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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禁制
我找不出别的什么话可以对答,即便在当时从焚化炉里面爬出来我也未曾觉得如此尴尬,只得作了一个手势:“请用水。”
海瑞道:“你比我想象得要镇定。”
把水压下喉咙,我碰碰直跳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点缓解,推笑着说:“哪里,哪里,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
我几乎要忘记我来是要干什么的,整个房间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我们用这个掩饰住自己心中可怕的尴尬,然后我们一齐放下杯子,长嘘一口气,又被对方这种表情弄到惊讶万分,只有不知所措地对视。
海瑞叹道:”我有多年没有和活人交谈过了。“
他的多年大约是以一百年为单位的。
我可以完全放心了,无论如何,海青天名声在上,绝对不会作出什么血淋淋的杀人举动来,孟丽君评价他是人品能力一流,个性三流,我要怎么说服这个倔老头子?他又怎么会心血来潮地要来找我?
我继续紧张地说废话:“一直以来,久仰大名。”
海瑞忽然起身道:“你与陈氏的命案,实际到底如何?”
我一下子不能明白,陈氏是谁?什么叫究竟如何?
海瑞解决我的疑惑:“当天在人民巷,陈氏究竟有没有袭击你,并且,如现在官府判断的那样,犯下命案?”
我了悟到了他说的意思,于是很干脆地说出了真相:“没有,陈星星的父亲并没有伤害我,他在我们见面之后直接周旋,袭击我的人另有其他。”
海瑞皱了皱眉:“你是否了解,他现在正为此事身陷囹圄?”
我几乎已经把这个人忘记了,本来对他就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回来之后事情接二连三,我此刻才想起,有一个人以杀了我的罪名被关在牢房里面。
海瑞继续说:“你们的官府,认定了他的罪行,准备判他死刑,他太冤屈。”
我有些惊奇:“您这样心急火燎地要见我,其实只是要我去救他?”
他道:“他如果真的犯下命案,自当按法裁决,如果并无过错,怎能叫他白白送命,天下为公,凡有一丝善心者都应不忍看其蒙受冤屈。”
我更加惊讶,他的话并不奇怪,于情于理,我确实应该去跟警方解释一下,可是,这家伙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四五百年前,他坐镇公堂,处理案件,四五百年后他竟然还在为不平之人呐喊,黄黄几百年间,出过的冤案比英国温带海洋性气候的草坪还多,亲爱的还打人,您管得过来吗?
他继续从全方位劝服我:“圣人有云,秉天地正气,遵四时法规。陈氏无错,救他,乃是为天地伸张正义,恪守圣贤之言。”
圣人,是离我多么遥远的事情。
“陈氏安分守己,做事勤勤恳恳,待人本本真真,世间好人难得,怎能眼睁睁看他蒙受不白之冤?”
我只记得他是个暴力狂。
“身为陛下子民,应当遵承律条,牢记圣人名言,倘若真让陈氏因此而亡,你又于心何忍?”
您的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现在的老大也不叫皇帝了吧,有些名字是不能乱叫的。
至于圣人名言,我基本上是没有记过的。
我满脸黑线点头说:“好的,我也没有说要他死,但是我道哪里去找一个凶手呢?各个证据都指向他这个嫌犯,仅仅靠我的一句话他是不能脱罪的。”
他大义凛然地一挥手:“自然实话实说,公堂之上,哪里容得丝毫虚假?”
我于是对他说:“除了这张嘴,我没有任何证据说我是他害的。”
匕首上的指纹是我的,我向他进攻,他捉住我的手臂,反手将刀锋刺入我的胸膛,他有条不紊地用衣服把留下的指纹擦干净,擦了指纹和脚印的衣服已经被他烧掉。
海瑞毫不在乎:“再完美手法也有破绽,再狡猾的凶手也会露出马脚,证据总会有的。”
我大汗:“可是我无法向警方解释他的动机,我说不清楚,我们两个的仇怨涉及到前世今生,普通人根本不会相信。”
海瑞的表情动都没有动:“那有如何,重要的是他杀了你,而不是他想杀你。”
我对他说:“按这种情况,他根本就不可能认罪。”
海瑞道:“司法处不是次上堂,软的不行,硬的上来,官府可以大刑伺候。”
打屁股,夹手指,坐老虎凳这种刑罚已经不流行好多年了:“可是,可是,如果没有证据,没有动机,没有签字画押,警方根本就不会翻案,也根本不能给他定罪啊。”
“有罪即是无罪,无罪即是有罪,不管他是否能够定罪,在下只是要求不要牵扯无辜。”
我不禁疑惑:“您为何如此关心陈氏?”
