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第二天乔远就租了一台越野车，直奔昨晚从大排档老板那里打听来的古寨。
　　潮汕一带的乡村因建在海边，以前常年遭受倭患的侵袭，很多村庄都建成了城寨的模样。石条城墙和炮眼是典型标配，而村内的建筑多遵循八卦阵式，即便是家家户户改瓦房变砖房的今天，整个村庄仍然看得出精心的八卦布局。
　　两人今天的目的地是海岛上的一个废弃古寨——“归石寨”，当地人知道的并不多，要不是大排档老板常年跟船出海，也不知道距离海岸半小时的海岛上，还有一个卫星地图都没有标注名字的百年废村。
　　这个废村之所以让乔远他们感兴趣，全是因为老板提到的“食屎龟”。
　　当老板说出这个名字时，严玖的表情扭曲着跟他确认是哪个“食”哪个“屎”，最后老板再三肯定是吃了米田共的那俩字，严玖才皱着眉头在地图APP上标注了村庄的位置和“食屎龟”的位置。
　　归石寨所在的海岛并没有通航，而且那一带暗礁较多，要不是为了钓石斑鱼，没几个村民愿意过去。严玖在岸边找了一圈，才租到一条愿意往那边去的渔船。
　　渔民收了定金后才缓和了一点态度：“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有钱任性啊，荒了这么多年的地方都想去玩……我提醒你们一下，上面有蛇有野猪，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你们就背个野炊的包，出了什么事我也救不了你们啊。”
　　严玖早上已经在城里采购了许多的干粮和防蚊虫药，听渔民这一说，也觉得自己过于大意，正要跟乔远说在岸上再买点什么，就听乔远说：“老乡，你家里应该有狗吧？要不借我们一用？”
　　“这个不行，它认主，你带不动……”
　　“你让我见见，它要是喜欢我，就借我一下？”
　　“不可能……”
　　“说实话，我们是来做旅游开发的，”乔远打断他，“将来如果这一片搞下来，老乡你们也受益。”
　　“……”也许是乔远手腕上的水鬼表太有说服力，渔民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好吧，我带你去看看。”
　　渔民家离码头只有十多分钟，两个年轻人还没踏入院子，就听到了狗叫声。渔民一脸“你看你看”的表情，还没开口，就见乔远推开院门的瞬间，狗叫停了。
　　严玖刚刚还在奇怪为什么乔远要拿走自己的背包，就看到他拎着背包走近土狗，那只黄黑交杂的土狗从一开始的龇牙咧嘴变成垂尾耷耳，犬吠也变成了略带委屈的呜咽声。
　　“阿福！”渔民有点惊讶，叫唤了一声，这只叫阿福的土狗立刻撒腿跑向主人，把脑袋埋在他的腿间。
　　乔远在渔民奇怪的眼光中，不紧不慢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火腿肠，半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朝阿福晃动：“吃不？”
　　阿福扭头看向他好一会没动，渔民正要说算了，就见阿福晃着尾巴，慢慢地走过去，叼住了火腿肠。
　　“乖。”乔远并不嫌弃土狗脏，伸手去揉了揉狗头。
　　阿福发出一声认命的呜咽。
　　这背包里面的东西，实在是让它害怕，但它又被这个人类的气势给镇得不敢撒腿跑掉。与其反抗还不如乖乖听话！
　　渔民挠挠头，并不懂其中的奥妙，只当乔远是天生就讨狗喜欢，只能拿出狗绳递给乔远：“那就借你们一天吧，一定要保证它的安全。”
　　严玖眨眨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养的这只老乌龟原来不是废物。
　　这么说来，似乎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被蚊子咬了？严玖下意识看向渔民的腿，浓密的腿毛下还是看得到大量的蚊疤，而穿着短袖的自己和乔远却干干净净。
　　哟呵，早知道不买驱蚊液。

　　渔船在海上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一座海岛。
　　“前面就是归石寨，待会儿你们要淌水过去，”渔民放慢了船速，“你们说的食屎龟在另一边，船没法靠近，下面暗礁太多了。”
