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

　　他不是应该在上班吗？怎么会在这？
　　有种偷溜出来被逮住的感觉，她慢腾腾地挪过去。

　　“不是说让你今天好好休息吗？”
　　季骁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好笑地看着她。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真的。”向清欢说着，拉着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探。
　　他顺势贴了下，端看她好一会儿，略点头：“好吧，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要逞强就好。”

　　她笑笑：“不会的。”

　　一旁的苏晓云调侃地扫过他们一眼，用笑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两人登时一对视线，尴尬散开，在她面前坐下。

　　向清欢这才用手肘戳戳季骁：“你怎么在这？”

　　苏晓云主动抢白回答：“阿骁前几天突然跟我说，如果我要找他舅舅谈离婚的话，跟他说一声。”
　　回想到刚才白坤说出来的话，向清欢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他：“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舅舅，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吧。”他垂眸，说。

　　季骁在鉴渣上，何时这么不自信过。
　　看着他淡淡的神色，向清欢主动拉住他的手。

　　——你太敏感了……别人都是这样的……你在胡思乱想。
　　这些话很符合煤气灯效应的特征。
　　通过否定对方的感受和记忆，让对方自我怀疑，达到操控的手段。

　　也许白坤并不知道什么煤气灯效应。
　　但可以确定，他说出这种话的潜意识就是想要撇清问题，以证明自己无错。
　　说明他懂得怎样是对自己利好的。

　　不是所有渣男都认为自己或者知道自己是渣男的。
　　但他总归是目的不单纯。

　　苏晓云显然看不出这些门道，听季骁这么说，她一摆手：“那不至于，我跟他就是没有什么感情而已。”

　　向清欢也不去跟她过多解释，反正已经确定要离婚的人，是否了解都不影响结果。
　　说多不过徒增烦恼。

　　没想到季骁沉默几秒后，却主动提及。
　　“舅妈，离婚吧，我支持你。”他抬眼望着她，“不要被他说动，他不是好男人。”
　　苏晓云一愣，定看了他半晌，点点头。
　　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她相信季骁专业的判断。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心转意的。”
　　“阿骁，谢谢你，没想到你会愿意支持我。”
　　苏晓云握住他的手。

　　其实她没有说，离婚前不想让季骁知道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尽管她和季骁关系也很好，但那是依托于舅妈这层身份。
　　如果没有白坤，她不会是季骁舅妈，两人也许是一辈子都碰不上面的陌生人。

　　毕竟季骁和白坤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舅甥，她不过是个外人。
　　要是知道离婚，难保他不会站到他舅舅那边帮着对付自己。

　　但现在看来，她不仅多虑，还有些狭隘了。

　　“如果我舅舅是好人，我可能也会替你们惋惜。但他不是，所以，您应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季骁认真对她道。

　　苏晓云看着他眼里的光，深吸一口气，转向向清欢。
　　“清欢啊，你帮我规划的方案做出来了吗？”

　　向清欢闻言，从包里拿出自己做好的方案以及她几份测评的结果，摊开推到她面前。
　　“早就做好了。”她笑着跟苏晓云指着她做的方案一一解释。

　　见对方时不时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向清欢接着道：“公司有推演室，可以采用AI和VR进行模拟推演，您可以看到在这个选择下，您的第二人生是什么样的。”

　　“不用了。”苏晓云却是摇头拒绝，“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反正都是我未来要过的日子，有什么必要提前看呢，自己体验不是来得更好？”
　　她眨眨眼睛，摆手的动作像是拨开了充满雾霭的过往，很是洒脱。

　　向清欢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那您之后就看看和您丈夫的离婚沟通如何，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

　　“好，放心吧，我要办成的事情，那肯定能办成。”苏晓云说完，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几转，促狭一笑，“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季骁站起来要送她，被苏晓云按住肩膀坐下：“你个不懂事的，我用得着你送？”

　　她抓起桌上的墨镜，翘着手指往脸上一挂，潇洒转身。

　　这副模样，让向清欢想起前两天在苏晓云账号看到的视频。
　　眼带墨镜，身披丝巾，拍了个孩子考上大学的搞怪视频，点赞还真不低。
　　她这种性格，的确不会愿意在婚姻中委曲求全。

　　年轻时候不懂事将就着结了婚，如今她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爱意，即使丈夫不存在什么大错，但仍毅然决然离婚。

　　很洒脱。

　　“我看过你舅妈拍的短视频，很潮，粉丝也不少。”向清欢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边，同季骁笑道。
　　“所以你才会建议她专做自媒体博主？”他翻了翻面前的资料，问。

　　“不觉得很合适吗？她本来就有粉丝基础，而且作品流量都不错，如果她再去系统学学账号运营相关，这条路对她来说很可行。”
　　向清欢手指抹平资料的几个折角，回。

　　“当然很合适，很可行，因为是向主管规划的。”
　　季骁帮她收好着一沓资料，瞅她脸色不算好看，说道，“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向清欢起身，把包扔给他：“缺个司机。”
　　“那正好，我的副驾缺个主人。”季骁配合地拎过包，揽着她往外走。

