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若教心铃通神意应是尘劫入无钟
伏应岫与鹤描痕再到北襄村,这回光景又比先前不同,鹤描痕细细一辨,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伏应岫心思微沉,“我们先去找池娥。”
二人观众人神情,他们一派欢笑,问他们池娥家在何处,他们不问二人来处,与她们指了路,她们朝指路方向去,不时到了,在门前踌躇片晌,鹤描痕先行进屋,见无异常方招她进来。
小心察过各间房屋,一连查了四五回,主厅相聚,竟无收获,二人各叹一声,伏应岫说:“难道是我们找错了?”
鹤描痕埋头沉思,心里焦躁,踱来踱去,忽然听她气息异乱,直瞪瞪的看着某处,鹤描痕拉她一手,满目疑惑。
伏应岫见她神色无异,便问:“你没瞧见?”
鹤描痕左右环顾,不见外人,纳疑道:“瞧见什么?”
伏应岫指向半拱门,又忽的一惊,忙闭住眼,指着那说:“那儿有好些人。”
鹤描痕一听,忙使法探了一探,虽有异动,仍不见他们,见她神色难宁,一面抱住她,捂着她的头,一面冷喝道:“谁在这装神弄鬼的!”
伏应岫略想了想,扯了扯她衣裳道:“似乎不是别个,是方才村里人。”
伏应岫顿了顿,眼中不忍,心中怜惜,叹一口气,“才刚咱们看他们衣容尚好,我如今见了,他们却满身湿泥,还有些浑然变成了肉沫。”
鹤描痕按住她说:“那你别看,指不定是他们使了什么坏。”
伏应岫微微挣了出来,“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怕这些?除了他们,我还见了池娥,她就在门那。”
鹤描痕心里一沉,伏应岫说:“我去问问。”
说着,她便要去,鹤描痕拉住她的手道:“你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伏应岫笑了笑,“她要有心,早也坐不住,我看她神色拘禁,应是有难处。”
鹤描痕欲言又止,随她一同去了,伏应岫在门前略站片刻,又往别处走去了,鹤描痕方见路也眼熟,不知走到哪处,得一岔路,两人微微顿脚,因是方才不见这条路,向里行去,得间清雅小屋,屋内没别个,唯有画像无数。
鹤描痕扫过一圈,转头见伏应岫到妆奁前,上面也贴了一副画,正要触它,鹤描痕叫道:“别!”
伏应岫止住手,举目望她。
鹤描痕问:“是她叫你过来的?”
伏应岫笑了一笑,她是个较真的性子,口里一个是就免不得说责了,口里一个不是,又离不开她一顿说教,左右过不去,正欲支吾含糊,鹤描痕说:“你真是愈发没心眼!她独让你见着,有什么心思你猜不中?倒让她下降头,迷了魂般替她做事!”
伏应岫却说:“我不觉得她是个坏的。”
鹤描痕叹了一息,“你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
伏应岫拍了拍她道:“别说什么心思,先前她还帮过两回,这怎么说?”
鹤描痕撇撇嘴说:“她假意帮人,再使我们信服。”
伏应岫说:“不放出她来,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别的人可信?”
鹤描痕一时无话,只得顺着她去。
伏应岫伸出手,鹤描痕心头捉紧,嘴里道我来揭,手也抓住,偏伏应岫已经抓在画卷上,不妨扯落,并有一根钗子落在桌上,伏应岫拾起,霎时铃声阵阵,鹤描痕猛地一惊,拉过她扯在身后,一面防着池娥。
池娥摆摆手,但见这儿光景一变,化作一副荒景野地,池娥飘飘去了,二人见了,便跟上她去。
到外面竟见天上五光十色,各等招式挥如雨密,鹤描痕拉着伏应岫速速离开,一面往池娥那去,行了半天方得人唤道:“岫姐姐。”
伏应岫寻声一看,虞沾月往这面跑,倒在二人跟前顿了顿脚,又唤了一声,“鹤姐姐。”
伏应岫脸上一喜,与他叙了几句,鹤描痕见李天要在侧,目光森森,李天要怕她又与自己较起劲,摆手道:“我也没怎么他们。”
伏应岫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们答,李天要说:“我们早在这了,只等你们过来,刚儿我叫你们来,你们防贼似的。”
鹤描痕撂下脸,冷笑一声。
苏无故瞥了鹤描痕一眼,转而看伏应岫,“你们到这来,你爹知也不知?”
