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速青春期

　　大家在地下室的小KTV里《情歌王》传唱进行了好几轮才终于被叫停上去吃饭，郑彦在动筷前更是举起饮料杯，大放祝酒词：“祝大家在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中，压力小小，成绩好好，皮肤滑滑，头发多多，神采奕奕、文质彬彬、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喜气洋洋！”

　　被大家笑骂再说ABCC型词语就下桌！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聚在一块，成年人的饭桌文化与他们遥远得好似风马牛不相及，或许各自在家族的聚餐中都需要顾及应付一二，但在这里，大家只顾着比拼抢菜的速度与激情。

　　饭后，郑彦自觉带头收拾饭桌，“没进厨房的这会儿可以进了啊~进过厨房的先边儿玩去。”

　　黄一铭勾着副眼罩甩了甩，走到郑彦旁边，“一会儿玩蒙眼抓人怎么样？！”

　　“可以啊~”郑彦转头问：“大家觉得呢？”

　　张清话收掉自己旁边的几个盘子，闻言笑起来点点头。
　　他又有点兴奋了，好热闹！

　　而且这种热闹与一群人坐在一块儿却各自玩各自的手机那种浮于表面的热闹完全不同，它是真实的、自在的、触手可及的。
　　张清话又像个期待秋游的小学生一样开始期待起来。

　　“可以啊！”
　　“好啊！”
　　“我要玩我要玩！”
　　……
　　大家也逐渐发表自己的意见。

　　高凡揽过赵盈安和刘士博，“那我们去收拾客厅腾位置！”

　　张清话和郑彦一起将盘子和碗搬到厨房，戚晖秋已经站在水槽前开始清洗了。

　　郑彦连忙过去说：“你别啊，让我们来洗呗！”
　　“我洗得快。”戚晖秋手上一刻没停。

　　郑彦“啧”了一声，抱着臂靠在一旁洗抹布的张清话身上，人一闲就开始出鬼点子：“要不，我叫谢昕冉来看看？天底下竟有如此勤劳之人！做饭洗碗一人包圆！”

　　“没必要。你这样说的好像我是动物园里正在开屏的孔雀一样。而且，”戚晖秋收起玩笑心思，认真说道：“这样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和可能有的舆论起哄，像是在逼她就范。所以不要掺和我们之间的事，也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助攻，我这么说不是在排挤你们，只是如果我能在各方面足够优秀的话，她自然会看得见，但如果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了，我自己都无法改变，更何况是你。”

　　张清话难得听戚晖秋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消化了一会儿，问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叫我们不要助攻的诶，电视剧里不是有很多这种桥段吗？”

　　“是哦。”郑彦也摸摸下巴思考道：“电视剧里甚至好多没有助攻最后都不能在一起嘞。”

　　“电视剧像是带着答案看过程，剧本说那两人会在一起，所以大家都迫切地想看他们赶紧在一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喜闻乐见的亲密戏份。但现实生活中谁也没有上帝视角，你怎么知道帮谁是对帮谁是错，这些都是很难说得清的，最有可能的是你帮了别人却反而把自己也卷入到他们之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戚晖秋关了水龙头，擦擦手搭上郑彦的肩。

　　郑彦正听得云里雾里，被这一下明袭也吓得不轻，只听见戚晖秋盯着自己说：“如果现在你助攻我们成了，后面我俩分了，我天天拉着你吐槽都怪当初你把我俩凑合在一块我和她才会走到这个地步，你乐意听吗？”

　　郑彦连忙抽身，抱住后面的张清话，“他好可怕！”

　　戚晖秋重新退了回去，笑道：“总之不要轻易介入别人感情相关的事，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

　　张清话轻轻拍了拍郑彦，心思却还停留在刚刚的话题上。
　　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如果没有人助攻，两个人又该怎么走到一起呢？难道真的只是看对了眼，还是某一刻发生的质变？