　　严玖第一次坐船出海，已经在渔船上晕得双腿发软。乔远神色毫无变化，搀着他的胳膊就跳到了水里。
　　“哎哎哎，慢点……”严玖像个老年人，双手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又用海水洗了把脸，才摇摇摆摆地踩着水上岸。
　　归石寨依山而建，虽然整个城寨已经被荒草野树给吞噬，仍然可以看到植物下厚重的城墙和石头蚝壳垒砌的民居。
　　这种石头城在沿海一带不少见，但归石寨在有阴阳眼的严玖看来，却诡异得让他皱起了眉头。
　　跟着他们上岸的阿福一直夹着尾巴，直到乔远一直往归石寨走，它才发出了低低的嘶吼，似乎在提醒这位大人前方有危险。
　　“前面有什么？”乔远扭头问严玖，顺手丢了半条火腿安抚阿福。
　　“什么都没有……”严玖挠头，“这不对啊……”
　　“几百年没人住，没有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不是，是干净得连先人的气息都没有，”严玖指向城寨的另一边，“你看，那应该就是他们的祖坟。就算村子废弃了，祖坟也很少会搬的，可那边一点点气息都没有，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整座岛的气都给吃了。”
　　“有什么东西？”乔远挑眉，把老龟从包里掏出来，抓在手上问道，“喂，你要的东西是不是在这里？”
　　“那个食屎龟……”老龟慢吞吞地说，“带我去看看。”
　　“一个吃屎的同伴，还真是奇特。”乔远把老龟丢进严玖帽衫的帽子里，“那就不上山，直接去对面海滩。”
　　“直接去不了，”严玖指了指不远处的峭壁，“这个海滩被两个峭壁夹着，我们徒手攀不过去，一定要从寨里穿过去。”
　　乔远端详了归石寨一会，打开严玖带的卫星罗盘，又翻开手表露出他自己的罗盘，两个对比一看，立刻发现了问题：“有人走之前就设了阵，进去容易出来难。”他的罗盘经过特殊处理，很难受阵法影响，严玖的卫星罗盘依靠全球卫星定位，按道理也不该有问题，但两个完全对不上，就说不上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那怎么办？”严玖已经把乔夏给的法宝抓了两样在手上，“说不定吞噬灵气的东西就在里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乔远朝后面呼唤一声，“阿福，走！”
　　阿福夹着尾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走啊。”乔远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曾经的村霸，恶犬阿福在外表美貌但内心更恶的人类面前，还是低下了骄傲的狗头，小碎步地跟了上来。
　　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上来了，渔民跟他们说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在当年下南洋的时候出国了，后代都在城里买了房，没人千里迢迢跑到这个荒岛上访古。
　　被藤条掩盖的寨门上依稀还能看到“归石寨”三个字，寨门本来有两扇大木门，但木门如今腐朽倒塌，锁着它的老式横锁也显得毫无意义。
　　乔远抓着从渔民那里借来的大砍刀，两三下就将杂草灌木辟开，露出原来的村道。严玖跟在后面，有些惊讶：“你经常在山里劈柴？”
　　乔大少干这事的利索程度居然不输小时候干过农活的自己。
　　乔远哼笑了一声：“当年我跟师父修行的时候，什么地方没去过？”
　　他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严玖知道每个人都有一块不能触碰的地方，因此也很少去问，哪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应当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
　　就像严玖至今都觉得自己的懦弱羞于启齿，他也不会主动触及乔远记忆里最冷硬的那一块。
