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一场秋雨

　　许佳宁盯着那几条评论看了很久，手心紧紧攥着，中考完，她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姚娜的消息，甚至都不敢回忆从前的种种，有意去避开关于她的消息，想到她那张脸都会产生生理性不适。最后一次见姚娜是在中考完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远远的瞥了眼，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怕姚娜过得好，这样一个人不能就这样安稳度过一生，应该受到惩罚，却也不愿看到姚娜在这样的年纪嫁人，还是因为家里人逼迫的，这样未免有点太过于残忍了。

　　许佳宁觉得自己也许是有点毛病的，居然开始同情施暴者，居然会出现这种想法，真是该死。

　　那晚，许佳宁彻底失眠了。

　　她想今晚就这样过去吧，以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也是这样度过的，这并不算什么。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周栩的身影，许佳宁心里有点郁闷，有点想和他说话了，思维推动行动，她给周栩发去了信息。

　　Ning：周栩我睡不着。

　　发完，瞥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他应该睡了吧，过了几秒，许佳宁又把信息撤回了，还是不打扰他了。

　　可是她有点难过，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内心的郁闷怎么也不知如何排解出来。

　　下一秒，手机发出震动声，周栩的电话打过来了。

　　许佳宁愣了几秒，电话接通，她轻轻地把手机放在耳边，眨着眼轻声问：“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周栩揉了把脸，眼里多了几条血丝，略显疲惫，却丝毫没有一丝不耐，眼皮抬了下，说话的声音带着笑，有点低哑，“睡不着？”

　　她很轻地嗯了声，听到他的声音莫名感觉到心安。

　　周栩问她在想什么，许佳宁支支吾吾把评论区看到的事情说给他听。

　　“说实话我以前确实很讨厌她，现在也非常非常讨厌，想起她的脸都会产生生理性反胃，想要她得到某种惩罚，但…我听到她被家里逼迫结婚，就有点…怎么说呢，没有预料中高兴。”许佳宁垂着眼睫，指尖抠弄着被子。姚娜是复读生，比他们都大一岁，也才刚刚十八九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竟然觉得她有点可怜，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可怜，我真是有病，你说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说话的。”周栩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带着沙哑，却也在认真听她说的话，“讨厌她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觉得可怜，这也正常，每个人无论经历过什么，遇到过什么人，心底的同情之心也不会随之改变，也说明了你是一个清醒的人，共情能力太强，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突然觉得嗓子干涩，周栩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声传入许佳宁的耳朵里，她默默地听着他说的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有这种同情之心是好的。”

　　周栩回房间的时候，四叶草睁开眼看他，起初眼神里带着警惕下一秒又变得温和起来。

　　他没停留，只是扫了眼，放在平时肯定会摸一摸它安抚一下，但现在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今晚有个小女孩有点难过，得好好安慰安慰。

　　“但别因为这种事影响你自己。”周栩关上房间的门，转而拉上窗帘，轻声说话，语气温柔得要命，“知道么？宝贝。”

　　许佳宁心头一颤，眨眨眼，半天没吱声。

　　他低声笑了两声，并不是故意撩拨她的，只是在深夜，周围一片寂寥，耳边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在他潜意识里就想这么称呼她，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抱抱她。

　　“宝贝？”许佳宁脸颊微红，觉得这种称呼太过于亲密了，不亚于他叫宁宁，她撇了撇唇，强忍着心底那股羞涩，“周栩你能不能不要瞎叫啊。”

　　“叫错了吗？”周栩低声咳嗽了下，“你不是我宝贝？”

　　“不是。”

　　他不依不饶，“那宁宁是谁的宝贝。”

　　“谁也不是。”许佳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了，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夹杂着少女的羞涩，又轻又软，“反正你别叫这个。”

　　“不喜欢？”周栩可太喜欢逗她了，见她心情好了些，又说：“那叫…宝宝。”

　　许佳宁脸涨红，也不知是因为埋在被子里的缘故，还是被他叫得太羞涩了，小插曲后，心底的郁闷随着疏散了不少，她硬着头皮说：“周栩你别叫了。”

　　电话里传来周栩的笑声。

　　后面许佳宁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通话还在继续，周栩没有挂断，电话里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他觉得这种感觉可太好了，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直到她的手机电量归零，那段平稳的呼吸声才戛然而止。

　　那晚周栩没怎么睡觉，他想了很多关于和她的未来。

　　他想和她结婚，很想很想。

　　这种想法冒出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未想过一辈子有多长，现在也未曾真正想过，但他的未来一定有她的存在。

　　这么多年周栩散漫惯了，对于任何东西都是得到得太过于容易了。遇到许佳宁后，他总是去做一些吸引她注意的事情，明明教室在五楼，总是爱往三楼跑，厚着脸皮问她要吃的，找各种理由送她吃的，装病骗她送自己回家，喜欢存她的照片在手机里，过去的种种，想到这里连他自己都笑了。

　　他希望许佳宁依赖他多一点，最好是遇到不开心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他，像今晚一样。

　　隔天早上，许佳宁照常醒来，即使昨晚那么晚睡觉但早上还是醒得很早，晃了晃脑袋有点晕沉沉的，又倒了下去，闭着眼睛到处摸找手机，终于在夹缝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好吧，关机了。

　　今天张茹和许文成都在家，吃完早饭，没过多久许佳宁背着书包出来，客厅，只有张茹一个人在，看到她一副要出门的行头，便开口询问起：“这是去哪啊？”

　　“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许佳宁脚下一顿，神情自若，说出这话时突然有点心虚的感觉，“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张茹并没有怀疑什么，想起什么来，起身往厨房方向走，“小宁你先等会儿，灶台上炖了冰糖炖雪梨，你带过去渴了喝。”

