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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冷的月光照亮沉寂的山林，夜行生物于幽暗处爬行，栖息在枝头的猫头鹰睁着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俯瞰大地，直到一双人类的手拨开重重灌木视线一顿，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从灌木后滚了出来。

　　“明明都提醒你了，注意点脚下啊！”摔了满嘴泥的周游扭头冲坐在自己背上的小鬼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满对方不看路，还是自己白白当了回肉垫。

　　“那么黑，我怎么看得清。”夏尔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撑着的手微微使力不紧不慢地从肉垫上站起来，被压到伤口的周游没绷住嗷呜一声惊飞了树枝上的猫头鹰。

　　“小声点，你想把人引过来吗！”

　　周游疼得脸都变形了，艰难地的吐出几个字：“可恶的、小鬼。”

　　夏尔斜睨着他，淡淡哼了一声，上扬的音调可以听出幸灾乐祸的心态，周游扶着腰慢吞吞地爬起来，落在头上的枯叶扑簌簌掉到地上，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白衬衫彻底变了颜色，左一块右一块的泥印，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同情，不过他旁边的小鬼显然不能归入这类人。

　　“真是没用的家伙，”夏尔质疑道，“你真的是博福特的前辈吗？我虽然讨厌那家伙的性格，但他的能力非常出众，至少在我见过的人类中还没有能超越他的，不过你……”异色瞳上下打量了周游一眼，充满审视的目光，像是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显然眼前的人类并没有达到商品的要求，至多是个庸碌的货品。夏尔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傲慢的小鬼简直是欠管教的典型！周游头疼地盯着小鬼那张漂亮又高傲的脸，虽说如此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恢复人形的他不再像动物时冲动易怒，或者说智商上线。

　　“精英和庶民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周游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冷静道，“不过我得奉劝你一句，即使是庶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也不要轻易得罪，除非你想永远的待在这里，小鬼。”

　　夏尔眸色微沉，右眼中的魔法阵愈显神秘，不怒反笑：“这是劝告吗？”然而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周游破罐子破摔道：“是威胁。”

　　夏尔：“……”

　　黑发青年直率的发言让精明老成的凡多姆海恩家主呆滞了两秒，在他的印象中能说出这种话的除了整天发|情出门不带脑子的红发死神，就只有神经兮兮的葬仪屋，不过哪个现在的夏尔都不想碰见。

　　夏尔清了下嗓子，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我也奉劝你一句，如果我是你的上司，绝对不想看到一个成天不务正业的下属，尤其是那个属下还很会惹麻烦。”

　　“小鬼，你从阿尔那蠢货嘴里套出不少话啊。”周游冷着脸。

　　夏尔假笑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其称为友好的沟通，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不过恰好都跟你有关，那个笨蛋对你很有好感。”

　　“后辈对前辈的敬仰，你不要说的那么奇怪好吗？”见夏尔一脸淡漠，周游烦恼地扒了扒头发，本就凌乱的发丝被他揉成一个鸟窝，“算了，等我回去再整治那个乱说话的蠢货，总之，你想顺利回去就得听我的，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完整的离开这个世界线。”

　　夏尔嗅到他话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敏锐问道：“什么意思？”

　　“你没听到声音吗？”周游脚尖点了点地面。

　　夏尔狐疑往下瞧了瞧，除了湿润的泥土和残枝败叶，并没有发现他口中的声音，皱起眉正要开口询问却被青年严肃的表情震住。

　　“很近了，我们得赶紧跑。”周游不由分说地拉起夏尔纤细的手腕，逃命似的狂奔。

　　小孩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拽着跑出很远，这次不用周游提醒夏尔也听见身后惊人巨响，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粗壮大树轰然倒下，断面出现参差不齐的伤口，可怕的样子像是被野兽啃噬过，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奔命的一大一小，释放出强烈的危险信号。

　　“那是什么？！”夏尔扯着嗓子问周游，眼中掠过慌乱。

　　“鬼知道！”周游也扯着嗓子回道，“不过被那家伙咬一口，你就等着回去当轮椅伯爵吧！”

　　夏尔放弃跟他拌嘴，集中精神在脚下的凹凸不平的路上，耳边除了风声全是嗬哧嗬哧的喘气，有自己的也有周游的，被他紧紧拽着掌心一片潮湿，身后穷追不舍的怪物看不见形态，只能靠两边不断倒下的树木判断它的方位，同时也能看出那是个相当庞大的东西，惨白的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地上出现的五六米长的奇特脚印，而且仍在持续膨胀，地形狭隘的森林已经无法容纳他的身体，四周的树上出现挤压的痕迹。

　　疲于奔命的两个人很快体力不支起来，又累又饿，双腿沉得不像是自己的了，速度不断降下，好在他们凭借体型优势，灵活地在林子里东穿西绕，后面的怪物追着两个人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毁掉了不少树，即便如此依旧被拉开不小距离，眼看着两个人类就要逃出它的视线。

　　“哼，身体大，脑子却不好用吗。”夏尔冷嘲一声。

　　“我说你注意着点脚下，再摔跤我可不管你了。”周游奋力拨开面前的灌木丛，让夏尔先跑过去，回头望了眼，那没有形态的怪物果然追了过来，大片的树木倒在地上，往日茂盛幽静的森林变得破败不堪，而危机尚未度过，周游皱起眉，抬手扶了下出现裂痕的眼镜，心底的违和感让他神色越发凝重。