　　两人合作，很快就把进村的道路清理了出来。阿福似乎被乔远的狠劲给鼓舞了，又恢复成那个村里小孩都害怕的村霸，直接冲到了两人前头带路。
　　废村静悄悄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害怕。虽然村里人都搬走了，但每户人家都是房门紧闭，除了倒塌的，几乎没有可以窥探的房子。
　　“你不是说处里有人懂风水么？你待会站在高处拍一下整个格局，这里的布阵不像是普通风水师做得到的。让他们看看。如果找得到这位大师的后人，罗家村的事情就能解决了。”乔远说。
　　严玖点头。可惜岛上没有信号，否则他可以立刻场外求助。
　　两人在村里走了一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们肉眼可见宗祠位于不远的山坡山，却怎么也走不过去。每当他们想转弯，就会被几颗大树和建筑阻挡视线，走了两圈，始终还是没靠近宗祠半步。
　　乔远摸摸下巴，又拿出半根火腿肠，招呼阿福过来，在阿福身上绑了根绳子后，就把火腿肠朝宗祠方向丢去，火腿肠落在了某个小巷，虽然方向不大对，但总算比现在的位置更靠近一些。
　　阿福立刻冲出去，拖着乔远就往前奔。“闭上眼。”乔远一把拽住严玖，命令道。
　　严玖闭上眼之前胆寒地看了眼满是碎石和荆棘的道路，心想要是在上面扑街的话，自己这张脸会不会丑到被这位大少爷嫌弃。
　　好在阿福被乔远死死拽着，奔跑速度不会太快，两人磕磕绊绊地闭眼跟了一段路，终于走到火腿肠掉落的地方。
　　这是条阴暗的巷子，正好处在两个房子的隔墙之间。几颗榕树一样的植物已经从墙根攀爬到墙头，将阳光遮去了大半。
　　阿福没敢吃下去，只是闻了闻，又警惕地看向四周。
　　严玖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他想也没想，就把乔远摁倒在地上，自己用背包护着两人的脑袋，下一刻就感觉到背包上有什么东西沾了上起来。
　　“小东西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老龟的声音从帽子里发出，一阵威压之下，那黏住背包的东西尖叫着弹开。
　　乔远翻身，手捏符纸，一道辟邪咒就冲着小东西的方向射去。
　　“这是什么？”严玖惊魂未定，他看了下书包，坚实的防水布居然都被烧出一点焦糊色。
　　“怨气形成的实体！”乔远皱眉，“你刚刚一点都看不到它的邪气吗？”
　　他原以为没有任何气的八卦阵里，最多藏些不成器的小妖，但现在显然这个阵法有古怪，并不是吸走，而是压住了所有的气场，连严玖都看不出来。
　　“包上有很浓烈的怨气，”严玖四处张望，这附近的杂草树木太多，加上刚好遇到太阳被云遮住的时刻，他才勉强能感受到怨气的位置，“那边！”
　　两人毫不犹豫地冲出去，阿福嗷呜一声，已经哆嗦到只能原地蹲坐。
　　顾不上狗的感受，严玖追着怨气逐渐消散的方向冲到一户民宅门口。这里显然曾经是个大户人家，从门缝看进去，光正堂就比别的民宅还要大。只是门上的锁至今还在，两人想进去还挺难。
　　“踢开。”乔远却不打算客气，他跟师父在野外漂泊这么久，别说私闯民宅，就是几百年历史的棺材铺都睡过。
　　严玖摆摆手，从旁边捡起两块做台阶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锁头，只砸了一会，锁连着锁栓一起被砸掉下来。
　　门打开的瞬间，严玖立刻捂住了鼻子，乔远没他那么敏感，却也感觉到了危险，抓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
　　“好重的怨气。”老龟在帽子里说，声音里不知是兴奋多点还是感慨多点。
　　乔远在门口贴了几道符，基本上都是一碰建筑就着，他皱眉道：“整栋房子都被吞噬了，里面的东西有点凶。”
　　严玖敏感的身体已经感受到强烈的不适，只能朝那只老龟求助：“你不是能保护我么？能把这些怨气屏蔽不？”
　　“我能保你不受伤害，但是你五感敏锐，除非我堵住你的五官才有效，但这样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就预防不及了。”
　　“……算了，”严玖从包里掏出一瓶加了符水的饮料，狠狠灌了几口后，才勉强能往前走几步，看清内里的构造。