　　可是那一刻又怎么知道是哪一刻呢？电视剧总拍摄因为一次擦肩，或是一次对视，甚至是两个人没有直接接触的一次观察就能敲定自己对对方的情感了。
　　张清话总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两个人目前对对方还完全不了解，居然就可以开始谈情说爱了。

　　难道感情的前提不应该是两个人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思想三观一致，步调相同吗？

　　是感情原本就可以如此随意，还是我把它看得太严肃了才会对它要求这么高？
　　张清话依然想不明白，但这也不是一门学科，没有人教过也没有标准答案可供参考，每个人的条件不同，题目也设置得不一样，好像默认大家进入青春期之后便会自动觉醒，通常还要预防着。

　　可究竟应该如何了解、寻找、感知、探索、经营一段亲密关系完全是黑洞般的知识盲区，许多成年人对此都未必能给出很好的解答，仿佛都只能随大流观察身边的家庭抑或是效仿电视剧中的相关情节罢了。

　　张清话摇摇头，将胡思乱想摇出脑海，与其自己在这儿瞎想，不如等春节张挽秋回来问问她是怎么看的。

　　戚晖秋果然洗得很快，张清话才走神一会儿，他已经全部收拾好了，推着正在给自己思想做升级的这俩出去。

　　“就三个眼罩了，怎么定规则？”黄一铭见人陆续来齐了问道。

　　覃奕举手回答：“那就只能三个人抓到底喽，或者中途换人，但场上抓的只能有三个人。”

　　“很好，这位同学非常清晰地解释了一下三个眼罩的含义。”梁闲鼓掌道，“那就随机抽抓的吧，然后被抓了的就出这片区域，抓人的抓累了就去那片区域换人，大家意下如何？”

　　“可以可以，那我来界定一下怎么算被抓，抓到猜名字吧，猜错了就放掉~这样有点难度，不然客厅好小，很快就结束了。”杨艺提议道，“还有，女生们被抓到的时候，介意的话就拍一下抓人的手，视为自动淘汰，抓的人就不要再继续了好吧~男生们也是一样哦！”

　　“要不关灯玩吧！就留一条比较暗的灯带，这样好像更刺激了！”潘舒瑶说得激动直拍手。

　　郑彦拍板定论：“非常完美，目前看来没有任何逻辑漏洞，想上厕所的赶紧去上一下，我准备一下抽签用的扑克牌。”

　　唐茜最后嘱咐：“大家玩的时候都慢慢走好了，千万不要跑啊！万一磕着了就要挂彩到明年了。”
　　赵盈安被逗乐了，“是啊，这样寓意可不太好~”

　　五分钟后，郑彦将牌在茶几上摆成一个花形，“来吧！激动人心的抽签时刻！就三张非数字的。先抽后抽关系不大，几率都是一样哒！”

　　张清话排在后面拿过一张，用手掌紧紧地捂着，走到没人的角落才翻面查看，而后又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压根不用躲着看，又不是狼人杀，最后谁来抓都是公开的啊。

　　梅花2，好大的牌！
　　啊，不对。张清话笑了一声，拽回自己的关注点。
　　数字牌，我是被抓的那方。

　　“来！”郑彦将茶几移开，“抓的人来领眼罩吧！”

　　三个人径直朝郑彦那边走去，吸引了大家的全部视线。
　　向欢愉、肖落、戚晖秋。
　　大家看着这个抓人组合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尖锐的物品早已被清理到区域外，大家又再次确认好了界限，三个抓的人随即戴上了眼罩，黄一铭按掉客厅的大灯。
　　“游戏开始！”郑彦喊出这句后立马跑开变换位置。

　　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点大家移动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与窗边一抹昏黄的灯。

　　张清话环视客厅，几乎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全方位覆盖的地毯、两个垂直摆放的长沙发、三个呈数学因为号摆放的矮矮的懒人沙发、一个或许能用于秦王绕柱的吊椅和或许能制造出些许迷惑性的双层窗帘。

