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汪淑贞和碧竹回头却看见是许振宁，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脖颈上还打着俏丽的领结。汪淑贞略微尴尬地站起身来娇嗔地看着许振宁说：“少爷好不吓人，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告诉一声。”
　　许振宁耸耸肩说道：“我明明让小丁来告诉你的，怎么你倒说起我没叫人来通知你了。”
　　汪淑贞嘟着嘴看看许振宁说：“就数你最会说话，总是让人家说不出话来。”
　　许振宁“哈哈”一笑，揽过汪淑贞，然后指着那两株百合说：“你看着水晶百合好看不好看？”
　　汪淑贞笑吟吟地点点头，然后才疑惑地问道：“可是，怎么不给太太和其他的姨太太送去呢，要是传出去会不会说少爷偏疼汪淑贞呢？”
　　许振宁捏住汪淑贞的手，然后指着那水晶百合说：“我听说这水晶百合的香味能够祛暑，所以才采了来让你放在房里。你不是怕人，别因这暑气着了病。另外那两只因着郁儿怀有身孕，所以就给了她。至于晴儿，她是太太，贤良淑德，自然不会计较这个的。”
　　汪淑贞和许振宁一起走到里间，许振宁忽然挽起汪淑贞的右手，然后放到自己的脸颊旁边，柔情似水地看着汪淑贞说：“贞儿，谢谢你善待郁儿。”
　　汪淑贞看着许振宁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觉得很好奇，这样一个看惯了女人的眼睛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这样想来汪淑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可是此刻她偶然瞥见了那放在一边的水晶百合。刚才碧竹拿了一个青藕色的瓶子把那水晶百合插好了，此时的水晶百合看起来娇嫩动人。思绪让汪淑贞回忆起来了许振宁从门外走进来的每一刻，他的一个动作或者他的一个表情，无不是因为那另一个园子里的另一个女人。
　　许振宁含笑看着汪淑贞问到：“贞儿，你在想什么？”
　　汪淑贞朗然一笑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五姨太。她怀着身孕，还忙着给老太太绣东西到底辛苦。”
　　许振宁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郁儿给我母亲绣生日礼物？”
　　汪淑贞把三姨太如何邀请五姨太杜思郁一同绣《神仙捧桃》的来龙去脉一一详述给许振宁，许振宁摇摇头说：“她本来就不舒服极了，若是还绣这个恐怕不妥，我这就派人去告诉一声，那《神仙捧桃》让三姨太自己绣吧。”
　　许振宁刚要叫人，汪淑贞就拉住许振宁的手说：“少爷还是那么忙三火四的，说到底这活计是五姨太自己揽下的。这会子巴巴儿地派人去说了，以后难保府里不传少爷宠爱五姨太骄纵了她，你让五姨太以后如何自处？”许振宁听汪淑贞这样说心下也十分明白，只是一时又担心杜思郁，免不了露出了垂头丧气的模样。汪淑贞覆住许振宁的手说：“少爷别烦心，以后我常常去潇湘馆就是了，一来能看望一下五姨太，二来得了空我就帮五姨太绣了就是了。”
　　看着汪淑贞如此体贴人意，许振宁爱怜地看着汪淑贞，动情地说：“怪不得郁儿说你是个好人，待她又好。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因为她是……”
　　“少爷，天不早了，让贞儿服侍你歇下吧。”汪淑贞知道许振宁要说什么，只是定定地不搭言。
　　次日一早起来，汪淑贞和许振宁用了早餐之后果然就收拾一下往潇湘馆来。五姨太杜思郁此时正躺在床上，看见二姨太汪淑贞来了，丫鬟翠染连忙来给汪淑贞行了个礼说：“二姨太快请去里面看看我们五姨太吧，怎么又吐上了……”
　　汪淑贞走到里间来，秋雪正服侍着杜思郁，俨然一副刚刚吐了一阵的样子。汪淑贞扶着杜思郁问道：“不是已经过了孕期反应的时间，这会子怎么又吐上了。”
　　此时秋雪下去了，翠染在一旁说道：“五姨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前几日也不吐了的，可是这几日又开始呕吐不止，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这不刚刚绣了几针又是这样了。”
　　“可找了大夫来瞧没有，我看五姨太这气色可是不能这么耽搁着了。”汪淑贞问道。
　　杜思郁摆摆手说：“早起李大夫其实来过了，摸了脉只是皱眉头，还是前几日那样的话，说的我好不可怜。可能我这身体就是这样，何况我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初次有孕，开了几副安胎的药……”
