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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春意
「喜欢上自己的妹妹并且有了姓.冲动该怎么办?」
顾知微只是在过去病急乱投医的时候搜过一次,门户网站就像会偷窥日记的家长一样,不断推送这些猎奇的话题。
「骨科香就香在分了手过年也要坐一个桌吃饭」
「路演爆热,票房一路走高,明星唱而优则演是不是新赛道?」
“你平时……看得挺杂的。”
萧闻栀送“喝醉”的顾知微回家。
计程车打的尊享,2014是滴滴和Uber初争天下的元年,补贴大战水深火热,Uber做高端车,调教司机都变得专业且有礼仪,不太符合江城码头文明的气度。
前后座有隐私挡板,顾知微清醒了些,靠着窗,看了会微博词条。
萧闻栀怕她晕吐,手掌撑在玻璃上托着她的脸,自然环抱的姿势,眼神无意间看到那些……
互联网好像突然就因为什么3G4G的升级换代变得蓬勃发展起来,人手一部触屏手机,所有人都能上网发表自己的政见,萧闻栀也曾经在自己的超话里看到过她和同剧组某热爱炒作明星的同人文。
萧闻栀没太当回事。
顾知微似乎是累了,收起手机后迷迷蒙蒙睡着了。
一个短暂的惊梦。
梦见她下班回家,凌晨时分,酒气未醒。
梦里她听见黏.糊响动的水声,摸摸索索打开灯光,却看到——
乔安和乔念坐在露台上接吻。
月光很凉,乔安捏着妹妹的下巴,吻得乔念唇上全是凌乱的水痕。
大的听见动静,湿漉漉的眼神望向她:“……妈妈?”
惊悸。
一场噩梦!
陡然一震剧烈的晕眩,顾知微浑身热汗失.禁,她醒过来,一层一层反酸劲涌上来,“司机停车——”
好恶心。
尊享车前排座椅背后是网格,网格里有整洁的呕吐袋。
萧闻栀忙不迭替顾知微抽出一个,撑得很开,白色的纸刚鼓胀起来,萧闻栀就只能看见顾知微发丝乱了,头埋进去,一沉一阵潮红的呕吐。
顾知微本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全是酸水。
食道里是胃酸强烈腐蚀后的生理性疼痛,萧闻栀看见她的睫毛全湿透了,捏了捏手指,刚刚被唇齿和黏/液溅过的地方还火烧一样撩灼。
“好点了吗?”萧闻栀扶着她,身边车流穿梭,她声音低哑。
顾知微水淋淋抬眼,嘴唇也是湿的,红的,萧闻栀回忆起小时候吃到烂橙子的感觉,粒粒分明的果肉都软化一处,尝起来很酸很黏。
神思不属,有时候形容的就是一种下.贱的感觉。
萧闻栀在手指尖掐出红印,她听见顾知微稳了稳声,轻轻说:
“小蚊子,我还不想回家。”
顾知微头一次想逃,也许只是片刻一隙的空间。
她觉得种树好累,原来过春天是这样一种感觉,万物复苏,蚜虫在小树新生的枝叶上尽情地啃噬,农人的命运就更显悲惨,给心爱的小树洒农药吗?过量会毒死。放任自流吗?可这种感觉是失去控制。
眼不见心不烦。
顾知微给乔安打电话,令人意外地关机了。
她于是在微信上给大的留言:妈妈去旅游一段时间,吃喝自己安排。
想了想补充:早点回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发出去又撤回,最后聊天框上只剩一堆数字。
转账,退出软件。
小的还在国外比赛,好几个月回不来。
顾知微想起江城一个俗不可耐的传统,名字叫“躲春”。
就躲一个春天,这个春天之后,两个孩子相继会在八月成年。
一个美好的、崭新的夏天到来。
届时她们把过分催熟都忘掉吧。
像重新认识彼此一样。
对旧事翻篇儿。
……
萧闻栀在江城逗留了短暂两周,忙路演和Selina委托她的事。
空余时间听从顾知微的最高指示:“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带你好好转转。”
“江城现在可不一样啦,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县城了。我们高中对面儿那些小摊都拆了一半呢,对门那个小区有健身器材,你还记得吗,当年催你备考,你不想学习的时候,就拉着我到那个转盘前学老年人打太极,一堆老太太看着也不走。”
“那个秋千架也拆啦,下雪的时候你非要站着荡,摔了个……”
“嗯,甩了个狗吃屎,哈哈。好痛,我现在膝盖上还有个疤。”
“我还记得当时你迷上了哪个偶像剧来着,非让我在后面推,刚推起来你就在那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风那么大,这表白套路好土啊,当时觉得有什么好模仿的,神经病。
现在想想,好像青春就是这样。”
“嗯,想回到过去。”
“对了,走之前,我们去古德寺给你敬个佛牌吧,但愿接下来顺顺利利,也祝你票房一路长虹,事业节节高升!”
