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旧

　　入夜，距离御灵还有一日的路程。

　　森林中，夏萱停了车，看了眼垂落的车帘，没有出声打扰里边的人，自己去捡了柴火、找了些食物。

　　车内，楚逸晨掀起帘子看了看外边，上弦月正挂在西边的天空，再过一周又该是满月了，但是哪里还能有什么团圆？

　　轻轻放下帘子，楚逸晨开口：“我去找点吃的来。”说完便下了马车。

　　“晨。”楚逸晨才下来，就被夏萱喊住了，似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楚逸晨摇摇头：“不必劝我，这件事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在这里守好，我去林子里转转。”

　　夏萱果真没有跟上去，只是在火堆边坐下，也陷入了自己的心事。

　　楚逸晨走入林子深处，再看不见火光。长长叹出一口气，背靠着一棵树慢慢滑座下来。仰头看向夜空，半月银辉，繁星点点。

　　脑海中回响起下午时陈雪说的话，那时候终于救回了哥哥，他们一起给哥哥喂了药，照顾哥哥睡下。然后，陈雪突然看着窗外说了些话。

　　她说：“你哥哥让你想的事，我希望你最终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其实，真正重要的不是血统如何，而是你心里认为自己是谁。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却是自己选择的。”

　　陈雪的所指，楚逸晨觉得他是听懂了。她希望他能够继续按照原计划继承墨兰的王位，她希望他放下身世的疑问，她想要他就像不曾知晓一切时那般做墨兰的小殿下。

　　可是，如何能够做得到呢？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就不可能假装不知道了。

　　马车内，昏睡了一下午的楚轶冰慢慢转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雪注视着他的目光。

　　视线对上的瞬间，陈雪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笑：“你醒啦。想吃点什么吗？”随口找了个话题。

　　楚轶冰动了动手臂，想要自己撑起来，却觉得身上使不出力气，只好轻轻道了句：“扶我起来。”说话间刻意移开了视线。

　　陈雪轻声应下，伸手扶他坐起。简单的动作，却看得出他很吃力，坐起来后还靠在陈雪怀里费力地喘了一阵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节奏。

　　在陈雪的印象里，这人总是说自己没事，从来不会主动示弱。现在这样子，恐怕是真的已经自知撑不住了……

　　“解决了这件事，就不要再管别的了，好不好？”陈雪柔声问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楚轶冰却是轻轻回答：“待小晨坐稳了王位，再说吧……”声音虚弱地竟有些气若游丝的感觉。

　　陈雪何止是心疼，她真希望自己能强硬一点，让这人别再用自己的命换弟弟的前程。可是，她终究是不忍心强迫他的。

　　“那……等那之后，跟我去人间好不好？现在顾先生不在身边，但总得要想办法治病的。”这是陈雪能说得出口的极限，但她却怕楚轶冰不会答应。

　　“可以。”楚轶冰却没有拒绝，只是这声答应说得很淡漠，仿佛在他的计划里不会有那一天。

　　马车的帘子忽地掀开，楚逸晨拎着个竹篮回来：“我找了些果子，将就吃吧。”

　　也不知刚才的对话有没有被听到，陈雪装作应该没有被听见的样子，指了指竹篮道：“辛苦小弟弟把果子切一切，这样吃起来方便。”

　　“哦。”楚逸晨老老实实地靠着放置在车内的小台子切起了水果，只是偷偷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没有主动说话，便也乖乖闭嘴削起了果皮。

　　次日，即将到达御灵之前，陈雪提出了两个疑点。

　　第一问，楚逸雅真的是御灵国王的女儿吗？云妃处在墨兰皇宫之中，御灵的国王如何能掩人耳目与她有了小雅？

　　第二问，如今御灵的阴谋背后主谋究竟是谁？那日来袭的罩纱女子、御灵的国王、云妃、冥奕，这四人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踏入御灵的国境，迎面便见到了楚逸雅和冥奕。

　　楚逸雅一直低着头，不声不响。还是冥奕上前道出了他们的来意：“这两天，我们已经想办法抓住了上次袭击你们的人。那人是宫里的宫女，但是因为接到了拦截你们的命令，所以一时半会儿不回去复命还不至于引起怀疑。”

　　楚逸晨有些怀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帮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冥奕微微勾起一抹笑，这是心下有谋划的笑，抬头却是看向陈雪：“我要你们也帮我一个忙。”

　　“为何你觉得我能帮你？”陈雪上前两步，打量着这个男孩儿，因为御灵国王下的毒，他的脸色并不红润，看似软萌可欺的外表，眼神中却有着不再遮掩的野心。

　　“因为你有这个能力，而且你们想要御灵的钥匙。”冥奕直言不讳，“老头子不会轻易让你们如意的。”

　　陈雪却反诘：“御灵国王既然想要利用小晨一统两国，又怎么可能在钥匙一事上为难我们？”

　　冥奕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么说，晨哥哥甘愿成为老头子的傀儡吗？”

　　是了，御灵国王会帮小晨取得墨兰的王位，但是前提是万事要依他的，不然，只怕会直接毁掉不听话的棋子。

　　冥奕从陈雪的表情上看懂了她的心思，再次开口：“我可以帮你们，让晨哥哥不必成为傀儡也能拿到御灵的钥匙。但是，相应的，我要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陈雪重复了一遍，同时脑中已经有了猜测，冥奕可能不是御灵国王的养子，而是皇后之外的妃子所生的庶子，“若你企图染指御灵之外，或者，我们又如何能轻易信你不是听从谁的命令而来？”

　　“我无法证明。”冥奕坦率回应，“但是，我恨老头子，如果你们能帮我，我发誓绝不会奢求御灵之外的领地。”

　　“最后一个问题。”陈雪表态，“你体内被御灵国王下了毒，如果没有定时的解药，恐怕活不了多久。你恨御灵国王，我信。但是，你的命在他手里，你怎么敢忤逆他？”

　　冥奕轻轻一笑：“我自幼就被下了毒，老头子还买通了医者骗我说是娘胎里带来的病。但是百密必有一疏，我从一个灵暧来的医者那里知道了这是毒，能够彻底解毒的药我早就拿到了。这些年假装不知道真相，就是想等一个机会。”

　　小小年纪，如此心机。陈雪感到害怕，真的是此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必定后患无穷。

　　之前还在感叹御灵怎么会傻乎乎地主动与楚轶冰结仇，此刻陈雪倒是能理解了，如果可以，她也想杀了冥奕。只因为，这个人太危险。

　　“姑且信你。”陈雪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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