　　正在这个时候秋雪端了一碗药到杜思郁的面前说：“五姨太还是先把安胎药吃了吧。”
　　汪淑贞看着杜思郁把那药喝了下去，又是一阵反胃，忙问道：“怎么喝了这药反倒是看着严重了一些？”
　　翠染皱着眉头说：“二姨太不知道，这药就是喝的时候难喝，一会药劲上来了，五姨太看起来倒是好了很多。只是总不能见天的吃药啊……”
　　汪淑贞陪着杜思郁说了一会话，忽然看见丫鬟秋雪腕上系着的一个丝线手镯。汪淑贞瞧着好看就问道：“五姨太的丫鬟倒是伶俐，就看着秋雪，跟着五姨太久了，打扮也别致起来了，看那丝线手镯配她这身衣服倒是好看。”
　　秋雪笑着回道：“这手镯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特殊编织方法，您看着四面都是心形结。”
　　杜思郁这会子好了许多，也伸着脑袋去看，果然看见四面都是心形结。于是说道：“亏得秋雪是我的丫鬟，可是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秋雪呀，人好看，服侍的也好，但是她这别致伶俐劲儿可不是像我，她是太太赏给我的丫鬟。”
　　汪淑贞笑着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秋雪。只见她下身穿着雪锦裤子，上身是普通的丫鬟布衣。忽然汪淑贞想起来了那《神仙捧桃》，于是就跟杜思郁说到：“我看那《神仙捧桃》还没绣完，不如让我替五姨太绣了吧。”
　　杜若晴感激地看着汪淑贞说：“那就辛苦二姨太了，我确实是……身体不舒服……”
　　汪淑贞拍拍杜若晴的手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在盘水阁里也是寂寞，来这和你说说话，然后帮你绣绣东西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汪淑贞说完就朝着绣架走了过去，可是秋雪忽然说道：“二姨太……这……”大家都看向了秋雪，杜思郁问道：“秋雪，怎么了？”
　　秋雪摇摇头说：“没怎么……我就是觉得这个让二姨太绣合适吗……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五姨太偷懒，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五姨太……”秋雪这最后两句话说的声音很小，但是汪淑贞还是听清楚了。
　　只见翠染笑着说道：“其实二姨太也不过就是来偶尔帮个忙，又不能说成日家地都在潇湘馆。何况就算二姨太动手帮着绣几下，知道的人也不过就是我们四个而已。我和五姨太自然不会去满世界地宣传说这《神仙捧桃》是二姨太帮着绣好的，二姨太既然是帮人之心，自然也不会声张这件事，倒是你，你平时嘴上没个把守，别出去说漏了，引别人的猜忌。”
　　秋雪脸上羞得一阵绯红，手指绞着衣襟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其实……其实也是为了五姨太着想，并不是想出去告诉谁……”
　　杜思郁不悦地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也不过都是白说一嘴。秋雪你去给我弄点酸梅汤来，我这会想喝。”
　　秋雪领命告退，汪淑贞则安静地在绣架前坐了下来开始准备绣那《神仙捧桃》。这会碧竹跑了进来，把汪淑贞的顶针拿了过来，杜思郁疑惑地问道：“二姨太怎么不用我那个顶针？”
　　汪淑贞笑笑说：“我和你们的习惯不一样，寻常人都是吧顶针戴在中指上，我习惯戴在无名指上，这样一来这顶针的大小就不一样，所以每逢我要动针线的时候，都得让人拿我的顶针来。”
　　汪淑贞和杜思郁说说笑笑的，手上就开始动了起来。汪淑贞拿起那黄线要穿上那针，可是这线好像不听话极了，怎么都穿不上。汪淑贞只得用唾液把手指弄湿，然后去撵那线。杜思郁看了翠染一眼，翠染立刻端了一杯茶放在汪淑贞的旁边说：“还是用这茶水吧。”
　　汪淑贞若有所思地看着翠染淡淡地一笑，然后把针穿好开始绣，然而心里却有点疑惑，只是她一时又想不起来这疑惑是因何而生。到了晚间，汪淑贞已经绣了很多，原来那白色的飘带已经全都换成了黄色的飘带，杜思郁大喜过望，连忙给汪淑贞道谢。汪淑贞笑着说：“以后我常来就是了，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我就先回去了，五姨太也别送我了，晚饭要记得好好吃，不然回头少爷又该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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