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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射圃
时光苒茬,白驹过隙,转眼间历史的脚步迈进了康熙五十七年的十月。
过去的三年里,冰宁安安分分在雍亲王府当她的福晋,最幸福的自然是与四阿哥耳鬓厮磨朝夕共暮楚,最快乐的则莫过于能看着小弘历读书识字玩乐。弘历这孩子自小就显出超出众人的聪明才智,不仅对读过的书有过耳不忘之资,释义时更能加入自己的见解,而他的见解又多数有着独道之处。
不用说这最高兴的人非四阿哥莫属,对弘历的宠爱也更甚从前。以至于冰宁时常怀疑,弘历是不是遗传了她身上未来的某些基因,才因此聪敏过人,又或者他将来的雄才伟略治国之道,也是源于斯?是否如此她也无法考证,弘历依然表现出超然脱俗的资质。
府里一切如常的平淡,而朝中局势却极不寻常。
过去的三年,除了废太子以矾水作书嘱大臣普奇举其为大将军,想再次恢复身份,这是比较严重的一件大事之外,再有就是八阿哥的再度失宠,不仅被停了爵俸,更于五十五年患了严重的伤寒病,差点儿一病不起。这是两件与储位有关的大事,而皇太后的薨逝以及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则是朝中局势变得紧张的另一个原因。
皇太后薨逝前一直最疼爱十四阿哥,自废太子后八阿哥又再度失宠,朝中诸臣纷纷为自己打算,大多数人无不看好十四阿哥。皇太后曾不经意在一次朝贺时盛赞十四阿哥胸怀广阔,具有治国平天下的气慨和胆识。可是五十六年皇上再召诸子诸卿详议立储大事时,虽以举十四阿哥的人居多,但皇上对此并未表示任何意见。因朝中早传皇上自五十四年始,右手顽疾频频复发,如今再加皇太后的薨逝,皇上更感自己年岁已老,储位之事迟迟未定,诸皇子阿哥又一个个令其失望,因此不免积郁成疾,引发了诸多旧病。大臣们在宫中各有耳目,对皇上的起居安康又是格外敏感,闻知如此,自然是奔走活动更为频繁。
连冰宁也感觉四阿哥的应酬比以往多了许多,又因深知历史之事,不禁格外警觉,康熙最不喜皇子大臣结党营私,四阿哥频频与大臣皇子来往,会不会影响事态的发展?自从对四阿哥挑明自己的身份后,冰宁对于世倌哥哥所说的“对于历史你已是一个局外人”特别敏感,每每想到这句话便生出许多担心。如今眼见着四阿哥频繁与大臣们来往,这样的四阿哥对于冰宁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自两人相识相知到现在,四阿哥都未曾表现过这般热衷于朝政;熟悉则缘于这副面孔的四阿哥,正是历史上那个励精图治、野心城府极深的雍正帝的再现。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四阿哥转变如此巨大?
冰宁一方面深知四阿哥的转变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另一方面又矛盾,这样的四阿哥,才是历史上冷面的雍正帝啊!
冰宁正惶惶担心,不知该劝四阿哥还是佯装不知,却忽然传来了皇上要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公开进行射圃比赛,以选出平定西藏的抚远大将军,代天子亲征西陲。
冰宁明知历史上的抚远大将军是十四阿哥胤祯,虽然这次射圃夺印是皇上的意思,但也不应该对历史造成影响,难道会因此生出变故不成?
尤其四阿哥的态度,更让冰宁一百二十分的担心。
“明日便是射圃,你可要去观看?”四阿哥笑吟吟问她,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
冰宁没有直接回答四阿哥,只不经意道:“皇阿玛也是,你和十四弟两人,只要他一句话钦点谁不是一样,为何还要弄个比赛那样复杂?”
“你有所不知,皇阿玛对西藏之祸甚是忧心,朝中诸臣偏又分为两派,分别推举我和十四弟,如此一来,皇阿玛既考较了我和十四弟的功夫,又顺了诸臣之意,总之这一赛是必不可少了!”四阿哥笑着说。
“四爷似乎对明日比赛胜券在握?”冰宁拿起手边一只蓝釉金彩山水纹八绫托杯,转身看向四阿哥。
“你说呢?你对我没信心,怕我比不过十四弟?”四阿哥眼角笑意渐浓,“还是怕我胜出远征不能时时陪伴你左右?”
“四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笑了!”冰宁佯瞋怪道,心里却暗暗纳闷,四阿哥今日怎的说话拐弯抹角,还有心情开玩笑?
“皇阿玛的意思是,我老成持重而十四弟青年才俊,各有优势,他相信我们俩人无论谁出征都定能凯旋而回。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老人家说这最后的人选就让老天爷来决定,射圃可是最直接也最好的择人之法!”四阿哥朗朗笑道。
冰宁看着四阿哥,将手中的托杯故意失手扔到地上,四阿哥吓了一跳,明明又看着她不是失手而是故意,正要出声询问,冰宁倒说开了:“四爷也看见了,这杯子原来好好儿的,可我要它碎它便不能多存一刻。”
“你担心什么?”四阿哥虽知冰宁暗喻何指,此时又哪里听得进,又怎会愿意进一步思索这其中的缘故?只淡笑道:“杯子不过是死物,人可是活的,况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岂是那样容易任人摆布的?”
