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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绑架
冰冷的办公桌桌面紧贴着脸颊,金属和血腥气混杂的味道直冲鼻腔。林北的眼角被迫抵着桌面上那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黏腻,带着高叔最后一丝体温。视野被粗壮的小臂和黑色布料局限,只能看见文件散落一地,红木椅翻倒,窗外阴沉的天空压着摩天楼的顶端。
两个黑衣壮汉一左一右反剪着他的双臂,巨大的力量让他任何细微的挣扎都成了笑话。膝关节后面顶着一条坚硬的腿,让他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半跪半趴。
“老实点!”右侧的男人低喝,手上加力,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林北咬紧牙,咽下冲到喉咙口的闷哼。
办公桌另一头,为首的黑衣人拿着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陈文”的名字。那人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布置的戏剧即将开幕。
“嘘……好戏开场了,林少爷。”他声音沙哑,带着戏谑,按下了拨号键。
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林北?”电话那头传来陈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甚至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接起的只是一个寻常问候。
黑衣人开了免提,将手机递到林北嘴边,枪口重重碾上他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感刺得皮肤生疼,带着死亡的威胁。
林北吸了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又残忍:“陈文,林北在我手里。”
他顿了一下,清晰吐出每一个字:“半小时,不到林氏顶楼,就等着收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林北撑着剧痛的身体,慢慢从桌面上抬起头,血珠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机从陈文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闷响一声。听筒里冰冷的、夹杂着林北痛苦闷哼的威胁声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十分钟。林氏集团顶楼。
陈文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林北。被绑架了。但下一秒,身体已经先于思维行动起来。她像一道旋风冲出门,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否是一个陷阱。她只知道,林北不能有事。
引擎轰鸣,跑车在夜晚的城市街道上疯狂穿梭,红灯、限速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是谁?为了钱?还是仇家?为什么又是顶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刀割般难熬。
吱——!
一个剧烈的甩尾,车粗暴地停在了林氏集团大楼下。陈文推开车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大厦。保安似乎想阻拦,但看到她煞白的脸色和眼中近乎疯狂的焦急,下意识地让开了路。专用电梯飞速上升,数字不断跳动,每一次跳动都敲击在陈文的心脏上。
“叮——”
顶楼到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强劲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猛地冲上天台。
空旷的顶楼,只有城市霓虹在远处冷漠地闪烁。她一眼就看到了——林北被一个黑衣人从身后勒住,嘴巴被胶带封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死死抵在他的咽喉。另一个黑衣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天台边缘,仿佛融入了夜色。
“我来了!放开他!”陈文嘶吼着,向前冲了两步。
那背对着她的黑衣人缓缓转过身。风掀起了她的黑色外套下摆。
当那张脸映入陈文眼帘时,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考,甚至呼吸,都在一瞬间冻结了。
不是想象中穷凶极恶的匪徒,而是……一张他熟悉,此刻却因疯狂和怨恨而扭曲到几乎变形的脸。
“谢…谢林?!”陈文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怎么会是你?!”
谢林发出一阵低沉而癫狂的笑声,这笑声在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怎么不能是我?陈文,看到我很意外吗?是不是早就把我这号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什么意思?先放开林北!有什么事冲我来!”陈文试图稳住情绪,目光紧紧盯着那把刀。
“冲你来?哈哈,好啊!”谢林的眼神涣散而狂热,“那我就先跟你算算我们之间的旧账!我他妈的信了!我像个傻子一样信了!”
陈文浑身一震,那段被尘封的童年记忆猛然被撕裂开来。
谢林的控诉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天天在你眼前晃!你呢?!你的眼里只有他!只有这个林家大少爷!你给他当牛做马,你何曾正眼看过我一次?!一次都没有!”
陈文张了张嘴,想解释生活的变故,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在谢林积攒了十几年的痛苦面前,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你不只是忘了我……”谢林的语气突然变得阴冷绝望,刀尖更用力地抵住林北,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你还是我的灾星!听听新闻吧!王家完了!我完了!我辛辛苦苦创立的公司,因为听说那狗屁的愿望宝石和王家合作,全完了!马上就会查到我头上!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未来了!”
“我听了他们鬼话,说是什么…有一颗传说中的‘愿望宝石’,能实现任何愿望!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还有…被某些人遗忘的‘重视’!”他说这话时,目光怨毒地扫过陈文。
“为了得到接触那宝石的资格,我帮他们洗钱!走账!用我的公司做掩护!现在王家倒了,警察顺藤摸瓜,马上!马上就会查到我头上!我完了!我的一切都完了!”
