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会议室里笼罩着一种低气压的肃穆。窗帘紧闭，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中央几盏光线冷白的LED灯，以及前方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电子显示屏。空气中弥漫着高级滤纸咖啡和电子设备散热的微弱气味。

　　“祸斗”小队全体成员——贺流、祁阵（陆吾）、毕岸（狴犴）、易铭（羿）、吴铭（无支祁），以及刚刚正式入队、代号“烛龙”的岳池——悉数在座，身着常服，坐姿笔挺。主持简报的是军区特种作战部的司令员，一位肩章上缀着将星、面容刚毅冷峻的老者。

　　“接到警方高层紧急协调请求，”司令员的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经过最高层级研判批准，决定由我部‘祸斗’小队，与警方最新组建并直属部里的特殊勤务单位进行联合行动。”

　　他略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在座每一张脸，尤其在贺流身上多停留了半秒，眼神深邃难明。

　　“本次联合行动代号：‘破晓’。核心目标是摧毁‘暗渊’组织位于我市及周边区域的数个关键枢纽节点，并尽可能获取其核心计划‘种子’的相关情报。”

　　听到“种子”二字，贺流垂在桌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祁阵等人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

　　司令员操作了一下面前的触控板，身后的大屏幕画面切换。

　　“警方此次派出的特勤单位，代号——‘白泽’。”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经过处理的档案界面。深蓝色的背景上，浮动着最高级别的“绝密”字样水印。中央，是一张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色特勤制服，领口紧扣，没有佩戴任何标志。他的头发比记忆中略短，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越发清晰立体的五官。眉宇间的清冷依旧，但似乎沉淀了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像冰层下封冻的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直视镜头，平静无波，却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无机质的锐利和疏离，仿佛能穿透屏幕，看进人心底。

　　照片下方，是两行简短的文字：

　　【代号：白泽】
　　【姓名：秦湍】

　　“！”

　　会议室内，除了尚不知情的岳池，其余五人——贺流、祁阵、毕岸、易铭、吴铭——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吸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祁阵和毕岸的瞳孔微微收缩。易铭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吴铭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瞬间冻结，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而贺流……

　　在听到“白泽”这个代号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情绪、甚至呼吸，都被强行清空、剥离。耳边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微弱轰鸣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到刻骨、此刻却又陌生得令人心悸的脸。

　　白泽？
　　秦湍？
　　警方特勤队员？
　　绝密？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已然僵硬的神经上。一个月前那个决绝离去的冰冷背影，与屏幕上这张穿着陌生制服、眼神漠然的证件照，疯狂地在他脑海中重叠、撕裂。

　　他……加入了警方的特殊单位？成为了“白泽”？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一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警方又知道多少？他们是如何看待和“使用”秦湍的？还有……“种子”……

　　无数疑问和混杂着震惊、错愕、担忧、以及一丝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刺痛，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空白的脑海中轰然炸开，却又被强行压制在那张冷硬的面具之下。

　　新加入的岳池（烛龙）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他看看屏幕上那张过分出色的脸，又看看几位前辈异常的反应，有些困惑地低声问道：“这……这位‘白泽’同志，我们是不是……认识？”

　　没有人回答他。

　　贺流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看出这一个月来的痕迹，看出……他此刻的真实状态。

　　司令员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贺流那一瞬间几乎无法掩饰的剧烈波动。他心中暗叹，但语气依旧平稳冷峻：

　　“没错，‘白泽’的真实身份，即是前刑侦支队刑警秦湍。因涉及‘种子’相关绝密事务及展现出的特殊……资质，经严格评估与选拔，被吸纳进入警方新成立的尖端特勤序列，代号‘白泽’，享有最高行动权限，直属部里指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加重：

　　“此次联合行动，‘白泽’将作为警方方面的全权代表与战术核心，与‘祸斗’小队协同作战。他的权限与你们队长贺流同级，在涉及‘种子’及‘暗渊’相关情报研判与特定战术执行上，拥有优先决策建议权。”

　　“我需要你们明确一点，”司令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放下一切个人情绪与过往认知。‘白泽’是经过最高层认可的、可信赖的强力战友。此次行动危险性极高，任何内部的不协调与猜疑，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失败与牺牲。听明白了吗？”

　　“明白！”祁阵等人率先沉声应道，尽管眼神依旧复杂。

　　岳池虽不明所以，但也立刻挺胸回应：“明白！”

　　只有贺流，慢了半拍，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明白。”

　　司令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开始详细讲解此次“破晓行动”的整体目标、敌情分析、阶段划分以及初步的行动方案。

　　贺流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听，去记，但屏幕上那张冰冷证件照，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白泽……
　　秦湍……

　　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

　　他以为他在独自面对黑暗，在愤怒和伤痛中摸索。
　　而秦湍，却已经走上了另一条他完全陌生的、被“官方”认可和武装的道路，拥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代号，新的……力量？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失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淹没了贺流的心脏。

　　他不知道这次重逢，会是什么样子。
　　他只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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