己的心得：“我忽然有点羡慕风学长和步学长他们。”
　　“怎么？想谈恋爱了？需要我帮忙介绍个对象么？”皇影却想得有点多。
　　神锋揉了揉额头，码字表示：“谢了，暂时不用。”
　　对方发来了一个怀疑的表情。
　　神锋觉得应该转移一下话题：“对了，一年前，你说要给风学长介绍对象那次，步学长有没有跑去瀛洲岛找你打架？”
　　“这个嘛……”皇影回复得有些慢，“不记得了。”
　　这次轮到神锋表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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