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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
景和帝一众儿女中，景戎排行老九，上头除了三皇兄景烨其余七个都是皇姐。
母后一向看景烨不顺眼，这约摸和他那满腹心机的母后脱不开干系。
景烨的生母俞贵妃是母后的死对头，当年景和帝初登大宝，俞贵妃仗着娘家的威势逼得景和帝一连大半年都宿在她宫里，还借此生下了三皇子景烨。荣仪皇后本就和景和帝两情相悦，如今被人横刀夺爱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自此便引起了两人长达十几年的争斗。
景和帝也曾试图从中间调和，只是双方明面儿上应下来要和睦相处，暗地里又暗戳戳较劲，总之是面和心不合。为此景和帝甚是头痛，日子久了，瞧着两人面子上和和气气的也算过得去也就随她们去了。
直到近些年来，眼瞧着三个皇子都长大成人，荣仪皇后和俞贵妃自然都想自己儿子登上太子的宝座，这才明里暗里的又争斗得厉害了些。
景戎对这些个后宫争斗一向不参与，他既没有做太子的野心，也没有浪费时间的闲心。看着自家母后和俞贵妃斗得如火如荼的，也算是看个热闹。不过，他对这个三皇兄倒是没什么敌意。
这约摸同那三皇兄的长相性子脱不开关系。
这么说吧，他这三皇兄虽有个不近人情的恶母，却心性温和，关键还生了一副弱不禁风的孱弱模样。
就这他还忌惮什么？
进了奉文殿，文臣武将早就像一根根木桩子早早就杵在了大殿里头。景戎越过一根根木桩子毫无愧意杵在了队列的最前头，抬起眼皮就瞅见了对面正对着自己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小身板，正是自己那便宜皇兄景烨。
说来也怪，自打俞贵妃怀了龙胎这吃的用的都是宫里顶好的。当年俞贵妃看不上宫里的太医硬是从景和帝那里要来了手谕，将告老还乡去种菜的老太医拎来了宫里给她养胎。养胎期间因着心火旺盛还借口打死了几个宫女，着实是个狠人。
就这阵仗心性，竟然生出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皇子。对什么都不争不抢的，像个遁入佛门一心问道的和尚。
自打降生这景烨三天一小病半月一大病的，虽在朝堂里有一席之地，但上朝的次数细细加起来怕也比景戎多不出多少。
景烨留意到了景戎的目光，冲他扯了扯略显干涩的唇角露出个亲近的笑：“九弟，来了。”
他笑景戎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也冲着景烨露出一个笑，只是他向来性子热烈，这一笑起来足足露出一排的牙齿：“臣弟见过皇兄。”
不知道是不是景戎的错觉，总感觉他笑完景烨嘴角淡淡的笑又浓了一些。像是为了故意遮掩心中所想，唇边那笑像昙花一般转瞬即逝，眼角轻微扬起的弧度也因着主人的克制慢慢往下压下去不少：“九弟性子一向开朗，还是这么爱笑。”
“我这性子一向不受父皇待见，还是皇兄这沉稳的性子更适合这朝堂。”景戎这话是真心话，“也不知父皇今日怎么想的，非要让我来上早朝。”他懒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都没睡醒。”
景烨看着景戎挤眼打哈欠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又露出个淡淡的笑，他伸手在袖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锦袋递了过来：“吃颗这个就不困了。”
景戎接过锦袋打开一看才发现里头是一颗颗用纸包着的梅子糖，他不由乐了咧嘴一笑：“皇兄怎的知道我喜欢吃梅子糖？”
景烨有些别扭别开头，不消片刻又重新转过头来，只是耳垂有些泛红：“小时候记得九弟最喜欢吃梅子糖就一直备着，想着哪日见到九弟就拿出来给你吃。”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黯淡下去，“只是不知是什么缘由，你我分明都住在这皇宫之中，一年到头碰面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
吃人手短，拿人手软。景戎这刚吃了景烨的梅子糖，人家现在这么郁闷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安慰。他伸手不走心在景烨肩头拍了拍，嘴里含着糖含糊道：“臣弟就住在文曲宫，皇兄想见臣弟直接去文曲宫找臣弟就行。臣弟我啊一向没什么正事，也不忙。”
景烨神色复杂瞧了景戎一眼，像是平地起了烟尘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好在眼中那复杂的神色很快散去，他对着景戎微微扬起个温和的笑：“好。”
“陛……下……驾……到……”太监过分尖锐的嗓音被刻意拖得细长像个被人捏住嗓子的野公鸡，听得人耳朵直发蒙。
满殿的臣子立即挺直了腰板儿板板正正站好，就连驼了背的老宰相都用力挺了挺自己僵硬的老背，无奈这蛮力抗不过野蛮的骨头，挣扎半晌依旧像个驮了壳子的乌龟。
早朝刚开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报告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快下早朝时大将军顾长儀总算提了个景戎感兴趣的话题。
举荐顾衍入朝为官。