　　这是个典型的潮汕民宅布局，所有家具还留在原地，神龛前的供品早已化灰，留下东倒西歪的碗杯。地上还有不少掉落的书籍和破碎的瓷器，显然搬得时候很是匆忙。
　　“这里变成荒村的原因会不会和他有关？”乔远开始怀疑。看这里的规模和建筑，当年归石寨应当还算繁荣，按照风水的格局和地理位置，再平安地延绵上百年的繁荣也不是问题。再说，交通不便也该是近几十年才有的感受，不该在当年战乱的时候宁可下南洋也不待在这个避风港。
　　“这小东西至少有上百岁了，”老龟在里面低声道，“你俩别离得太远，他的怨气太重，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护住其中一个人。”
　　严玖从包里掏出一包檀香，抽了三根在门口点燃，只见香烟全都被吸进了屋内，等香烧了一会，那股怨气似乎平复了些许。
　　“到底是……”严玖眯着眼，忍不住探头再往里面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
　　十几个女孩站在正堂，正幽幽地看着他。
　　说女孩也不准确。里面最大的十四五岁，里面最小甚至还在地上爬。
　　严玖脸色惨白，脑中闪过无数的猜想，最后才扭头僵硬地问乔远：“为什么会有人对女孩有这么大的恶意？”
　　乔远听他这么一说，大概就明白了些许。在他漂泊修行的时候，也没少见这样的事情，师父曾经还专门为了这件事到连续为某地开了几天几夜的道场，他至今也忘不了做这事时当地人居然还百般阻挠。
　　“让她们解放吧。”乔远抿着嘴，第一次流露出怜悯的神情。
　　重男轻女在古代很常见，养不了的女孩就抛弃或掩埋，就算养大了也会因为一点嫁妆而嫁给她们并不喜欢的男人。这种情况在生存条件恶劣的地方更为严重，男丁是劳动力，女娃就是赔钱货，至于人命？在吃不饱饭的家庭面前，也就值一担米吧？
　　严玖甚至不敢去想她们在生前遭遇了什么。作为一个男孩，他没有对性别的优势并没有太强烈的感受，如果不是小时候曾帮过隔壁总是吃不饱穿不好的小姐姐，他很难懂为什么女孩就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他想起那个小姐姐经常笑中带泪地跟自己说：“谁让我是女孩呢？”
　　后来这个小姐姐怎么样了？
　　好像从她高中辍学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严玖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女孩们”，眼眶微红。“我送你们离开这里。”他掏出引路符，展示给这些还带着防备心的“女孩”。
　　怨气又散去了些许。严玖试探着踏进院门，那股恶心感已经没了。怨气形成的黑烟分出一条路，似乎要将他往里面引。
　　“小心点。”乔远在外面死死盯着，上百年的怨气很难说完全无害。
　　严玖在前院的四周布下引路阵，点燃了引路用的香烛，站在阵法中央，朝她们伸手：“来吧，投生到新世界吧。现在外面的世界，女孩也能考状元啦，不喜欢那个男人，也没人能逼你们……当然，可能还会有些不公平，但是好多人都在努力，那些当了官的女性长辈们可厉害了。你们不想去看看吗？”
　　女孩中有的动了动，有的还站在原地。
　　早在引路符出现在岛上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激动起来。要不也不会特地把严玖引到这里来。
　　可严玖是个男人啊。男人的话能信么？
　　严玖见她们还在犹豫，挠挠头。想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指了指外头的乔远说：“喏，我虽然是男人，我喜欢的也是男人啊！那家伙就是我的……我的……”他想了想，说爱人好像太现代，说相公又怪怪的，最后只能红着脸说了个“相好”。“这在你们那时候，也是要被浸猪笼的吧！可是现在我俩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想干嘛就干嘛，外面的世界还有专门拍给我们看的电视剧……啊，就是戏剧。”严玖怕她们不信，干脆掏出手机，翻出两人亲昵得过分的照片给她们看，“看，我没骗你们。我们这些……断袖，虽然不会一生下来就要面对生死抉择，但喜欢谁，以前的人是不敢开口的。”