伏应岫一时没答上来,心里鼓鼓咚咚的,鹤描痕说:“我们偷跑出来的,谁叫你走个没了影,也不说明白,害我们一阵担忧。”
苏无故再要问什么,鹤描痕忽然道:“她要跑了。”
众人朝之望去,李天要神色微妙,忽而又感什么,也不顾他们如何,匆匆离了。
鹤描痕说:“先追上她。”
池娥一路往池府去,至府内见衣群乌泱泱围在门前,见了她到,它们纷纷退至两道,池娥推门而入。
夜雨听闻门外有声,起身去看来人是谁,倒听一阵响声,顿时浑身上下如雷似电的酥麻,忽而喜又忽而悲,紧紧的往门那瞧。
没多时铃声在前,池娥站到门边,见她在这,也不知什么反应的好,便也站了好半会儿,直到虞沾月进屋,心里奇怪,因问了句:“怎么站在这了?”
鹤描痕乜他一眼,虞沾月噤声,暗自嘀咕她们怎么作的这等神态?
虞沾月正想的入神,里面倏地惨叫一声,池娥便往里屋看,夜雨道:“都进来吧。”
既到屋内,床上躺着人,因是拉着帘子,暂不能见其面容,嗅得一股血味。
池娥问:“她这样如何是好?”
夜雨道:“情绪所激,我叫人过来为她诊治,她不肯受,一时叫喊又惊到肚子。”
虞沾月还要跟她们去瞧怎么回事,却被苏无故拉住手,疑然看来,苏无故睨他一眼,随即拉扯着他到外面去了,虞沾月还未转过弯,可见他一径的走了,挠了挠又头追上去问:“你心情不好?”
苏无故转脸,噗嗤一声笑道:“谁心情不好?”
虞沾月愣了一愣,旋即嘻嘻笑道:“你刚不说话,像是恼火了一般,我被唬的不轻。”
苏无故使眼上下量他,虞沾月被他盯的一阵发毛,苏无故道:“她们的事教她们去解,咱们俩凑什么热闹。”
虞沾月笑而颔首,“说的是。”
苏无故这面说着一些闲话,虞沾月那面口里忙着应承,两眼一心都挂在他身上,神意早也酥成一片,哪里还管的到其他?
苏无故无意瞥见他这副模样,在心里偷偷笑了两声。
不知到了哪间房前,门打里面撞了一撞,虞沾月吓得后跳一步,不想撞在苏无故身上,脚下也踩着他了,苏无故扶稳虞沾月,虞沾月挪脚,惊道:“你脚疼不疼?”
苏无故道:“不疼。”
说完这句,苏无故看着门,门内人拍拍打打,一面叫喊道:“开门。”
苏无故问:“你是何人?”
那门内人一听有人回应,惊喜道:“我叫杜近林,被人抓了关押在此!”
苏无故问:“谁抓的你?”
杜近林默了片刻才道回:“夜雨。”
苏无故:“她因何抓你?”
杜近林听了又气又恼,“只为一些陈年旧事。”
虞沾月心头一阵气愤,撇撇嘴说:“没头没尾的话,别理他,定然是他犯了事才被关进来的。”
杜近林急道:“别走!我说!原我与阿玉是青梅竹马,儿时作了玩笑说要娶她,后我搬去,不曾回来,哪知旧乡遭了洪水泥石所袭,都死了,夜雨又与她要好,对她遭遇愤愤不平,因而找上我,说要……”
苏无故问:“说要什么?”
“说要替她讨回公道。”
苏无故没回话,杜近林恐他们跑了,慌忙拍门,“你们信我!”
正在这时,两衣者至,打开房门放他出来,杜近林急急忙忙的要跑,又被它们押住带走。
且被压在夜雨身前,杜近林正要骂出口,猛地见池娥,僵身立住,夜雨挥挥手,它们自行退下,夜雨道:“先前因着他,你总要惆怅,如今人也带过来,你有说的或要做的,只管去,我替你做主。”
杜近林赫然起怒,苗欢计听得这面动静,唤他一声。
杜近林怔住,随即往房里冲,掀开帘子,见她满头是汗,苍白如纸,勉强笑了笑,杜近林见她这副神态,吓的六神无主。
她们入屋,杜近林挡在前面,暂且按住魂说:“你们要打要骂,冲我来是!不要,不要冲欢计去!”
池娥道:“你别唬他了。”
夜雨说:“难为的你想着他如何好,可见他对你并无一点心。”
池娥叹说:“如今又能有什么心?”说着,她又看着她道:“反而是你,当日既得了缘道,也不该与这些事胡缠,早也该去的。”
夜雨:“怕你执念不化,变作游魂,没了我,教外人欺去又怎么好?”
池娥垂下头,并未多言,只这身上滚滚的热,未免触动情感,一时要说什么,李天要慌忙闯入,见一个两个都腻歪着情,抖了一身寒颤,“他们都已压下阵,都火烧眉头了!”