　　“周游！”夏尔抬高嗓音喊了他一声。

　　“来了。”周游应了一声，收回视线，低头穿过灌木丛的一霎僵住，身体猛地扑向夏尔，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们原本待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与其说是影子更像一团由黑色物质融合的未知物质，仅剩一个人形，弯着腰，大张着嘴正准备享用大餐却逃走了，“他”转过头没有眼睛却能准确找到周游二人的方位，停下动作，像是在观察，嘴部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夏尔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砸得晕头转向，没缓过神，周游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

　　“我们被包围了。”他平淡的语气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恐怖的状况。

　　“包围？”夏尔惊愕又难以置信地扫视一圈，顿时头皮发麻，四面八方的视线从黑暗中投来，血红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两个人，隐隐传来古怪的咯吱声，视线逐渐逼近，漆黑的影子也迈出步伐。

　　“你说现在天上掉下来一颗陨石的几率有多大。”周游面无表情地说着冷笑话。

　　“我们一起下地狱的几率更大。”夏尔像是被他传染了，起伏的心绪突然平静下来，也没有逃跑的打算，抱着腿静静坐在原地，赤着的脚掌脚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小孩却全程没听他抱怨过一个字，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不像是忍耐，更像是没有把这份疼痛放在眼里。

　　——可怕的小鬼。

　　夜风穿过树林，黑暗中传来蠢蠢欲动的窸窣声，黑影又往前迈了一步，一直紧追不舍的骇人响声消失了，森林寂静得像死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愈加不安的氛围。

　　“你也太悲观了，”周游索性坐到他身边，不赞同道，“稍微努力一把，我觉得我们还是能上天堂的。”

　　夏尔不置可否，然而嘴角牵起的不屑笑容说明了一切。

　　周游耸耸肩，小鬼的想法他虽然不知道，不过看他小小年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多少能猜出一点，从事这个行业最不缺的就是身世悲苦的孩子，放在从前他或许还会安慰两句，但眼下完全没这个心情，况且夏尔·凡多姆海恩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同情不仅不能增加他的好感没准会适得其反，鉴于前途未卜，周游认为自己有必要刷一刷好感度，如果在以后的工作中遇见没准能捞到一个不错的待遇。

　　“你可真是有恃无恐，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走神。”夏尔嘲弄的语气不知触动了周游的哪根神经，托着下巴的手骤然放下，抬起头视线环顾一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而除了山中妖怪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一无所获。

　　“怎么了。”

　　“他呢？”

　　“谁？”

　　“别装傻了，你敢安心坐在这里不是因为他在吗。”周游狐疑地盯着一头雾水的夏尔。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夏尔放开抱着膝盖的手，皱起眉，一阵猛烈的山风骤然刮过，露出被额发遮挡的暗紫右瞳，以及瞳内印刻的越发炙亮的魔法阵。

　　一道优雅低缓的嗓音穿透死寂的夜幕，犹如暗夜中奏响的大提琴，伴随着妖怪接连被消灭的闷响声，“真是个嗅觉敏锐的监测官大人。”

　　薄云遮蔽上空，清冷的月光顿时仿佛蒙上一层细纱，变得暧昧难明。

　　随着最后一只妖怪的视线消失，树影下的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过来，每一步像是经过精心测量，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微微欠身。

　　“两位晚上好。”黑发黑眸，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熟悉的脸上却挂着违和的笑容。

　　周游迷茫地仰着脸，面对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竟生出照镜子的错觉，脑海中蓦地浮现神社中杀生丸说过的事——同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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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再飞快点！”夏目被灌进短袖衬衫的风冻得脸色发白，却仍催促着斑。

　　云层上方白色妖兽飞驰，与皎洁的明月擦身而过。

　　“真是过分的小鬼，才揍了我一拳又让我跑动跑西。”斑不满地抱怨，眼角的余光瞥见夏目认真的神色，无奈叹了口气，沉声道，“坐稳了，要加速了。”

　　呼啸的风刮得夏目睁不开眼睛，他伏下|身体，将脸埋进斑柔软的皮毛中，这个动作让他高悬的心稍微放松些，低声道：“谢谢，老师。”

　　斑冷哼一声，别扭道：“我是为了保护友人帐，你只是顺便。”

　　夏目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嘛，就算是顺便，老师也帮了我大忙。”

　　嘴上说着顺便的斑仍忍不住叮嘱：“晚上的魇之山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尤其那个的场把受封印的妖怪放出来之后，真是个疯狂的人类，早知道就该让我吃了他。”

　　夏目闻言也忧虑地皱起眉，“把那样的妖怪放出来，的场桑究竟在想些什么？”

　　“的场那种男人怎么做都不稀奇，”斑不屑道，“如果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过程和手段完全不重要，不过那个妖怪可不是人类能掌控的，小心被反噬。”

　　“魇妖吗？”

　　“虽然比本大爷差很多，但在妖怪当中也算有实力，它没有实体，性格也很恶劣，被封印前袭击过人类的村庄，”斑道，“话虽如此，也是那群人类活该，魇妖的领地意识已经达到变态的程度，贸然闯进它的地盘，肯定要被报复。”

　　夏目心下一凛，能得到斑认可的妖怪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周游桑他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那种来历不明的男人，你最好别太信任。”斑的速度突然降了下来，“一个居无定所的男人，既能看见妖怪，还能变成动物，就算有特殊能力，你不觉得可疑吗。”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夏目坦然道，“不管是我，塔子阿姨还是滋叔叔，大家都很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斑瞥了他一眼，停在上空，“所以说人类这种东西真是奇怪的生物。”

　　少年支起身，俯瞰漆黑难辨的地面，嘴边扬起淡淡的笑容。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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