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望向你

　　「我已经顾不上来时的路，谈何容易又要从头起步，爱情总是让裂缝留在肺腑」
　　——《黑白电影》

　　分开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曾经是关系好像浅淡了些，但至少还没到不适合重逢的地步。

　　谭宁在网吧陪秦嘉延待了快两天，正式收假后她不能每日每夜陪着秦嘉延了，这学期的课表一周五天课，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早八。

　　谭宁分身乏术，只能趁着空闲时间过去陪他聊会儿天，周末干脆就在网吧半住下。

　　秦嘉延担心她的身体，却又拗不过，只好尽最大努力让她在网吧过得舒服些。

　　就这样一直到滕京下完第一场雪，周五晚上，谭宁照例去找秦嘉延，到地方才发现人不在。

　　前台后是另一个男生。

　　谭宁来的次数多，男生对她已经眼熟了，见她进来就说：“你对象没来。”

　　谭宁下意识想解释“他不是我对象”，就听男生接着补充，“他在群里请病假了，没跟你说吗？”

　　病假？

　　他生病了？

　　谭宁道过谢给秦嘉延发消息，要到地址站到他家门口，谭宁都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她敲响门，很快，秦嘉延从里面出来了。

　　他那张平日瓷白的脸泛着异样的红晕，可嘴唇却没什么血色，也不水润了。

　　秦嘉延眼睛有了点光彩，唇角噙了点笑：“你还真来了啊。”

　　“我还能假来吗。”谭宁没什么好气，“哪里不舒服？”

　　秦嘉延侧开身，把门拉开：“先进屋，外面冷。”

　　谭宁在气头上，也不客气。

　　屋内虽然有些老旧，但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没有什么被人居住过的痕迹。

　　室内光是暖黄色的，硬生生衬出一点温馨。

　　谭宁扭头，秦嘉延穿了件米色宽松毛衣，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居家感。

　　尤其是他现在头发有点长了，没什么造型，顺从地耷拉下遮住一半眉眼，配上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显得人消瘦又柔软。

　　心头火被他轻而易举熄灭，谭宁闷声：“你哪里不舒服？”

　　“有点头晕而已。”秦嘉延拿来一些零食放到她面前。

　　谭宁没看零食，她盯着对方那张脸。

　　“嘉延哥。”

　　秦嘉延坐在她一米开外的位置：“嗯？”

　　“你别动。”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秦嘉延看着她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下意识向后躲，可他后面就是沙发椅背，完全无处可去。

　　紧接着，额头上传来温凉触感，肉肉软软的，秦嘉延瞬间整个身体都僵硬了，鼻腔内全是女孩子身上不知名的香味。

　　他喉结无意识鼓动，往旁边侧脸。

　　这个动作惹得谭宁不满，她蹙眉，同时覆在他额头上的手稍微用力一按，“别动。”

　　秦嘉延随着谭宁的动作猝不及防被摆正脸，四目相接，他霎时呼吸一顿，不敢动了。

　　手底下的温度几乎能将她灼伤，谭宁才熄灭的怒火被他的额头再度点燃，她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她手甚至还贴着自己的脸，秦嘉延胸口被心脏震得酥麻，垂眸不敢看谭宁近在咫尺的眼睛。

　　身体不受控制的绷紧，秦嘉延扇子似的睫毛不知所措地颤动着：“好像……有一点低烧。”

　　“好烫。”谭宁狐疑，“这么烫还是低烧？”

　　她总算给了秦嘉延呼吸的权利，松开手向后错开：“有体温计吗？”

　　秦嘉延身体得以放松，慢吞吞坐直了：“有。”

　　“在哪儿？”

　　“我去拿。”

　　“你量一下。”谭宁说，“我去给你烧点水，有热水壶吗？”

　　秦嘉延道：“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我来就好。”

　　“你能不能有点病号的自觉？”

　　谭宁不容置喙，“你量体温，我去烧水。”

　　自己身体肯定自己最清楚，秦嘉延找到体温计，刚想做点手脚，谭宁从厨房探出头：“你夹好，得量五分钟。”

　　在她目光下，秦嘉延不敢糊弄了，老老实实夹住体温计坐好。

　　厨房很小一个，谭宁把水接好，找到天然气开火。她总觉得这里看起来不像秦嘉延租的房子，既然缺钱，干嘛还花钱租房呢？

　　水烧开还得一会儿，趁这个时间谭宁出去，看见秦嘉延在沙发坐着，说不出的虚幻。

　　好像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谭宁把鼻酸忍过去，等五分钟后，语气恢复正常：“好了吧哥？”

　　经她提醒，秦嘉延才后知后觉般眨了下眼睛，拿出来体温计。

　　谭宁怕他耍小聪明，伸手抽走了。

　　她对光转动体温计，三秒钟后，谭宁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三十九度二？！”

　　她都要被这不知死活的病号气傻了，“这就是你说的低烧？！”