　　说得口干舌燥，他拿了瓶水润润喉，继续劝：“为什么现在可以了呢？因为好多前辈在努力争取，争取我们能光明正大爱人的权利。光是在这里怨恨有什么用呢？要么就出去改变这个世界，要么就努力地活到谁都不能左右自己的程度。”严玖想了想，又拿自己举例，“你看，外面那个男人，是大家族里的继承人，他爷爷根本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我俩现在在他面前还只能偷偷摸摸，但是，但是，我相好很努力地在证明喜欢男人并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能力，我也在努力地工作，证明自己不是拖油瓶，也是值得喜欢的。也许哪天他爷爷会派人把我毁尸灭迹丢江里喂鱼，但我们好歹抗争过，现在的社会也给了我们抗争的环境，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乔远愣愣地看着他。
　　他从不知道原来严玖还这么有底气。他在严玲面前都略有些拘谨，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将自己否掉。没想到看起来毫无胜算的严玖却这么自信。
　　严玖一番自我举例，总算打动了一些女孩，其中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孩走过来，率先踩上了引路的烛火。她也许是里面的头领，她一动，大家也都跟了上来。
　　乔远见阵法已开，立刻在屋外摆下守护阵，防止有其他东西过来打搅严玖引路。
　　本就被乌云遮住太阳的天色，立刻变得乌云密布。
　　院子里一阵狂风，本已腐朽的里屋开始肉眼可见地坍塌。严玖在院子里，没有受到伤害，但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反应。
　　等所有的香烛烧尽，原先豪华的民宅已经坍塌成一堆，只剩石砌院墙。
　　乔远一直守在门口，直到严玖自己醒来。
　　“哎哟，人太多了，好累。”严玖揉着腰坐起身，委屈巴巴地看向乔远。
　　得到的回应是乔大少难得的美人一笑。
　　被美色给治愈的青年立刻傻笑成一堆软骨头。
　　“这里原来是村里唯一一个风水先生的家，”严玖跟他一边走出废墟一边说，“村里有个规矩，未成年的女孩，女婴都不得入祖坟，风水先生怕乱埋，女孩的阴气会坏了村的气运，就将她们都拿去填了那只食屎龟。”
　　“我们龟才不吃这种玩意儿！”老龟气愤插话。
　　“食屎龟据说是这个岛上的凶兽，风水先生的祖先找到这个岛的时候，觉得只要把龟嘴堵上，这里就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
　　“所以他们的做法就是拿女孩来填？”
　　“他们管这叫献祭，”严玖也觉得恶心，“以前祭河神，海神也不少见。后来一场海啸，将女孩的尸骨全部冲了出来，村民觉得不吉利，就匆匆地搬走了。”
　　“也没人给她们收？”
　　“收了，还是送回龟嘴里，”严玖叹气，“村民搬走前，怕灾厄会跟着他们，就让风水先生把龟嘴拿石块堵了。后来石块又被冲开，她们的魂魄才聚集到了这里，一直等着村民回来，想报仇。”
　　两人沉默了许久。
　　生活在现代的他们，很难想象当年的女性承受了多少痛苦。如今一句轻飘飘的女权运动，仿佛就能补偿当年的摧残。
　　严玖想到那个年龄最大的女孩，穿着一身妇人装，似笑非笑地说着自己曾经的遭遇。十二岁就被人用一袋大米两条猪肉给娶了回去，父子二人共享一个媳妇，还要每天承担着根本干不完的家务，十四岁的时候怀上了不知谁的孩子，孩子刚出生，就因为丈夫醉酒毒打而身亡。
　　严玖差点没因此去找地府判官要这个混蛋的账册。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只贪得无厌的食屎龟。看它是不是这么喜欢吃屎。”乔远的语气已经带了点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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