　　许佳宁低头换鞋，应了声。

　　打开盖子，热腾腾的蒸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张茹找出许佳宁的保温杯，麻利地把梨汤装进去。

　　穿好鞋，许佳宁坐在玄关处等张茹过来，忽然想到什么，吃完早餐就没见到许文成，接过张茹递过来的保温杯，随口一问：“我爸呢？”

　　“他朋友找他有事出去了。”张茹回，又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嗯。”

　　云川的天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反复无常，昨天还很冷的，今天就转暖了，不过许佳宁很喜欢这样的气温，不算太冷，却也说不上热，总之刚刚好。

　　老远就看到周栩在那等着，许佳宁小跑过去，扑进他怀里，“你等了很久吗？”

　　“没多久。”他声音有点沙哑，像感冒的前兆，这个许佳宁熟悉，她总是在换季的时候莫名其妙就会感冒，所以对这种状况很清楚，她仰头问：“你是感冒了吗？”

　　正说着，他偏头猛烈地咳嗽起来。许佳宁眼里满是担忧，拿出张茹给她装的冰糖炖雪梨，“这个是我妈妈做的，喝点会舒服一点。很有效果的。”

　　小小的一个保温杯，周栩突然笑了，撩起眼皮，“我喝了，你喝什么？”

　　“我又没感冒。”许佳宁拧开盖子，蒸汽冒了出来，她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不容许他拒绝，“喝吧，我之前经常喝的，挺好喝的。”

　　周栩就着她举杯子的动作喝了口，很甜，腻得他直皱眉头，许佳宁眨眨眼，一脸期待的表情，“怎么样？”

　　皱起的眉头随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说：“好喝。”

　　许佳宁心满意足，盖上盖子。周栩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牵起她的手握在手里。

　　昨晚许佳宁没睡好，一路上都蔫蔫的，精神不济。周栩也好不到哪里去，昨晚还冲了凉水澡，这会儿赶上鼻塞。

　　到了公寓，许佳宁在客厅写作业，周栩就坐在旁边陪着，被她监督着把冰糖炖雪梨喝完，全程他都是皱着眉头喝的。

　　看到他这副样子，许佳宁手撑着脸，想起他说过不爱吃甜的，这种确实挺甜的，歪着问：“有这么难喝吗？”

　　“你说呢？”周栩喝完最后一口，倒是觉得效果不错，盖好杯子，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手捏着她的脸颊，许佳宁的嘴巴被他捏着微微张着，他倾身，薄唇碰了上去。

　　许佳宁挣扎着拍开他的手，“你说了不亲我的。”

　　“我可没答应。”周栩又亲了下，许佳宁气鼓鼓地瞪他，他勾着唇笑，“行，我克制一下。”

　　克制不住就怪不了他了，周栩拿上杯子去洗，回头看了眼像鸵鸟似的埋着脑袋写作业的人，脸还红着呢，流水穿过他的手心，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后面周栩倒是没有再招惹许佳宁了。直到临近吃午饭的时候，周栩凑了过去，和她的脸颊相贴，扫了眼桌子上的试卷，发觉她写起作业来是真不理人的，连眼睛也没有到过他身上，除了中途上完厕所后扫了眼他。

　　他从后面抱住她，唇印在她耳后，脸颊蹭了蹭，“中午想吃什么？”

　　“你做吗？”许佳宁笔下一顿，眼睫扇动两下，笔尖继续小弧度滑动。周栩嗯了声，低声问：“想吃什么？”

　　不知怎么她有点不太相信他会做饭，狐疑地看着他，“你真会做饭？”

　　周栩捏了捏她的脸，歪着头，“瞧不起谁？”

　　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脖颈处，许佳宁觉得痒往旁边躲了下，撇了撇唇，想了几秒，“那我想吃面。”

　　“西红柿鸡蛋面。”

　　这个简单。

　　几分钟后，下单好的食材全都送了过来。

　　厨房，周栩背对着许佳宁，袖子挽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菜刀，正慢条斯理地切着西红柿，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神情淡淡地，他的身姿挺拔，看上去很是安心，手里的动作熟练。

　　总感觉后面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他回头，许佳宁坐在毯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脸上带着笑意，歪着头看着他。

　　周栩说不上来此刻内心的感受，好想过去亲她，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嗯？”许佳宁一脸懵，看着周栩走了过来，她仰着头问：“怎么啦？”

　　他一言不发，低下身子，唇吻了上去。

　　做饭的小插曲后，导致许佳宁后面那段时间都没再看他了，低着头做作业，直到面做好了，才别别扭扭走过去。

　　周栩弯着唇，给她拉开椅子，他可太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了。

　　他端出热好的牛奶，在她旁边坐下，“怎么样？”

　　许佳宁尝了口，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很多，她点点头，给他竖起一个很生动的大拇指，眉眼含着笑，“好吃。”

　　周栩无声地笑，垂着眼看她像个仓鼠似的吃着面，腮帮被她塞得满满的，慢慢地咀嚼，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也很专心，自顾自地吃着，除了刚开始抬头对他笑了下，就没再抬头了，真没良心。

　　那碗面，许佳宁最后也没有吃完，她觉得周栩对她的胃有点误解。

　　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厨房的人，周栩在收拾那里残局。也不知道是不是晕碳，一吃完就想睡觉，眼皮一直在打颤，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闭上了眼睛。

　　周栩洗完碗，就看到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睡得很轻，眼皮依旧沉重，听到动静缓慢地睁开眼，又闭上眼。

　　“刚吃完饭别这么快睡觉。”周栩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腕，不让许佳宁睡觉，但她真的很困，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脑袋软软地倒在他肩上，他低笑，“吃完就睡，对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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