夜雨命众人在此安坐下,叫李天要在一旁候半刻,随即问杜近林从前约誓作也不作数,杜近林看了看池娥,定下心道:“儿时玩笑,不作数的。”
夜雨又问池娥如何想的,池娥说:“早就没缘的事,何必牵强。”
夜雨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杜近林惊退几步,未觉疼痛,睁眼看见夜雨将手一翻,划来钗子,扔到他脚下,那钗子又化作一抹灰的吹散了。
夜雨对他们杜、苗二人道:“我在外面备了车,你们自行去留。”
且命苏无故等人暂且留待片刻,遂与李天要出了门,苗欢计心怕他们,蒙着被子不敢出,杜近林方见到池娥也怕的,可听了她那一番话,知她并非是索命来的,稍稍放下心,扶着苗欢计走了,过她身侧时似有言语,又不想苗欢计多心,吞声而去。
虞沾月见他们都走了,伏应岫问过哓白镇等事,他们解答,又问虞沾月怎么来的这,虞沾月如实托出,伏应岫叹息一声。
聊罢,苏无故坐那休息少时,虞沾月到一旁问伏应岫要东西,再拉扯苏无故袖子,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苏无故摇头,虞沾月低下身抱着他的手道:“你就依我去。”
鹤描痕直瞪瞪的看过来,笑了笑道:“依你什么?”
虞沾月立直了身,连连摆手,闷闷道:“没什么。”说了这句,也没了精神,到一旁捋袖子。
苏无故观他神魂不宁的,便在他肩上一拍,径直出了门,虞沾月会意,偷觑鹤描痕一眼,见她没管这面,这才走出门去。
苏无故在廊下等他,等他跑过来才说:“慌张什么?”
虞沾月腮上含笑。
苏无故嗤他一声,虞沾月道:“进屋去?”
苏无故说:“我就出来解解闷,不回屋。”
虞沾月道:“刚被那人吓着踩到你,你又一直坐着,肯定是疼的站不动,咱们回屋,我给你看看。”
苏无故好笑道:“你会看什么?”
虞沾月:“你只管跟我去。”
苏无故不想答应,虞沾月好声劝着,左右劝不动,便说:“你是疼得厉害,走不动路,我抱着你去。”
苏无故看他要动真,又躲不过他,只好和他去了,到了屋里,苏无故被他推着坐下,给他解了鞋子,仔仔细细看了会,没见有什么事,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点了点他的脚背问:“疼?”
苏无故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虞沾月不解,苏无故有心趣弄他,“我要是疼,你这问过,难道我就不疼了?”
虞沾月腮上一羞,“那还是疼的,”他嘴里嘀咕道:“我哪里是有意要踩你?”
听了这篇话,苏无故笑说:“刚和你说两句玩笑话,我一点也不疼。”
虞沾月出神,没听进这几句话,兀自从怀里取出药膏来,捻了一块往他脚背抹去,手才伸来,苏无故就收了脚,虞沾月抬头看他。
苏无故说:“你别胡闹。”
虞沾月:“我何曾胡闹了?”
苏无故不睬这话,偏过身去穿鞋,虞沾月不许,夺了他的鞋扔在一边,“给你涂了药你再穿。”
苏无故见他脸上好认真,因慢慢坐了回去,虞沾月给他抹过药,又仔细的揉了揉。
抹了药,苏无故穿鞋要走,虞沾月按住他说:“现不宜动脚,咱们就在这休息罢。”
只消一眼,苏无故便知他是什么心思,笑了笑没说话。
夜雨正在路上,李天要跟在后面说:“他们设阵之时,我命潜衣者断阵,与他们斗了起来,把衣服勾出了几跟线,斗的是天昏地暗,而后又商议什么,忽然变了个阵法,要将我们困死在这。”
夜雨道:“我都知道。”
李天要撇撇嘴,仗着她走在前面观不见后面情景,冲她皱鼻子扯鬼脸,夜雨微微偏过头,李天要摆的一副正经,笑了笑说:“夜姐姐。”
夜雨冷笑一声,二人到了外城,天上众人一派肃颜,并系仙法,共设困厄阵,当下阵已成定,愈发压落下来,黑琴见他们到,不与众人争斗,落在其后。
情非观见下面有个人闲步而来,但见她是千肌纹理变动神机,难磨真思,和举止处绝运鬼意,盈魂遏气,情非忽感浑身一阵油煎的紧,气难运转,因感不妙,微微退步。
情非转过脸,瞥见哲愚满面愁容,似在斟酌。
夜雨予她施了个眼神,黑琴再令七弦悬上,一面索众人脖子,一面设音,惹的他们方寸大乱,哲愚喝了一声,命众人稳定心神,随即上前对弦劈了起来。
僵持良久,众人体力无多,但见困厄阵绛定,颜俱欢色,正想能收了这恶煞鬼,那困厄阵触及城界便消了声息,他们默了一会,而后惊慌失措。
情非察见下面众人兀自做事,并不觉察这方异样,因召众人道:“我猜此间与城民相系,或啖之为食,或操之意念,我们下去冲一场,唤得他们清醒,兴许得灭此煞。”
众人听之有理,便道愿助她一臂之力,随即都冲到城内,谁料身子失力,险些摔作肉泥,他们勉强控住,渐察仙力封闭,面露惊惧,情非道:“快找他们施个清醒咒。”
情非随手抓到个人,那人被她这行径唬了一跳,问她有何贵干,情非施法打去,这人眉心一皱,接而昏倒在地。
情非举目朝夜雨方望去,既不见她踪影,勉强松了一口气。
忽然有弟子惊退,因是施法不当,使那人丢了性命,不由手忙脚乱去问,哲愚怒道:“别管他如何,快找别个,能醒几个是几个!”