“……好啊。”
古德寺分好几个香堂,庙在闹市,小而精美。
进门一鼎炉火燎香,肥润圆满的白鸽在古色古香的大雄宝殿和各式各样哥特式、罗马式、拜占庭式的教堂间飞舞翩翩——
这是个信仰单一,但建筑多元的小庙,离她们的母校崇礼很近,偶尔读书时也会来此求佛,不为别的,图个心静。
顾知微跪立黄色的蒲团,俯下身,三个响头。
顾知微许了什么愿,不得而知。
萧闻栀一想到愿望里会有个她,心跳到对佛祖不敬。
顾知微:“这是善堂,手机拿出来,给佛祖扫一块。”
“做香火只给一块钱吗?”
“一元敬心意,佛渡有元人。”
“有一块钱也算钱呐?”
顾知微想到这语气,像几年前那个找孩子的深夜。
两个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呼吸间都是酒精和凡尘的俗味,她告诉闻栀那只乌龟的名字叫“小栀”,萧闻栀也是这样打趣:“我和王八一个名儿呐。”
顾知微当年回嘴:“王八怎么了,长长久久,平平安安,永远不死。”
两人俱是反应过来,眼神融通,默契相视一笑。
萧闻栀不经意摸了摸心口,为这微酸微甜的悸动,为这无法放置的初恋。
萧闻栀扫了一块钱,标致地跪下。
第一个响头她给佛祖道歉,为这清净地她生起肮脏的欲.念。
第二个响头她许愿顾知微长长久久,平平安安,永远不死。
第三个响头……
萧闻栀磕得额发凌乱,她回头看向顾知微。
顾知微没看她,在看香堂外,小庙中,两株并蒂双生,缠绕连绵,挂满许愿红绳的古树,炉烟袅袅,透过净风,刮进香堂。
一时眉目如画,远山青黛,萧闻栀望她,如见观音。
萧闻栀站起身。
第三个响头她在心中跪观音。
求问观音是否有丁点向她悲悯,垂怜,磋磨,蹂躏的可能。
……
萧闻栀走了,两周后早班的飞机,这次是有告而别,顾知微说是要准备Prism的入职工作,口头保证不去送她。
Check-in完后,萧闻栀百无聊赖玩手机。
萧闻栀要直飞下部电影导演秘密集训的基地,小城市,但未免私生粉捕风捉影,还是呆在VIP候机厅,保留隐私。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由客舱乘务员向您介绍救生设备的使用方法和紧急情况下的处置方法。当飞机遇到紧急情况时……”
坐进飞机,直到快起飞前,她收到一条微信。
一张透过玻璃窗,前景是硕大的飞机,后景是无边的蓝天,一张明显在机场拍的照片。
镜头前的玻璃被人用湿软的嘴唇呵气,朦上了薄雾,那观音在雾上写字:
「小栀,我的圣诞老人,
静候归期^^」
她都记着吗……
萧闻栀疯地要大叫,她手指插.进发丝,猛烈捂住心口。
她这时想要从飞机上跳下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管,她要冲过安全闸机,跨越机场里她那些无聊又没有生气的地面广告,把遮住眉眼的口罩和帽子都丢掉,就在人挤人比肩接踵的汹涌人潮中找到顾知微。
拥抱她,吻她。
告诉她“我萧闻栀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要发疯”“怎么办”
“你让让我好不好”
……
“氧气面罩脱落时,请用力拉下面罩,将面罩罩在口鼻处,把带子套在头上进行正常呼吸。救生衣在您座椅的下方,仅在逃离飞机时使用……”
可惜她不能开口。她还来不及开口。
乘务员检查安全带的卡扣,那铁制的锁扣把她一颗心牢牢束缚。
飞机的起落架收起,在漫长的助力后离开地面,缓缓升空。
没信号了。
萧闻栀捏紧手机。
那句「圣诞老人」是十七岁的玩笑,是十年前观音坐莲,而萧闻栀躺在顾知微腿上装睡,那是刚开始喜欢她的第一年,萧闻栀傻傻承诺满足顾知微的所有愿望。
她扮作圣诞老人,要她许愿。
原来顾知微都记得……
向什么佛祖,向什么观音。
如果可以,萧闻栀只想把愿望许给彼此。
一定要等我回来……
这部电影拍完,我就有办法和所有关系解绑了。
如果要争取,我希望我是自由的。
……
顾知微送完萧闻栀,马不停蹄开始着手处理手头工作的交接。
一些个体项目的对接,Prism那边资源置换,忙的不可开交。
再回到阔别几个月的家,是一个躁动的下午。
江城的七月底,天气有了十分燥热的感觉。
今天是工作日,大的应该在上学,小的还在国外比新赛季,太好了。
这些时一直住酒店,睡得很不习惯。
顾知微悠悠闲闲泡了个澡,躲过春天,心情舒泰。
说起来两个孩子快过生日了呢。
十八岁,成人礼,送些什么好呢?
顾知微吹完头发,路过客厅,发现茶几上的瓷花瓶里绽放一枝新鲜的夹竹桃。
有毒的花枝,开的热烈、烂漫。
她轻轻闻嗅,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端着花瓶,往自己卧室慢慢走。
乔念的房间是第一间,第二间是乔安,第三间是顾知微的卧室。
她要进房,无可避免会路过中间。
顾知微撩看一眼。
就这一眼,她发现乔安静坐凳前。
眼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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