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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宋希文这一觉,睡得极其深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却又极不安稳,就像在海浪中漂泊。
混沌的梦境,像一部剪辑混乱的默片,无声却充满压迫感。
母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庞;卓晴那双曾经清澈明亮,此刻却盈满怨恨的眼睛;黄科期那张堆满虚伪笑容,眼底却闪烁着算计;南綦金丝眼镜后冰冷审视,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这些画面在梦里交错闪现,最后却定格在一片混沌不清,带着冷冽清香的雪松气息里,某个柔软灼热的触感,最终给自己带来一阵阵战栗的酥麻体验。
她是被浑身剧烈的酸痛感,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给彻底折磨醒的。
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很久,才渐渐聚焦。
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自己卧室那盏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
窗外阳光正盛,明晃晃地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显然已是日上三竿。
她试图活动一下身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
头痛欲裂,太阳穴像是被装了马达,突突地狂跳着,牵扯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四肢百骸泛着运动过度后的酸软无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胃里空落落的,带着隐隐的灼烧感。
“嘶......”她忍不住发出声,声音沙哑干涩,几乎不像她自己的。
几乎是同时,卧室门被轻敲了两下,然后缓缓推开。
“宋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先喝点水润润喉?”
林薇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带着关切的询问。
晃眼间看到林薇,宋希文恍惚了一下,昨晚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又如同潮水般开始无序地冲击着她疼痛欲裂的大脑。
医院里母亲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卓晴生日派对上,那些尖锐刻薄的指控,和周围幸灾乐祸的目光......南綦办公室里,那支泛着诡异淡蓝色光泽的液体......南繁焦急的脸......车内催吐的狼狈......医院顶灯刺眼的光芒......
再往后呢?
记忆从这里开始变得模糊、断裂、支离破碎,像是被一场浓雾笼罩,又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只剩下滋滋作响的雪花点。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很难受,非常非常难受,身体里像是被点了一把野火,从五脏六腑一直烧到浑身上下,心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急需抓住什么......
然后......
好像有个人一直陪着她......那人的气息很冷,带着一种能抚平燥热的雪松清香,让她莫名感到安心......
好像......
自己还不受控制地哭了?
拉着那人说了很多很多颠三倒四,不着边际的胡话?
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个在她最狼狈时,给予她慰藉的人究竟是谁,她的记忆就像一幅被水浸泡过的字画,所有颜料晕染开来,只剩下一些模糊不堪的轮廓和暧昧不明的色块,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完全拼凑不出一幅完整连贯的画面。
但心底最深处,却无比真实地残留着强烈的复杂感,一种本能的依赖,一种积压已久,终于溃堤的委屈;还有一种......让她只要稍稍触碰就脸红心跳,浑身发软的陌生悸动。
“薇薇姐......我......”
她缓慢地喝下小半杯温水,干灼的喉咙才得到些许缓解,但声音依旧沙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几点了?我......我睡了多久?”
她环顾四周,确认这是自己的公寓,眼神里带着刚醒来的困惑。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是南总吩咐我过来照顾您的。”
林薇接过空杯子,语气温和,扶着她慢慢坐起身。
“您先缓缓,别急着起来,头晕的话就再靠一会儿。洗漱用品,我都给您准备好了,待会儿先去洗漱一下,再到客厅吃点东西。南总特意让送了养胃的粥和小菜过来,一直温着呢。”
是南总安排?难道昨晚的人是南絮?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被迷雾封锁的大门。
宋希文的内心开始有些慌乱,那个带着雪松气息的身影,在脑海里竟清晰了几分。
“南总......她......昨晚回来了吗?昨晚她也在这里?”
她借着林薇的力道起身,脚下仍有些发软,状似无意,尽量用平稳的声线轻声探问。
问出这句话时,其实她的内心带着一丝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和......无法忽视的紧张,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微微发烫。
林薇看着宋希文这副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又有些怯生生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起南絮早上离开时,那张满是复杂情绪的侧脸,以及那句“等她恢复好了,我再找她谈工作”的吩咐,心下已然明了七八分。
她想了想,斟酌着用词,既如实相告,又巧妙地将某些可能引发尴尬的细节,轻轻带过:
“是的,南总昨天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往回赶。就在您被南繁少爷送到医院后不久,她就到了,一直守着您。后来您情况稳定,办理了出院,也是南总亲自送您回来,而且......”
林薇顿了顿,语气里着暖意,“她寸步不离守了您整整一夜,直到早上天亮了,确认您没什么大碍,加上集团那边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她才先行离开。”
寸步不离......守了她......整整一夜?
宋希文拿着牙刷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杯子里接好的水差点洒出来。
一股暖流混合着强烈的酸涩感,冲走了身体所有的不适与防线,直冲眼眶,让她鼻尖猛地一酸,眼前迅速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真的是她......真的是南絮。
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南絮,那个她一直以为界限分明的女人,在她最狼狈不堪,最脆弱无助,甚至可能丑态百出的时候,竟然抛下一切重要事务,在她床边......
守了整整一夜?
可是......
为什么自己关于后半夜的所有记忆,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她到底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
南絮那样一个极度注重私人边界,甚至有些洁癖的人,是如何......照顾醉酒的人?
一个极其模糊却异常灼热的片段,毫无征兆闪过脑海,黑暗之中,似乎......
有一个冰凉柔软的触感,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落在了她的......唇上?
还是她的额头?
那触感太过真实,带着电流般的悸动,是梦吗?还是......酒精作用下荒诞离奇的幻觉?
宋希文的耳根,控制不住地烧烫起来,心跳快得如同密集的鼓点,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赶紧捧起冷水扑打着整张脸庞,冰凉的液体,稍稍冷却了发烫的脸颊,暂时压下翻江倒海的心虚。
洗漱完毕,走到客厅。
一碗熬得软糯,香气扑鼻的南瓜小米粥,和几样清爽适口的小菜,很好地抚慰了她空泛不适,隐隐作痛的胃。
吃过东西,又靠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她感觉身体的力气,终于回来了大半,虽然头部还有些隐隐作痛,但精神已经清明了不少。
她走回浴室,让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残留的疲惫和紧绷感,也让混乱的思绪,在氤氲的水汽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缺乏血色,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努力地回忆、复盘。
从接到卓晴电话时,无助与焦灼,到不顾一切独自闯入“云巅”那片龙潭虎穴时的决绝,再到面对南綦时,孤注一掷,兵行险着地用威胁的方法,暂时唬住他,换回阿素......
她记得自己赌对了,抓住了南綦最在意的把柄......然后呢?
那支酒......
之后的事情,就像一部信号突然中断,严重断片的电影,只剩下一些零星破碎,完全无法串联的画面。
她好像......
一直紧紧抓着谁冰凉的手,好像......哭得很厉害,把积压了十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好像......还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关于妈妈、关于卓晴,关于......南絮的胡话?
想到自己极有可能在南絮面前失态,毫无形象,脆弱不堪,甚至可能......
还发生了些更逾矩,更无法言说的事情......
比如,她早上醒来时,身上穿着干净柔软的睡衣,而昨夜公寓里只有南絮在,那么,这睡衣是谁帮她换上的???
宋希文的脸,火烧火燎起来,滚烫的温度,迅速蔓延到脖颈。
内心无比尴尬,懊恼,她甚至不敢去看镜子里,那双写满了羞赧的眼睛。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将那些令人脸热心跳,混乱不堪的猜测,全部挪出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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