谢林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中的疯狂更盛:“都是因为他!因为林氏!如果不是你们林氏集团永远压我一头,如果不是你陈文眼里只有他这个少爷,我怎么会急功近利!怎么会走上这条绝路!”
陈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眼前的谢林不仅仅是一个被遗忘的朋友,更是一个被逼入绝境、彻底疯狂的亡命之徒。
“所以,”谢林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笑容,“在我完蛋之前,我要带走你们最珍贵的东西。陈文,你不是最看重他吗?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着他死!让你也尝尝永远失去的滋味!让你们林家也痛不欲生!”
他猛地举起刀,眼中闪烁着最后毁灭的光芒,就要朝着林北的脖颈刺下去!
“不——!”陈文发出绝望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时间在此刻仿佛被无限拉长。风声、霓虹、谢林疯狂的眼神、林北惊恐的瞳孔,以及陈文那颗因震惊、愧疚和恐惧而几乎炸裂的心脏……
一切纠缠在一起,朝着无法挽回的深渊,急速坠落。
林氏集团的顶楼天台,风声呼啸,仿佛要将整个城市的喧嚣都踩在脚下。
陈文看着谢林的眼眸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来没有正眼认真看过他,然而陈文越看越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当记忆回归正轨时她竟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声音因痛苦和急切而撕裂:“……算我求你了!谢林!不是我想忘!是我不能不忘!”
谢林狂躁地吼叫,刀尖又逼近一分:“借口!都是借口!不想忘怎么会忘!”
“因为我生病了!”陈文几乎是嘶吼着打断他,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段被封存的、自身同样不堪回首的过去。“你搬走后……我爸妈天天吵,最后离婚……两边都嫌我是个累赘……把我扔进一所全寄宿制学校……”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语速极快,仿佛必须在那把刀落下前把一切撕开给人看:
“那地方对我来说就是地狱!他们欺负我!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把我锁在厕所里!抢我的饭卡!在我的床上倒水……我没有朋友,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我每一天都想从那个世界里逃出去!”
陈文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谢林,眼神里是纯粹的痛苦:“我给你写过回信……写了很多很多……但我一封都不敢寄出去……我怕你看到我那么惨,那么窝囊……我怕连你也不要我……后来我就把它们都烧了……”
“再后来……”陈文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恍惚,“……我病了。很重很重的病。不是身体上的,是这里。”她用手指狠狠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医生说是重度抑郁。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看不到任何颜色,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只想消失。”
“有一次……我试图……离开。”她艰难地选择着词汇,但谢林和林北都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自杀。“我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了……就像……就像我的大脑为了保护我,主动把最痛苦的通道堵死了……包括拉过钩的约定,包括……你。”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陈文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忏悔,“那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后遗症!等我终于一点点从那个黑洞里爬出来,努力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时候……童年的很多记忆,都成了碎片……我甚至不敢去拼凑它们,我怕一不小心又会掉回去……”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活下去你也会遇见更好的人,向我就遇见了林予晴还有……”陈文垂眸看着林北,“林北。”
林氏集团顶楼天台,风声鹤唳,如同谢林此刻内心的呼啸。
他手中的刀死死抵在林北的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林北不敢有丝毫动弹。但谢林的目光却像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刚刚冲上天台的陈文身上。
他不管陈文怎么说还是把所有的失败和绝望都扭曲地归咎于林北和陈文。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谢林的声音变得极其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毁灭一切的疯狂,“不如拉上你林北大少爷垫背!让你陈文也尝尝最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消失的痛苦!让你们林家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他手臂用力,刀锋几乎要嵌入林北的皮肤,一丝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陈文的心脏狂跳。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单纯的绑架勒索,这是一个被背叛、被轻视的灵魂精心策划的疯狂报复。谢林要的不是钱,是要彻底践踏他们的尊严,要他们感受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
风更大了,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陈文看着泪流满面、疯狂摇头示意他不要管的林北,又看看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陌生的、举着刀的老友。
他知道,谢林已经疯了,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时间仿佛凝固。
陈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谢林持刀的手,肌肉微微绷紧,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然后,他缓缓地,曲下了膝盖。
“好,谢林,”陈文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我道歉。为所有的一切。你放开他,所有冲我来。”
他的右膝即将触地的瞬间——
谢林因他的屈服而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注意力有那么百分之一秒的分散。
就是现在!
陈文曲下的腿猛地蹬地,不是跪下,而是如同猎豹般暴起!整个人侧身撞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按住林北的黑衣人!
同时,她大吼一声:“林北!躲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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