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余响

　　秦树和叶月井辉的渊源得从一个系统优化软件说起。
　　他把实践课上写的一个专为网页清理杂乱信息的除杂软件往各大公司的官网上宣传的时候，绝对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感兴趣。
　　当然，他必须承认那时自己不会想到的还有很多，但毕竟只是个大二学生。
　　机缘巧合，秦树居然应征去了一家名叫月之传媒的跨国日企做了系统安全管理员。还是在他大二的时候。而指名录用他的人就是叶月井辉。虽然他自己不觉得有多大成就，但整个计科系在得知某个大二男生能在还没学完矩阵排列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外企重薪掳了去。前途美好让人咋舌。
　　但真正让秦树对这个男人有所了解的事由却是，他似乎钟情于《洛丽塔》的所有细节，甚至延及生活中。他亲吻一个小女孩的嘴唇，带有成年欲望的吻。
　　那是应邀去他家参加聚会时秦树无意推开后廊种满大丽葵的木屋时看到的一幕。所有人都在前厅歌舞醉庆，疯的投入。全然没有发觉主人已经离场，混乱的杯筹交错，各种语音语调紊乱交流。
　　秦树真的只是是无意推开那扇门，但看到昏暗木质小屋里，身着藏青和服的男子雅然蹲在同样穿着藏青和服的幼童身前，伸出骨节明络的食指轻轻婆娑女孩儿的樱润红唇并静静吻上去的时候，男生心脏蓦地被震击一下头脑发麻。
　　纵是周身尘气扑鼻，晦暗光线惑扰视线，但眼前的不合时宜，不适身份的行为举动却真的没有让人觉得反感厌恶，仿佛吻着女孩儿的男人只是对着一件心宜已久的宝贝爱不释手情难自禁的亲吻着而已。并没有常人所认为的龌龊意图。
　　彼时知道他推门僵立，男人也不过是纹丝不动的谦和问道：“晚会没有意思么。怎么一个人过来这里。”皎洁月光至柔无锋纯化镀满他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秦树觉得他的语气里透着悲伤。
　　身侧夜风飒飒，大丽葵迎风晃荡，花盘摇摇欲坠饱满丰盛。叶月井辉对着女孩儿说了什么，日语秦树听不懂，但女孩儿却顺从的悄悄走开了。经过他身边时抬起头来柔稚一笑，烂漫无邪。
　　“很可爱不是么？”井辉幽幽开口，秦树没有应声。
　　男人视线透过木质轩窗，看着月光下的葵园，喃喃又说了句话。秦树后来匪夷所思上网照着发音查出了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离开了’。
　　不能把他的表现单纯归结为恋童癖，但应该还是跟这方面有关的。那之后的几个星期，男生果断作出主动辞职的决定。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希望自己的上司或未来伙伴有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怪异嗜好。
　　至于被马灼明用表白的劲炮轰击不断，最后两人达成的协议是，如果秦树能帮她把动漫制作协会打理妥帖。她会考虑放弃自己的爱情而转身自己的事业。有关跟月传媒合作签约这件事，连秦树自己也是在会展当天才知道她居然能够吸引到那家公司的注意并成功请来叶月井辉。一切都有联系，但都不是必然联系，只是讲起来的时候刚好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因为更多的原因是被省略掉了的。就像马灼明不知道叶月井辉之所以会来是应为听说整个视频的后台控制是由秦树完成的，而秦树也不知道马灼明所谓的想要事业有成其实是想向他证明她不是除了喜欢他其余就一无是处，不是故意省掉，而是真的没人能做到洞览整个全况的事外清明。

　　十一月四日。
　　夏苍点亮手机屏幕，已经六点。之前跟叶月井辉约定的晚会就在三个小时之后举行。
　　傍晚时分，位居五楼东南角最靠里的寝室，哪怕白天也是光线微弱，加上顾忌对面男生寝室不怀好意的目光。白露没搬走前，她们就一直拉着窗帘。所以即便开着台灯，室内依旧晦暗空洞。让人突然想到小时候爷爷用来储存红薯的地窖。课桌上大段大段的考研政治要点被夏苍用一红笔精炼的总结成更为简洁的要点。当然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懂的总结。右上角的位置，神游乱想之际，她已经动笔描出一正在打盹的小阿福猫。
　　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对着备考书皱皱眉。果然是又分心手痒了。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女生心里一惊。随即擦掉那只阿福猫，慢悠悠的一点点擦掉。手机却不屈不挠的叫个不停。
　　夏苍惊得不是叶月井辉会打电话来，而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时间不多了，快点下来哦。”料定什么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就像刚刚画的那只小猫一样，本来是随便画的应该说是相由心生没有什么不对但突然让人不舒服。所以她擦掉了它。
　　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
　　往窗边一站，掀开帘子果然看到那辆在昏黄灯光下闪着清亮冷光与周围通庸环境完全不适但突兀驻扎着的黑色Tesla。
　　“你果然是没有打算去的么？”见女生简单随常的衣着，叶月井辉眉头微皱的看着夏苍，抬手打开车门并向里座一让，示意她上车。
　　夏苍踌躇片刻，踏进车里。没有作答。
　　“去CNSY专卖。”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着前面的年轻特助。
　　跟着叶月井辉走进他所说的CNSY专卖时，夏苍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女生哑然失笑，这算什么。
　　无意间认识的冷酷总裁大脑短路喜欢你想让你变得美美的跟在他身边作情人是目的以名贵奢侈品做诱饵是手段，欢天喜地霸道总裁小辣椒游戏？
　　叶月井辉回头的时候，意外看到夏苍脸上略有无奈的淡笑，这淡笑在触及他的目光时变成一种对一切了然接纳的会心一笑。但她却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男人扯过一条款式靓丽清雅的齐膝套裙，拨弄着衣服上的配链，笑着递给她：“难道你打算就穿着棉布外套牛仔裤参加晚会。”果然吧，女孩儿都还是对物质难以抗拒的，不管之前她们是以如何清高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可之后，叶月暗想，都会变成同一个习性。
　　夏苍的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佯装悟出什么似的抬手敲了敲脑袋，悄悄避开叶月井辉递过来的跟他的纯手工剪裁西装极搭的短裙，真的是醍醐灌顶。而我不是小辣椒，所以游戏的根基从开始就扎错了坑。
　　“不喜欢？”叶月井辉不动声色的询问，心里却是微微震颤，细目盯住面前一脸平和的女生。不同于刚刚的事故，她的略带执拗跟嘲弄的微笑让男人不解。
　　“嗯。不太喜欢。”女生坦然回答，“事实上，这里面没有一件衣服我会喜欢。”站在一旁的销售经理茫茫然不知所措，面前两人从一进门就一直讲着完全无法理解的日语。还好听不懂，如果知道夏苍扬言看不上店里任何一件衣服，还不得气死。
　　“可有的时候，你能得到的不一定都是你喜欢的。更甚者，你得被迫接受他们。”叶月面色不改，托过衣服塞给夏苍，“去试试吧，应该还不错。”棕色瞳眸凌然一颤，不容置疑的指令道。
　　试衣间里，夏苍扯过价码牌。4200RMB。昂贵但却是她自己能承担的，自我安慰着想，反正以后用得着。于是欣然换上。
　　出专卖店的时候，一阵凌风瑟瑟吹得女生一哆嗦。刚想拿出自己的棉外套，叶月的西装已经搭过来，带着浓度适中的DUNHILL特有的鸢尾草跟檀香味，夏苍戒备的回头。
　　“快上车。”完全不给她拒绝的间隙，男人径自牵过她的手朝路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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