景戎一听，两片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子猛地掀开，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早起上早朝也不是什么遭罪的苦差事了。
顾衍是大将军的独子，不但出身好三观正还是个能文能武的是入朝为官的好苗子。未多作讨论此事便定了下来，七日后顾衍正式开始上朝，领的是中郎将的职，主管皇家卫队。
这道圣旨颁下去，景戎一颗心险些飘到了嗓子眼儿。
顾衍领职后虽然没办法继续教授自己上课，可是一想到往后在皇宫中会经常见到他，这心里就激动地止不住翻腾。
下了早朝，景烨邀景戎品茶，景戎心里挂念着顾衍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出了奉文殿他直奔宫外，想赶在圣旨下达之前亲口告诉顾衍这个好消息。
景烨站在巍峨的殿庑下，眼瞧着景戎的背影越走越远，嘴角不动声色扯起一丝苦笑：“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
出了皇宫，景戎骑马狂奔，九寸跟在后头驾马紧跟。好在九寸心细格外给自家主子准备了一身便服，不然主子身穿朝服驾马狂奔于闹市，想不惹眼都不成。
九寸好不容易撵上景戎，压着声音劝道：“殿下，眼下外头不太平，殿下若是有着急要紧的话奴才去通传就是，殿下犯不着以身犯险啊！”
景戎侧头冲着九寸狂妄一笑：“本宫怎么说也是跟着顾衍练过些时日的，要刺杀本宫也得真有那真材实料才行。再说了，本宫身为堂堂皇子总不能当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懦夫，还不如一切照旧，若是走运说不定还能引蛇出洞。”他拎着缰绳邪魅一笑，“还有顾衍入朝为官这喜讯本宫想亲口告诉他。”
……
九寸心中腹诽，吹的自己跟个武林高手似的。旁人不知，他还不知自家主子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么？！
说到底，不还是被情爱蒙了心，成了个缺心眼儿的痴人。
好不容易奔到将军府门前，当值的仆役问清了两人的来意回说自家公子不在府上，去城东的器械铺子了。
景戎顾不上喘口气转身上马又是一阵狂奔，九寸奔波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又不放心自家不靠谱的主子独自前往，只得重新调转马头拼了老命往前追。
早知道自家主子这么不省心，当初他还不如去做个普通的洒扫太监，也省得他这天天的揪心揪肺的不得安生。
估计要折寿。
到了城东的器械铺子，景戎翻身下马，那动作叫一个流畅。分明没有打鸡血但就是感觉浑身上下处处有使不完的力气。
九寸拖着又酸又麻的两根腿，晃晃悠悠跟在后头。也怪他平日里过于懒散疏于活动筋骨，这稍一有什么奔波劳累的体力活便免不得要伤筋动骨的。
景戎匆匆冲进了铺子，视线在铺子里逡巡半晌也没瞧见眼熟的一抹人影子。
这是……已经走了？
这么不巧？
景戎顿时有些郁闷，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了个干净。他从铺子里走出来，九寸一瞧自家主子这蔫眉耷眼的模样，就知道人没找到。
他这人一向机灵，这种时候可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冲上去找不痛快。景戎不说话，九寸就安静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前头的像个霜打的茄子，后头的像个蹩脚的大爷，瞧着有几分滑稽。
九寸腿根子一阵阵抽筋，他跟得实在艰难：“殿下，既然人没找到，要不……咱们回？”
景戎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着。
九寸心里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跟着。
“殿下怎的来了此处？”声音轻得像羽毛。
人群熙熙攘攘，摆摊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似生了利刃，划开层层的阻碍准确无误地劈进了景戎的耳朵里，听得他脸皮一哆嗦。
景戎猛地回头，透过穿梭的车马拥挤的人群终于瞧见那魂牵梦萦的一张脸。
顾衍站在闹市中央如不慎闯入凡尘的惊鸿客，此刻正含笑望着景戎。
他手里拿着把威风凛凛的特制长弓，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自带一种俾睨众生的贵气，简单握着弓的动作在他做来竟然出奇得英武落拓。
景戎愣了好半晌才隔着攒动的人影冲着他龇牙一笑：“总算是……寻到你了。”
九寸在景戎背后相当无奈翻了个白眼儿，他家主子算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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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九寸翻出自己的小本本记笔记。
昨日殿下看见顾小公子笑得像个傻子。
今日殿下看见顾小公子笑得更像个傻子。
希望明日殿下的傻子病能好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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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