　　秦嘉延似乎真烧懵了，对她这句话都没起什么反应。

　　谭宁又气又心疼，跑厨房关上火，又去拽秦嘉延：“你把衣服穿上，咱们去医院。”

　　秦嘉延看了她会儿，偏开头：“不用……”

　　“你都快熟了知道吗秦嘉延？”谭宁眼圈发红，说完这句音量又低下去，“哥，你发烧太高了，跟我去医院好吗？”

　　不知是秦嘉延缓过来了，还是谭宁那通红的眼圈刺激了他，总之他去卧室穿衣服了。

　　谭宁吸了吸鼻子，找出手机打车。

　　到医院秦嘉延刚要拿上身份证挂号，谭宁却把他拽到旁边长椅，“你在这等我，我去挂号。”

　　秦嘉延一愣：“你会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谭宁把包放到他旁边，“等我会儿，很快就好。”

　　说完不给秦嘉延反应时间，转身走了。

　　小姑娘背影清瘦，虽隐隐还透着未脱的稚气，但已经能看出成熟影子来了。

　　秦嘉延坐的地方扭头就能看见挂号的队伍，他眼珠不错，静静坐在那里。

　　秦嘉延已经记不清有多久，自己生病不是一个人了。

　　谭宁动作很麻利，几分钟后，秦嘉延在输液厅扎上针。

　　人不多，谭宁坐到他旁边，帮他调整了下输液管的加热器。

　　女孩子神色认真，秦嘉延目光不受控制地跟着她走，谭宁一抬头，和他对上视线，懵了。

　　“怎么了？”

　　“……没什么。”率先错开目光的还是秦嘉延，他低头笑了下，“就是觉得，好好一个小朋友，怎么突然就……”

　　长大了。

　　没等到下文，谭宁露出疑惑眼神，秦嘉延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摇了摇头，一笑，“谢谢宁宁。”

　　“有什么好谢的。”谭宁受不了他这么直白地看自己，脸颊薄红，“你以前，不也是这样照顾我吗。”

　　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点点维护着她，谭宁都记得。

　　她沉默了会儿，抬起头露出笑容：“你在这看着点针，我去给你拿药。”

　　秦嘉延看向她的背影，心头忽然感到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明明之前还是处处需要被照顾的小朋友，现在都已经能反过来照顾他了。

　　“兄弟。”

　　隔壁同样打着点滴的男生冲谭宁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哪儿找的这么好的女朋友？”

　　女朋友？

　　秦嘉延笑了下，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没否认，棱模两可地，“初中就认识了。”

　　“我靠，初中谈到现在啊？这么牛逼？”男生震惊，“你俩是学生啊还是在工作啊，我听你俩口音不像这里的人啊？南栀那块的？”

　　出门在外，秦嘉延多少有点防备心，含糊其辞道，“是。”

　　“来这里上学？”

　　“嗯。”

　　“这的学校可不好考吧？”男生说，“哪个学校啊？”

　　秦嘉延咳嗽了声，“附近大学。”

　　“附近……”男生满嘴滕京口音，对这里很是熟悉，“不得了啊，清和的兴舟的啊？考上这俩学校可不得了吧。”

　　秦嘉延说：“还好，两个都有。”

　　男生笑得痞气，说话大大咧咧的，却不惹人反感：“那你真是人生赢家啊，考这么好个学校，对象也这么厉害还漂亮。”

　　两人聊得投入，完全没注意谭宁回来了，还是她先开口疑惑：“什么人生赢家？”

　　“诶。”男生特自来熟地叫人，“弟妹回来了。”

　　谭宁：“？”

　　她“啊”了下，看看男生，又看看秦嘉延。

　　“弟、妹？”

　　秦嘉延眼神细不可察地闪躲开，“他开玩笑的。”

　　男生只当他俩脸皮薄，自己直乐呵：“看还给你们俩喊害羞了，谈就谈呗，你们这郎才女貌学习好的，两家父母谁也不能不同意是吧。”

　　谭宁脸蛋瞬间红了，可旁边秦嘉延完全不予解释，她把药物放到旁边，猜不透他是不是觉得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于是谭宁说：“你误会了，他其实是我哥。”

　　男生不笑了。

　　沉默顷刻，男生战战兢兢凑近，手挡在嘴边，满目惊悚：“你俩骨科啊？”

　　秦嘉延猝不及防，偏头止不住一阵咳嗽。

　　谭宁赶忙帮他拍背，蹙眉否认：“不是啊。”

　　她说，“我们挂的内科，感冒挂什么骨科？”

　　男生：“……”

　　秦嘉延：“……”

　　见俩男生都不说话了，谭宁小心翼翼，凑近秦嘉延耳边：“我怎么感觉这位哥有点不正常？”

　　“他是不是挂的脑科？”

　　秦嘉延：“……”

　　这让他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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