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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唔叽……
草籽从袖管里滚出来,这是林疏衍捡到的那颗,它已经不小了,有个小橙子那么大。林疏衍想它是不是需要灵力滋养,谁知它往下一跃,跳到了自己脚面上。刚要把它捡起来,没想到它贴在了肿起的脚踝旁,一股温和的凉意拢了过来,渐渐抚平了痛感。
它竟然还有疗愈作用吗?林疏衍惊奇地把它捧了起来。脚踝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但似乎消耗了这颗小草籽太多的能量,它在手心趴了趴,一下就变得只有刚才的一半大了。
“啊……你不用这样的,我的脚很快就会好的。”
草籽摇了摇身子,似乎是不认同林疏衍的话。
“不过你真的好可爱好贴心啊。”
小草籽这才高兴起来,在林疏衍手心快活地滚动。
其他几个种子没有再长大的迹象,它们似乎已经吸饱了力量,懒懒地沉睡着,等待合适的时机和环境生根发芽。林疏衍便找到李谨行前辈,把这些种子给他。
一个拳头大,一个橘子大,三个红枣大的。李谨行好意外,没想到最大的能有这么大个儿,自家掌门当年培育出来的见森草草籽比最大的这个稍大些,但他是天峰派的掌门,而一个玄霄门的小弟子能做到这一步,是自己低估他了。李谨行本以为他会留两颗草籽在身上呢,没想到自己给他的那五颗全拿过来了,连最小的这几颗也品相不错。
李谨行望着林疏衍手中那块剔透的水玉佩,心情愉悦,“要一起走走吗?”
林疏衍摇头,“我马上要回我们门派了,等会儿还要去村子上呢。”
“好。”李谨行的狐狸眼微微上扬,“那你有空闲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出来。”
“嗯。”林疏衍便先回到自己门派那边了。
正道两派和魔门众人都忙着探索新地点,以免被人抢占先机。赫临回了九天之极一趟,他去殿后的药泉里泡了半个时辰。最近他的状况确实不太好,也许该按尘冥那老头儿说的,来这里浸一会儿。身体是舒爽了很多,但头还有点隐隐的昏沉。呼……这种感觉他经常会有,应该和以前一样熬过去就好了。
从九天之极下来,道路两旁的魔门下属无不恭敬,即便是已看不到尊上背影,也不敢轻率不恭地将头抬起来。
“你看到了那些人的眼神吗?”
脑海深处响起烦人的声音,赫临无视。
“看他们啊,表面上那么谦卑,但掩盖不住他们质疑的目光。封禁阵没能修复,这些人心里都有不满。他们现在想干什么呢?会不会密谋造反?”
赫临攥紧了拳头,在识海里不耐烦地喊道:“尘冥?尘冥!”
那老头儿没有回应,又不知干嘛去了。
赫临从怀里取出一颗聚神缚灵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这味药对身体的害处太大了,先这样扛着吧,等真的撑不住的时候再说。
九天之极离他们探索的地方不算近,但这些距离对赫临来说只需半刻钟。回去就碰见某个闲的屁慌的李长老热情高涨地迎面走来,“嗨,有空吗?”
赫临即答:“没有。”
面对如此冷脸,李谨行到没有半分不悦,仍是高高兴兴挥着手说:“那下次再找你。”
“……”聒噪。
赫临召来赵紫炎那几个人,刘磬是最后进来的。
“你好点了吗?”赫临问他。
刘磬一愣,才反应过来尊上是担心他的身体,连忙受宠若惊地答道:“属下已经没事了。”
赵紫炎等人开始汇报这里的情况,刘磬一直回想着尊上那句关怀的话,后知后觉有点想哭。这次虽未能将封禁阵修补好,但在尊上的带领下,他们一定还有机会的吧。
汇报上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正派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赫临便叫他们继续跟进。刘磬还没走,赫临扬眉,“还有什么事?”
刘磬顿了一下,又俯首道:“没有,属下告退了。”
尊上似乎身体不豫,刚才不长的时间中,几次透露出倦态,刘磬心中敬虑,可尊上似在掩饰,不想被人发觉。一个下属,若是表现得比尊主聪明,尊上该如何作想?刘磬最终还是愚笨地离开了。
外头已依稀可以看见星光,空气湿润冰冷,赫临一个人在树影下走着,他想安静待会儿。不远处有穿着正派服饰的弟子,他们瞥见这边就匆忙低头走开了。
“看到这些正派的人了吗?他们不过表面上忌惮,内心却都在咒骂魔门的人。他们算什么东西?百无一能却又自视甚高,若是魔门衰弱了,他们便要立刻表现出可鄙的真面目了。”
这喋喋不休的声音真的让赫临累了,他转身去往那边偏僻荒凉的山坡上,也许他现在应该找个没人的隐蔽角落好好睡一觉。
凌乱不齐的杂草耸立,几乎要将整个石窟遮住了,这里像是隐蔽的动物巢穴。赫临拨开装备着锯齿的草叶探身进去,里面很黑,但将风隔绝在外,这里待着称不上舒服,却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没人会发现他在这里,他不必刻意表现出某种模样。赫临靠在角落里,前额搁在膝盖上,蜷成一团,只有脆弱的后颈裸露在外。
“你在逃避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懦弱,你要任凭那群人夺走你唯一剩下的东西吗?”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耳边却响起些笑语,脑海中闪过泛黄的景象。在后花园玩耍,在兵器库捉迷藏,娘亲抱着他在高塔上看星星,而父亲坐在那个令人骄傲的位置,所有人都仰视着他。
“他们都在觊觎你,觊觎你的位置,觊觎你唯一的荣耀。你知道你靠什么夺回这一切的?无人可敌的力量。是啊,他们都在害怕你,所以才不敢夺走你的东西。”头颅深处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但是现在你变得如此虚弱,你没有以前那么坚定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困,赫临真的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是安静睡一觉,但体内灼热的力量驱使着他,将他周身的疲累都斥散了。
那褪色的景象清晰起来,宫宇威严而冷清,虽依稀可以看到原来的模样,但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
那声音嘲讽道:“还想再尝一回遭到背叛的滋味吗?那些人如果逆反,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十成的把握镇压吗?你需要更强的力量,对抗世界的力量,剿灭一切的力量,这样就算所有人都违抗你,你也不必害怕了。”
不必遭人冷眼,不必流离失所,不必躲藏在漏风的小木屋里,可悲地等着一点温暖到他这儿来。
对啊,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掌控全部的力量,但是他的理智能驾驭得了吗?
