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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轻巧地从地上的尸体身上割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王耀把短匕收回鞘里，皱了皱眉。战地条件实在是有限，当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干净料子拿去给他擦枪和刀，它们大多数都在伤员们的身上。
王耀手掌一翻，把那块偏土黄色的布翻了个面儿，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擦拭刺刀上的血迹。经过一番激战，有的血迹根本就已经凝固了，王耀手上使劲才勉强擦掉一点。若是有熟人在这里肯定会想：几千年过去了，这习惯还是没变，从前不也是这样么？如果剑上沾了血，定要好好擦拭才将它收好。
已经与大部队会合的王耀来不及歇息，便又和部队一同参加了追击日军的作战。好巧不巧，他们碰上一个被派过来牵制第/二/十/军的旅/团，迎头痛击的同时还将一个大队围困在了现在这座山里。
深邃的山影笼罩着他们，如同即将来临的死亡阴影。
作着困兽之斗的日军着实难对付。王耀擦完了刀，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帽徽。这个帽徽属于他小队里一个老兵，还参加过此前的淞/沪/会/战与第二次长/沙/会/战，在这么多艰苦的战役中都生存了下来，却在胜利的曙光来临之际死于日军的反击。
王耀深知，现在他和他的军队还没有实力将此次来袭的日军部队歼灭在这里，残存的日军靠着他们空中的支援和中/国外/围/部/队的实力不足才得以逃出生天。不过，在这里，要歼灭一个大队的兵力，足够了。
数天之后，当被上司邀请的外国使节与记者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以为决定日/本命运的应当是强大的美军与英军才对，却没想到英美在太/平/洋上节节败退，而此前他们瞧不上的中/国却给了日/本一记重击。
中/国军队接到的命令是“战场不动，等待参观”，于是日军来不及带走的尸体全部一览无余地展示给了外国友人。长/沙城内外，江畔河畔，影/珠/山间，已是一片死寂。除了巡逻的中/国军队外，再无生息。
外国使节瞪大了他们各色的眼睛，记者们纷纷拍下照片或将情景记录在本子上，而被委托作陪的王耀，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回到室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尽可能礼貌地询问王耀他获胜的缘由。
王耀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摇了摇头，端起茶杯，闭上眼轻轻地抿。那身影在那一刹那与千百年前端坐于金銮殿上君临天下的身影重合，使节们看花了眼，总以为自己穿越了时间看见睡龙睁开了眼，不敢相信这便是他们眼中孱弱的中/国。
“诸位谬赞了，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尽罢了。”
使节和记者们面面相觑，疑惑的眼神只换来王耀的不再回应。于是他们转身离去了，有几位亲眼见过战场情景的记者撰写报道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用了亚瑟家那位上司的话语：
“在此远/东阴云密布之际，唯有长/沙上空之云彩确切光辉夺目。”【注一】
王耀依旧好好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掌间的温度给他带来冬日里的一丝暖意。此次长/沙/会/战，恰逢湘/江大雨，延缓了日军推进的脚步。主战场在长/沙，驻扎与此的军队势必要比敌军更了解地形，长/沙的守军也利用了城防与城内建筑进行强有力的反击。
还有，长沙城内的“泰/山军”，功勋卓著的第/十/军。此次他们的军长官复原职，然而第/十/军的伤亡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在第二次会战中立下大功的第二/十/军，他们中有和敌人拼刺刀最终牺牲了的营/长，有重伤却仍旧抱着缴获的枪不撒手的战士。
王耀的脑海里浮现出几日前的画面。他端着枪走在前方，身后是自家的儿郎。
自战争开始以来，他终于能够有一瞬间安坐在此，以胜利者的名义。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战争还未结束，不知什么时候日军就会发动下一场会战，还有他的远/征/军，即将奔赴异国他乡征战的部队，还有燕子……
她说，“一切安好，勿念。”
那便回“一切顺利，望珍重”罢。
他将手伸进口袋，指尖微凉，触到了那小小的帽徽。
几日后赶上清扫战场，送走了目瞪口呆，连连竖大拇指的外国人之后，清理战场的工作终于开始了。王耀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影/珠/山，他和第/二/十/军的小伙子们在这里歼灭了日军的一个大队——或者说，他们将这个大队彻底地从编制中抹去了。
山间遍地是日军的尸体。古往今来，王耀记得在那几次与日/本人交手的时候，他们一向认为尸体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抛下同伴的尸身而逃跑。
确认完那个大队长的尸体之后，王耀背着手往回走，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不属于肢体或者是枪械的东西。有本皮质的小册子从一个日/本军人的口袋里漏了出来，王耀抓住小册子的一个角将它抽离主人的身边，翻开。
看到第一页，王耀就发现这应当是本日记。
“野坂君今天受伤了，被子弹打中了小腿。我帮他处理了伤口。”
“我不得不在作战的过程中时刻搭把手，军医根本忙不过来……要不是我从前是医生的话，或许像野坂君那样的人就会早点死去。但我已经记不住病人们的名字了……”
“我……已经没有精力再为别人治疗了。如果不时刻注意的话，下一个死去的就是我自己……我真是个糟糕的医生。我已经是一名杀人者了，却还自称是医生……”
“听他们说国内在不断地征兵，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老人和女人都要上战场了。”
“不得不去战斗，即便那些所谓‘敌人’根本与我无怨无仇……今天我看见一个和我同来的新兵被长官杀死，原因是他不愿再拿刺刀对着敌人了。只有战斗，我才能活下去，然后回家见到孝美和知惠……但或许我对她们来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救人的父亲了。”
异国的语言，诉说着的却是一名士兵的绝望。
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是会战中的某一日，字迹比此前潦草了许多，很明显是匆匆写下的。
“1月7日。孝美、知惠。我想回家。”
“所谓战争，不过是成王败寇。就如此前的一战一般，胜者便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败者进行制裁，而败者却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遥远的太/平/洋上，本田菊向他的副官说道，话里隐含着他自己的野心，“我会成为战争的胜利者。然后让我的人民……成为世界强国的子民。”
说起来还有些好笑，战争没有什么正义邪恶，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这个道理似乎还是你教给我的呢，耀君。
王耀合上了日记。脚下躺着的这个人，虽然穿着染血的军装，一副侵略者的样子。但……他也不过是一个想要回到家乡的医生而已。
你真的还要继续打下去吗，仅仅是为了你的野心？
“也罢。”王耀喃喃自语着，将日记收好，轻轻地合上了那位医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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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这句话是丘/吉/尔对中/国胜利的评价。
【闲谈】一整章都是耀哥！饱经风雨但是处变不惊地仍然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耀哥帅不帅！
长/沙/会/战收尾，参考资料来源于度娘百科以及《一寸河山一寸血》。下面就是中/国/远/征/军了。
耀哥和燕子：两个人都是一种“不想让对方担心，把后背交托给亲人，背靠背地战斗”的感觉，大家都不说，不过都心知肚明这样……
耀哥和黑菊：这里的宅菊已经黑掉了……黑菊觉得自己是为了强大，为了不被欺凌，为了让人民过好日子所以发动的战争，可是他不记得回头看一看受苦的正是自己的人民。而且其实他还是野心大的感觉，还有他一直对耀哥有执念，而且耀哥最近战力见长让他一直有一种要一决高下的概念，不过耀哥那边……根本是“老子根本没有跟你成王败寇的兴趣”，这里面的耀哥活了那么久什么都经历过了，不会在乎这种事情，他在乎的就是守土抗战保卫河山。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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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