海瑞正襟危坐,目光炯炯:“你只需对我说,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光看这一句,我会把它当成求婚。
此刻旁边突然传来了门与墙壁撞击的声音,墙上的灰尘落道了地上,我的鼻子被打起的灰狠狠呛了一下,灰尘散尽,一个人从灰尘中踉跄走出,高大的个子和疏朗的胡须,王父满脸呆滞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他的疯病是好了还是加深了,如果好了,他看到自己的邻居和一个穿着明代官服的七旬老人靠坐在自己的沙发上促膝而谈的景象,会作何感想?如果是加重了,我要不要过去打昏他,然后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我对海瑞道歉:“您等一下。”然后走向王父,王父竟然仿佛看也没有看见我,径直走到海瑞面前。
底下是光亮的瓷砖地,这样的地面格外硬,王父扑通一声跪倒在在了地面上,对着海瑞的脚跟顶礼膜拜,他口中喃喃:“大人恕罪。”
这是什么情况?
海瑞的头一动也没有动:“你可知错?”
王父哀嚎起来:“小人知错。”
真像三流古装戏,正大光明的青天大老爷,和发抖的颤颤巍巍的犯罪分子。
王父犯了什么过错?
海瑞道:“解开你的禁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是否可以保证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伤天害理,不任意害人,我对你说的话,你可曾记住。”
王父俯首虔诚:“万望大人恕罪,小人把大人的每一句话,都铭记在心,望大人开恩,开恩。”
现在到了坏人认错,青天大老爷伸张正义的时候。
可是,解开禁制,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了一会儿,顿时愕然。
王父变成一台打印机,也许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因为某种禁制,它让他以为,自己就是一台打印机,而这个禁制,正是海瑞给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教育界人士一起发狂,竟然是出自您的手笔?”
“不错。”
“全市三分之一的初级教育机关全盘倒闭,是由您造成的?”
海瑞皱了皱眉“非我所愿。”
我于是又试探着询问,尽量让我的声音轻柔,轻柔再轻柔:“您难道不知道小孩子不待在教室里面而是天天在马路上乱逛,容易造成各种意外,扰乱秩序吗?”
海瑞叹气:“非我所愿。”
原来他不是缺乏现代常识。
“那么您这么干是因为?”
海瑞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因为他们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法规,任何教育机关如果要对公众招生,必须取得政府发放的牌照。”
在诸多白得可以发烂得电视剧里面,我们总是可以看到这样的桥段,某坏人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后跪在某明察秋毫,正义无私的大清官的裤腿下,大喊,大人赎罪。
或者某案犯为了挽回自己生命,不管爹不管娘,不要脸地倒在大官脚下,要他可怜自己,还要加上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的废话。
王父在我所知道的事情里面犯过的唯一错误就是开了一家幼儿园,但是忘记了给它上牌照,虽然说师资力量略有不足,总体上来说还是为我国基础设施严重不足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
在中国各地这样的黑教育机关可以说是数不胜数,王父倒霉就倒霉在他竟然遇上了这样一个二杆子的中国古代官僚标兵,离开岗位了几百年仍然坚守法律,谨记职责,不离不弃。
王父的房门打开,白纸乱飞,很有一点清明节扫墓前冥纸飘洒的风范。
可怜的家伙,他至少把“我要作一个好公民”这句耸得不能再耸的话抄了几万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写字了。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海瑞侧头问王父“你可记住了?”
王父点点头。
海瑞又道:“可还会再犯?”
王父拍胸脯保证:“决无可能。”
海瑞问:“如何保证。”
王父表情一重:“如果再犯,我就将今日所书,全部吞入腹中。”
吞下将近一吨重的纸片,却是有够受的,比什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有力多了。
他们两个真像父亲与儿子训话,王父一米八五的个子看起来比一米五八还要矮。
我心甘情愿地只作他们对话的一个旁听者。
这个时候海瑞把颜色枯槁的王父扔到了一边,再次将他好像只是两个喷火洞的眼睛对准了我。
“江露,你呢?我与你所谈的事情,你是否同意?这场会面的主角本来就是你,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笑道:“我答应。”
对于一个满心仁义道德,志愿要为穷苦人民服务的书呆子,仅仅是开了一家没有上牌照的幼儿园就罚人家写了几万遍大字的中国古代版乌姆里奇,我如果拒绝,结局肯定很悲惨。
“但是,”我看到他脸色一僵,显然是不喜欢跟我谈条件:“您既然如此关心这件事,能否请您帮我收集住这个凶手的犯罪证据,您知道,光凭一张嘴乱说是救不了任何人的,我告诉您凶手,您来负责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他绳之以法,到时候,正义得到伸张,无辜者被释放,邪恶得到严惩。我只有借助您的帮助才能起作用,所以,我衷心地希望您不要拒绝我地请求。”
我当时其实是在想,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做借刀杀人,江葑是我的敌人,二杆子的海瑞是一把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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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更新也慢慢开始恢复正常,但是毕竟是在上学,所以天天更新比较困难,一般是一周两更,每次两千今天的没有更完,晚上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