冰宁轻叹一声,是,四阿哥绝不是轻易任人摆布的人,可是冥冥中,他已经被历史摆布而不自觉了!
第二日,四阿哥一早就去了较场,弘历吵着定要去看阿玛比赛,冰宁拗不过,只得带了弘历由小菊跟着,乘着小轿随后也到了较场。
较场内立满了王公大臣以及皇子亲贵还有他们的随从,冰宁牵着弘历默默站在后边,她实在猜不到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如果一如历史当然好,如果因为自己和尹靖的介入而偏差,那该怎么办?
弘历因为看不到较场内情形如何,一个劲吵嚷,冰宁暂且丢开烦恼将他带到前面,找到十三阿哥,弘历高兴地挤到十三阿哥身边。
十三阿哥看到冰宁一脸担忧,说道:“四嫂不必担心,四哥这回铁定能拨得头筹!”
“是吗?”冰宁颇有深意地看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口气虽然轻松笃定,但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紧张与不安。
十三阿哥正要答话,一个声音幽幽插进来问道:“十四呢?十四没有可能胜吗?”原来是冷月手里抱着小阿哥站在他们身旁。
十三阿哥脸上有些讪然,自顾自低下头跟弘历叽叽咕咕说话去了。
冰宁微微一笑答说:“他们兄弟俩谁胜出都一样,能为皇阿玛分忧就行,弟妹说是吗?”
冷月瞅一眼冰宁,不确定她的心意,却叹了口气道:“不,我不希望十四胜出,不应该是他。”
冰宁未及思考冷月话里的意思,一阵哄然之声,较场内比赛就要开始了。只见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人都是一身轻便的骑马装,并排站在较场中央,远远瞧着,两人眉宇间还有几分相似。一个太监牵了两匹马走进场内,一匹全身墨黑,一匹却白得没有一根杂毛。
十三阿哥用嘴低低吹了一下哨音,惊叹道:“这两匹可是皇阿玛御用的上等好马!”
只见场内的四阿哥已一个箭步跨到白马背上,围着较场跑了两圈,十四阿哥也不示弱,骑在黑马上风一般跟在四阿哥后面。
冰宁走出人群找到小菊,吩咐小菊一会儿比赛结束了看好弘历,自己则乘着小轿回府了。
她不想在那里看比赛,不管那两人是何人胜出,她不希望历史因此而改变。
回到府里,她直接进了碧桐书院。
书房的案上还放着四阿哥昨天看的卷宗,冰宁心事重重默然收拾着桌案,卷宗里夹着的一页纸飘落地上。她弯腰拾起纸,看到白纸上几个苍劲的字:帅印而天下。那字迹,分明出手年家哥哥之手。
冰宁失神地看着那几个字,耳边响起失了福宜时四阿哥曾对她说过的话:“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是了!她不能回避必须承认,四阿哥的转变都是因为她!因为他,他才违背自己的心意去争夺储位,而包括年家哥哥在内的幕僚们,对于此次皇上代天子出征的决定,无不认为此事背后的另一层意思便是皇上有意借此确立储君。因此他们才会一致推举四阿哥出征,自然十四阿哥的支持者们也作如此想,才因此促成了今日这一场比试!
帅印而天下!
我要用最有效也最极端的方式来保护你!
这就是四阿哥自己的方式!
得天下以保太平!
可是四阿哥完全想不到,皇上早已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四阿哥偷梁换柱一事,对于储位,皇上更是早有属意!然而这一切冰宁都不能跟四阿哥讲,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一步步发展,暗暗希望历史的轨迹不会偏离。
“额娘!宁额娘!阿玛胜了!阿玛胜了!”弘历的声音打断了冰宁的揣度,紧跟着,弘历高挑俊朗的身影冲进了书房,高兴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什么?你阿玛当真胜出了?”冰宁手中的纸片再一次飘落。
弘历只当冰宁高兴得失了神,继续兴奋地说:“阿玛就要当大将军了,太好了!我长大了也要像阿玛,当大将军!”
冰宁惊得说不出话,随后进来的小菊也语气兴奋地说:“恭喜福晋,四爷胜出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冰宁喃喃低语自问。
小菊看她疑惑,也有些不解地说道:“四爷连射了三箭都中靶芯,轮到十四爷的时候,哪知十四爷才刚策马举箭,那匹墨黑色的马突然仰起前蹄嘶叫起来,十四爷跌落下马,箭虽也中了靶芯,可落马便算输了。我听人人都说,本来十四爷绝不比四爷差的,看来是天意如此。”
“落马了?”冰宁听着小菊的述说,更是吃惊不小,是天意还是其他?十四阿哥骑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狂?明明临走时才听到,皇上就是为了公平避免意外,才指定了两匹御用的马作为两位阿哥比试时的坐骑,难道四阿哥的胜出,当真是老天爷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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