　　“夏芸。”
　　“高凡。”
　　戚晖秋和肖落的声音突然接连响起。

　　原本郁闷的高凡闻言惊喜地看了一眼夏芸，眼里此刻毫无自己被抓了的忧伤，反倒满是对同桌命运共同体的感慨。

　　戚晖秋抓完后在停留在原地，站定几秒后朝沙发一侧跨去！

　　“郑彦。”
　　郑彦真觉得撞见鬼了！不仅抓得快，认人竟然更快！
　　伸手在戚晖秋眼罩前挥了挥，“哈喽？确定没开透视？这眼罩明明够大啊……难不成还会有缝隙？”

　　“你裤子太好认。”

　　郑彦闻言连忙惊悚地低头看自己今天穿的什么裤子。
　　完蛋犊子！前后拢共八个裤兜！怪不得能认这么快！

　　张清话被郑彦反应逗得正乐，这边自己一侧的肩膀突然撞上个人，什么秦王绕柱和迷惑窗帘通通瞬间忘在脑后，张清话条件反射地往最近的沙发一扑，身后人的反应更快，直接擒住了张清话的脚踝！

　　张清话扑腾地挣扎了几秒还是没逃掉，反倒给自己累着了，于是放弃挣扎躺平在沙发上，发现非常舒服，索性寄希望于肖落可千万不要认出自己。

　　刚刚张清话像鱼离了水扑腾的几下，肖落的手一直死死箍着他的脚踝，这会儿终于松下些力道向上。

　　男生，女生？肖落有点摸不准。

　　他重新捏了捏握着的脚踝，纤瘦得像是皮包骨一样。

　　这人不像高凡有标志性的卷毛一样好认，TA此刻应该是躺着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姿势。无法直接定位比较好认的地方。
　　贸然出手只怕可能会冒犯了对方。

　　但这人此时还没有拍自己的手，说明暂时还是不介意的吧……？
　　肖落深思熟虑后准备再确认一下小腿，看看能不能判断出性别。

　　脚踝上的手开始移到小腿中端。

　　停了下来，捏了捏。

　　痒意从感知力道的两个接触点开始向周遭扩散，张清话此刻简直浑身像是有一万只虫子在爬！

　　正当张清话这边水深火热之时，肖落还是有些一头雾水。

　　小腿感觉挺长的，是男生的概率……70%？
　　他开始思考并逐个检索排除今晚除向欢愉以外的女生。

　　见小腿上的手又不动了，张清话这才开始放松地喘口气儿。
　　呼——

　　刚呼出没两秒，腿上的手又瞬间一紧，张清话被捏得浑身一激灵！
　　男生！肖落几乎是瞬间判断出来了！

　　张清话重新燃起逃跑的斗志，刚刚的一分钟简直煎熬得像过了五百年那么久……
　　他双手往后一撑，悄无声息地挺起上半身，与此同时脑中开始策划逃跑路径。

　　倏尔，张清话突然往后一挪！抓着张清话小腿的肖落毫无预兆地失去重心向前扑去！

　　小腿上的手连忙放开，肖落反应极快地撑在了沙发两侧！
　　沙发替两人承受了所有的撞击而上下起伏地晃了晃。

　　张清话不知道自己呼吸是一瞬间停止了还是乱到自己耳鸣听不见了，事态的发展有点超出自己的计划。貌似是朝着Plan E奔去了。

　　实际上张清话只制定了一个Plan A。但此刻，很显然已经失败了。
　　而他又有着数学的严谨性，将1-P（Plan A）设定为P（Plan E）。
　　Plan E，意外的E。

　　“张清话。”

　　谢天谢地，肖落终于猜出来了！
　　张清话第一次觉得被淘汰是一件如此值得开心的事，小声吐槽：“你再不猜出来，我都快憋死了！”

　　肖落拉着张清话的手腕起身，“那怎么不拍我手？”

　　张清话这才大梦初醒一般，“我忘了！”

　　肖落揉了把就算看不见也知道正在叹气的脑袋，“去一旁休息吧。”

　　“嗯……”张清话撇嘴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了，你加油吧~累了记得去那边换人，别跟我一样忘了然后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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