“当然,你可以做到的,你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你看看那些蝼蚁,他们能像你现在这样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跟他们不一样。来吧,来吧,只需你的意念一动,这些力量就为你所用。”
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影,正派一众,魔门下属,他们眼神阴冷,笑容扭曲,近乎疯狂。他们像一群鬣狗,随时可能扑咬过来。他们大笑着大吼着,混杂着兵器尖锐的碰撞声,尤为刺耳。
世人都是如此。
赫临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却望见人群后面有个心不在焉的玄霄门弟子,将遍地荆棘变成柔软的花。他几乎都被其他人遮住了,但他清亮的色彩却很惹眼。
全天下的人都在对抗他吗?为什么就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这并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不自量力地想要夺取不属于他们的权利。而你,正是站在巅峰之上的人,为了摧毁你,这些狡猾之辈便会聚在一起。那些魔门之徒假意臣服,享受着你所带来的庇护。一旦你的力量稍有动摇,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向深渊。而那些自诩为正派之辈,他们的伪善里藏不住对你的深深敌意。他们嘴上看不起魔门,实际对魔门的财富嫉妒得要死,正派与你,永远只能是敌人。”
这声音轻盈地在空中缭绕,不着痕迹地绵缠在赫临心头。周遭的人影扭曲着,污脏的灰黑色弥漫,那抹亮眼的清透色彩也被卷了进去,再不见踪影。
“来吧,来吧,接受这一切,让那些卑微的生灵在你的脚下战栗,让他们永远不敢抬头正视你。让他们知道,他们只配在你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你的存在是他们永恒的恐惧,是他们永远无法抵达的终极。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是吗?
他想要?
那团人影朝他翻涌过来,一个个面目模糊,却能看到黑洞洞的大口似要撕咬他、吞噬他。他们贴得很近,黏在他的身侧蠕动,他们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种畸形的恶意。无处可避,唯有反击。
是的。
他需要。
一股炽热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滋生出来,像火苗一样舔舐着他,越烧越烈,顺着经脉不受控制地蔓延。
夜色浓重,风带着寒意呼啸而过,丛生的杂草胡乱地摇摆着。
扎营的地方有几点光亮,倒是生出些暖意。林疏衍从营帐中溜出来,却碰到迎面走来的长老,他恭敬地问了声好,却颇有些做贼心虚。好在此时外头闲聊的人还有许多,长老没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走了。
从几个营帐旁边穿过,暖橙色的火光渐渐黯淡了,只有冷清的月光泻下来,地面是藏蓝色的。林疏衍回望一眼身后,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加快了脚步。
偏僻而荒芜的山坡没有一个人影,杂草高得近乎能把人埋掉。林疏衍弓着身子躲进去,高高的叶片朝两边倾开,又在上方拢起,卷出一条幽深的隧道供林疏衍轻易通过。
斑驳的月影从叶隙中透下来,早春能听到零星的虫鸣,脚步落在草地上沙沙作响,静谧极了。
如他想的一样,这里的结界遭到阵法的剧烈冲击已经破损了,现在还未修补好。前几日都看到赫临晚上会来这里,不知道今天他在不在。
林疏衍灵巧地从结界裂隙中钻过,他本想着赫临应该会在结界中心的位置,但这里的结界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层又一层,不知何处才是结界设立想要遮蔽的地方。
那边似乎有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林疏衍小跑过去,传过来的灵力越来越强,给人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就是那边吗?
他深吸一口气,决心朝那边靠近。
再往前,却有巨石堵在结界缝隙处让人无法通过,他试着抬了一下,很重,上头被施了法术,这不是普通石头该有的重量。但要在短时间内把法术解开并不容易,林疏衍咬了咬牙,用蛮力一撬,把它弄到了一边。
呼——肩膀都酸了。不过这是个好迹象,这里面肯定躲了人。
弥漫的灵力愈发浓烈,压得让人难以呼吸,再费尽力气弄掉几块巨石之后,林疏衍注意到了那个洞窟。狂暴的灵力在空中疾速呼啸,洞窟前高耸的草叶却一动不动,一股诡异的死寂。
他屏息拨开了草叶,苍白的月光得以下落,但只照亮了洞口前的一小块,里面很黑,却有紊乱的呼吸声,像是有野兽躲在这里独自舔伤。
冰冷的石板反射着微弱的月色,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映了出来,林疏衍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判断,那是赫临。
他在这里。
林疏衍心跳的很快,他抿了一下嘴唇,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洞窟里那双眼睛却抬了起来。一瞬愕然,像是看到了幻觉。
“你?怎么在这里?”声音沙哑而低沉。
“来找你。”
洞口的身影不知死活地朝这里靠近,月光从他身上垂落,影子蔓入了黑暗中。灵力躁动着,赫临的头再次痛了起来。
“出去,别过来。”
“你怎么了?”林疏衍顶着灵力的压迫缓慢靠近。
赫临一股无名火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不见我说的?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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