　　……

　　苏晓云先后和白坤谈了两三次，没走到诉讼离婚那一步，白坤就同意了。

　　这男人也不是没动歪脑筋。
　　借口孩子上大学学费高昂，想在财产分割上多占一点，苏晓云当然不依，闹了一阵子，说干脆诉讼离婚好了。

　　白坤只好断了那些花花肠子。

　　三十天冷静期一过，两人各持一本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
　　站在门口，各自向左右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

　　彼此毫无留恋。

　　没几天，苏晓云剪了个“四十五岁勇敢离婚”的vlog发在自己账号。
　　在女性力量崛起的当今，她的视频光速爆火。
　　各种媒体营销号争相转发。

　　也开始有厂商找她打广告，没多久就赚到了不少钱。
　　大概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这所谓的好运气何尝不是对她勇敢重启人生的一种嘉奖呢？
　　即使没有意外走红，她也可以把账号运营的很好，赚个温饱不成问题。

　　向清欢难得地在工作时间摸鱼，她怎么也刷不够苏晓云的视频评论区。
　　那底下已有两三万评论。
　　往下翻了许久，她看到这样一条。

　　“阿姨，谢谢你，我爸对我和妈妈都很不好，妈妈一直过得不开心。我给妈妈看了您的视频之后，她一下就哭了。再过几天也要准备离婚啦，恭喜阿姨，也恭喜我妈妈。”

　　向清欢视线反复在这几行字徘徊，拇指右移，点了个赞。
　　附带一条评论。
　　“你妈妈很勇敢，你也是。”

　　评论完，她没有退出，将视频分享到朋友圈。
　　没有任何配文，因为她想说的话，都在苏晓云的视频中体现得更加深刻。

　　她做的事，有了双重意义，甚至更多重意义。

　　十来分钟后，苏晓云在底下评论：“都要感谢你呀，我今晚开直播，有空可以来看看。”
　　向清欢回复苏晓云：【有空一定。】

　　不过很可惜，她晚上得去外面见客户，没能看成她的直播。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只见公司的总群无比沸腾，满打满算多了几百条消息。

　　向清欢一键划至最上方的消息。
　　有个情感咨询部的员工分享了一个直播链接。
　　主播正是苏晓云。

　　她今晚直播这么火吗？连公司员工都在看。
　　向清欢点进去，直播已结束。
　　她顺势往下划着，定睛看到几条消息。

　　【她在直播里提到我们公司了，还专门提到了向主管和季主管】
　　【真的诶，现在弹幕都是在问我们公司的】
　　【是他们谁的客户吗？】
　　咨询部：【是向主管的客户，也是她亲戚】
　　……

　　几百条，她没法一条条看下来，但随便划几下也大概拼凑出了原委。
　　苏晓云在今晚的直播里提到公司和他们俩，随着直播热度越发高涨，许多人都在追问公司和他们的相关信息。

　　最近正火的人主动提及，不出意外，公司能因此吃到红利，难怪群里这么热闹。
　　她给苏晓云打去了电话，对方接得慢，但声音听着活力十足。
　　“清欢啊，你看了我的直播没有？真没想到今晚这么多人，这才是我人生的意义啊。”

　　向清欢被她的积极状态感染，微微笑着。
　　“我今晚出外勤，没能赶上，不过我看到我们公司群里都在聊您呢，听说您直播提到我们了？”

　　苏晓云嗨呀两声：“我直播就是随便跟大家聊聊天，他们问起我离婚的事，顺嘴就聊到你们了，结果可多人问了。”
　　“诶？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吧？”

　　“没有没有。”向清欢赶紧否认，“大家都在感谢您呢，这不等于是帮我们公司做宣传了嘛。”
　　“真的吗？我有这么大作用呢？”

　　这一疑问第二天就得到了验证，他们公司的官方账号多了不少互动和私信。
　　还有很多营销号发了苏晓云的直播切片，为公司带来了更多热度。
　　一时间心屿情感咨询的名字频频出现在网络平台，不出几天，公司涨粉诸多，果然大火。

　　高层那边动作迅速，立刻通过市场部找上苏晓云，让她帮忙做推广。
　　有钱不赚是傻子。隔天，苏晓云就专门出了个视频，介绍心屿情感咨询。
　　但她也担心有人病急乱投医，觉得通篇宣传颇有利用婚姻中挣扎女性的痛苦心理之嫌。

　　所以她在介绍完后，非常诚恳地建议大家：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专门进行咨询，自己能够拿定主意的，可以相信自己的选择。但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也千万不要恐惧和排斥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向清欢这晚专门空出时间看直播，底下有许多网友在询问关于她离婚和规划的情况。
　　有替自己问的，也有替妈妈或身边女性亲戚朋友问的。

　　苏晓云后面说的什么她基本没听清，只因屏幕下方滚动的直播评论，让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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