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鬼艳闻言，随之回想起来些许堪为愉快的事情，笑眯眯地惬意道：“原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后来去找老庄打了个架，倒是靠他帮我回想起了些事情。”
　　寻白羽&石惊风：……
　　真·神仙打架，惹不起惹不起。

　　“如果我猜错的话，巫界大浩劫那一年，人间往生总局的负责人，是庄师傅。”鬼艳一句谈笑似的话，楚润却从中读取出了某项重要信息。
　　鬼艳悠悠抬眸，朝楚润望了过来，妖冶幽深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赞赏来，意味深长地认可她的猜测道：“是。”
　　“为了防止因为我记忆存在误差导致误判，我还特地回了阴界，调查核对了当年的工作档案。”

　　先前，人间种种涉及的大都是人间的恩怨与因果，所以他们集中调查追溯的都是人间的“人”们，其中有人类，也有非人类。
　　然而，时至今日，恶灵事发，自蔺澄而起，他们查了靳蒙。
　　如今看来，至此仍是不够。于是，即便本人从情感上十分厌恶翻阅过往这件事，但出于敬业，鬼艳仍然遵从了她的直觉与理性，查了庄陵。

　　楚润眼眸深深，一对令人失语的漂亮瞳仁里掩映着明明暗暗的幽紫色光华，像是暗夜里孕育盛开的幽冥之花。
　　“如今人，即是当年人。”这一次，她没有再向鬼艳确认，而是直接笃定地给出了答案，“所以说，这是我们阴界联盟的劫数——自当年人因果而起的宿命，当然要由当年人方能够亲手了结，归于轮回。”
　　“据目前所知，靳蒙和云胡，是当年巫界大浩劫中力竭战死、后来加入阴界联盟的巫者。庄师傅是当年人间往生总局的当权者。那么，以此类推，现在人间面对处理这一切的我们，应该也与当年的巫界大浩劫相关的种种，存在着既定的因果联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鬼艳笑意盈盈地点头附和，“虽然我不记得我与当年的巫界大浩劫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因果联系，但是我可以确定，我当年确实有经过当年的巫界。”
　　寻白羽&石惊风：……
　　对于他们鬼艳大人又一次理直气壮地“老年痴呆”，他们这些做小弟的，只能默默无语凝噎。以往或许石惊风还会忍不住嘴贱吐槽她两句，但是这回他却是真的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了。
　　思维常掉队于同界优秀同事（尤其是姐姐们）的寻少主与石副总管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心虚神色——比起尚还能够“记得”自己经过过当年的巫界的“老年痴呆金鱼脑”鬼艳大人，他们俩堪称难兄难弟，比鬼艳还不如地直接记忆一片空白。

　　石惊风好歹在寻白羽面前还是能够保持他惊风哥的潇洒形象的，他比寻白羽先琢磨出味儿来，主动举手发言道：“就算能够确定恶灵事件是上界有意安排给我们阴界联盟的劫数，从庄老和靳蒙等人推断出现在人间的阴间联盟成员与当年的巫界大浩劫存在既定的因果联系，也不能够就此论定说，现在人间的所有阴界联盟管理层都和巫界大浩劫存在因果联系吧。”
　　“从关乎阴界联盟的命数入手，至多能够确定，眼前的这一场命数的棋局是与我们阴界联盟的整体利益有关的。具体的，则可能表现为人人相关；也有可能表现为与阴界内某些至关重要的人物相关。”
　　“比如说，大巫神陨落后便销声匿迹、如今又倏然自央京总府中出现的神器，来去鉴；再比如说，常年驻守黄泉碧落不入凡尘、却因为蔺澄的例外再入凡尘的阴阳大人；亦或者是，明明资历与实力比肩庄老仍只驻守人间、至今还在接受着某种我们所不清楚的上界之罚的靳蒙。”石惊风越说越顺，原本有些迟钝的思路顿时丝滑流畅了起来，一番话论述下来，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靳蒙是当年巫界大浩劫中犯了错的人，他在人间受上界之恩罚，现在又很可能出于个人情感，包庇与帮助了蔺澄的脱逃，从侧面助力了恶灵事件的发展。从靳蒙这条线来梳理，目前为止的所有线索和猜测也都是说得通的。”
　　“而庄老明明处于几乎退休的状态，但仍坐镇人间凡世监至今而没有退位，也不可能是因为在人间看守陵园和养苔藓陪聊上瘾了。从靳蒙着眼来看，这就很好理解了。”
　　“庄老由人间往生总局局长到人间凡世监总监，驻守人间在位多年，完全是因为——他是上界派来实时监督靳蒙的人。靳蒙自十万年前的巫界大浩劫起，被收入了阴界联盟，同时也开始接受上界给予他的惩罚，一直至今仍未完结。因此，庄老自十万年前的巫界大浩劫起，不论职位变化，都始终驻守在人间地界。”

　　“啪啪啪”，鬼艳难得没有用嫌弃的眼光看向石惊风，微笑颔首认可了他的想法，甚至还颇为捧场地为他的分析论证鼓了鼓掌，一脸老母亲关爱智障儿子的欣慰地欣欣然慨叹了一句：“不错。”
　　“根据人间往生总局的总结性工作档案的记载，十万年前的巫界大浩劫至今，人间往生总局有过三任局长，也就是阴界的往生使者人间总负责，分别是：庄陵、靳蒙和白羽。”一波可谓是塑料质感的称赞过后，鬼艳大人方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不紧不慢地补充叙述道，“十万年前，即巫界大浩劫当年，仍是庄陵在位。巫界大浩劫后，靳蒙身死，被收入阴界联盟，入冥界地府值一万年。一万年后，也就是距今九万年前，庄陵改任人间凡世监总监，靳蒙任人间往生总局局长。”
　　“靳蒙在位六万年，即距今三万年前，阴界联盟内部组织结构进行了调整，靳蒙卸任人间往生总局局长，转而奉命在人间开创了与人类界、非人类界及阴界等上界机构都保持一定合作关系的半独立机构，远山派，并亲自担任了远山派的总负责人，一直至今。与此同时，白羽接任了他原先的人间往生总局局长的位子，一直至今，任职三万余年。”