慌慌张张过了半天,渐而有人反应过来,仙者且问今照宗一事,他们也能说出一二,城上异界光色淡泊,他们欣喜若狂,城民问他们来意,他们道感城中种种不祥,察有鬼异,前来诛杀,以安黎庶,城民恍然大悟,连连道谢。
情非见众人渐渐记起仙宗之事,愈发不安起来,有意避开城民,低头沉思间,哲愚寻来道:“此势太顺,必有蹊跷!”
情非点头,再观众民神色举止,忽然大惊,大叫道:“快走!”
仙者们还不明这话,那众城民手化刀剑,并将他们头颅砍掉,他们欲逃,竟不想他们身负奇力,都不能逃脱,或有些存力者,撑起精神与他们斗一斗,未料他们也施得仙法,转瞬横地尸首无数。
余下几人见不妙,自知无力回天,仓皇离去,但见城门紧闭,共施力破了门,飞身逃出,回头见城民聚在门前,满面愤恶,问他们几人何故逃跑。
情非见他们还愣着,又怒又气道:“再看,仔细他们出来夺你们的命!”
话才出口,脖子便被弦给缠杀住,众人都如此,情非撑着看去,夜雨等人却在城外站着,心里不由惊惧道:她是何等人物,又使何等法术蒙众人眼目!
黑琴收弦,李天要越过众尸,不虞道:“门都让他们打坏了。”
夜雨站了片息,抬了抬手,满地横尸了无踪迹,再是去见池娥,正见她们聊着话,夜雨说:“我要走了。”
池娥:“我送你走。”
伏应岫与鹤描痕跟着她们过去,过了如丝阁,再走几步,见有一处气势非凡,奇花异草间玉阶通天,上接霭霭祥云。
伏应岫心下正思量,忽地杂风袭面,吹来一张纸,接过一看,正是夜雨画的那副山花共月图,因教烧毁许多,伏应岫看不出什么,鹤描痕唤她一声,手里松动,教它随风飞了去。
鹤描痕问道:“那是什么?”
伏应岫说:“应是残画,已被烧坏,我也辨不清上面画的什么。”
鹤描痕点头,不再过问。
夜雨站在阶前好生踌躇,池娥推了推她道:“去罢。”
夜雨说:“你如今在世也无依靠,何不同我去?”
池娥笑叹一声,“我不过念化之身,尚不足为鬼怪,如何去得?”
夜雨:“你在这阶道上走,就能和我去了。”
池娥怔愣,夜雨道:“你不信?且到上面走一走便知道能不能了。”
夜雨叫她来试一试,池娥听了她的话,有些意动,因踩上去,忽然间金光涌跃,池娥只感浑身一轻,果然能随她上去了,又想她日夜辛勤雕刻玉阶,一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池娥解铃,夜雨意会,因也解了送一并到伏应岫手里,伏应岫连连拒受,夜雨说:“此铃心铃,你先留着,日后自有用处。”
伏应岫拿不定主意,因望了望鹤描痕,鹤描痕点了点头。
伏应岫谢过。
苏无故与虞沾月得这面动静跑了过来,虞沾月问了一句。
夜雨说:“我们要先走了,等明儿再会了虞兄弟,”转而再望向众人,“再会。”
虞沾月随口问道:“你们走了,这里又当如何?”
夜雨说:“我留两衣在此。”
虞沾月想了想,欲把无钟还回,并道:“我又不擅使它,不若留它在此,共守安宁。”
夜雨见他无意于此器,颔首作应,两衣自他们二人身上解下,领去无钟。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