　　鬼艳言简意赅地将这十万余年间人间往生总局的权力交割说了个大概清楚，接着，又无缝衔接地回溯了阴界联盟内部其他驻守人间的管理层人员的在职经历：“在这十万余年间，据现有的档案记载确认，我与阴阳尊神都没有发生过职位和权力的更迭。而云胡自十万年前巫界大浩劫身死道消得开鬼门，被上界看中收入阴界之后，便始终担任着人间离世管总管的位置。”
　　“精神容器界在此十万余年间，也经历了三次领袖的更替。巫界大浩劫当年，精神容器界的领袖是巽漈的师傅隗与。九万余年前，隗与历命中死期，杳无音讯，由其徒巽漈接任精神容器界的领袖。”鬼艳含笑侧眸，目光温柔地看了看另一侧优雅地端坐着的楚润，缓缓道，“六万余年前，阿润出世，巽漈收她为徒，悉心培养，很没有师傅德性地加速放权，成功得以在余年的零头里退休，由阿润接任精神容器界的领袖之位。”
　　“下来是凡世监。鹿瑶和郑晗在巫界大浩劫当年便已经各自在临世监和平生监中任职了，八万年前同期升职，分别任临世监和平生监的正位总管。六万年前，你被收入冥界地府值一万年，于五万年前正式加入阴界联盟，任平生监副总管。”鬼艳转而瞥向石惊风，目光霎时变得凉薄起来，尽管她仍是含着浅笑的神情，但总给人一种昭昭然的“你死了”的凉飕飕的、刻薄嘲讽的感觉。
　　语毕，她还向石惊风悠悠挑了挑眉，默默用表情示意他：请继续你的表演。

　　石惊风：……
　　真是辛苦他们亲爱的鬼艳大人了。好好一个自由散漫的鬼火之神，如今竟然如此勤奋给力地亲自查询梳理了下他们同事一场的任职时间线，甚至还这么情绪语气具有差别性和针对性地转述了一番呢。

　　“所以，这事儿……未必与我有关吧。”石惊风经过鬼艳的这一番阴界联盟诸位的任职履历的回溯，更加感到委屈了，“就算算上我生前活的岁数，也远不够十万余年啊。难不成真要前世今生全查个遍？！”
　　天地良心，他石某虽然走的是痞子大叔路线，但是他在阴界联盟的管理层里，绝对算不上“大叔”级别的。真论年龄和资历的话，他也就比白羽“前辈”一些，可总体来说，他还是个“弟弟”啊！
　　——事关阴界联盟命数的这么大场因果轮回的锅，怎么砸，都不该砸他头上啊。真不是他甩锅，是就他这个级别而言，阴界联盟的天就算真塌下来了，前面那么多前辈呢，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弟弟来顶着啊。

　　寻白羽默了默，左顾右盼了一番在场的几位姐姐们的神色表情，弱弱开口道：“照惊风哥这么说的话，我就更无辜了……不往上回溯前世今生到底的话，我撑死也就三万多岁……”
　　在阴界联盟管理层和上界的一众大佬前辈的簇拥里，他真的还是个宝宝啊！[弱小、无助又可怜.jpg]

　　石惊风：……
　　小白羽，你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支持和认可哥哥我的观点，甚至有强烈的质疑以及反驳的意思在里面呢……
　　唉，这该死的塑料兄弟情。[哥心里苦，但哥不说.jpg]

　　“这里的所谓的因果联系，应该是广义的，未必是所有人都有关，间接有关亦属于有关。”楚润言笑晏晏地颇具安抚性质地看了寻白羽一眼，接替了鬼艳，不疾不徐地扩充解释道，“比如说，鹿瑶和郑晗可能在当年的巫界大浩劫里并未有任何相关的行为，但是他们当时恰在人间任职，或者，他们在后来的任职过程中，暗中受命参与了上界予我们的命局设计——这些都能被广泛地称之为‘存在一定的因果联系’。”
　　“没错。”鬼艳姐姐先是高贵冷艳地斜视了一眼愚蠢迟钝的石惊风弟弟，而后和颜悦色地转向了寻白羽，一脸温柔耐心好姐姐的宠溺神情，微笑着接着楚润的话向他进一步解释道，“从十万余年前的巫界大浩劫到今时今日的恶灵事件，这一场命局很大。从这一世的半妖事件做引亦可以看出，它的设计应当是连环的，多方涉及，绵延良久，环环相扣，复杂交错，并不是单一因果、从一而终的那种命局。”
　　“因此，在这场环环相扣的、横跨十万余年的广阔命局里，与其中任何一环相关，皆能够构成与当年的巫界大浩劫、如今的阴界联盟劫数‘存在既定的因果联系’这一条件。”

　　寻白羽&石惊风：……
　　害，在上界大佬的布局坑人属性面前，他们艳姐的这点区别对待和腹黑插刀又算是什么呢。基本操作罢了，习惯了就好。
　　——可是他们真的还都是弟弟啊，为什么要连带着这么搞他们？！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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