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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远的妈妈黄静恬8
大脑操纵着人的行为,而情感操纵着大脑。
人总会因为情感而变得愚蠢,鲁莽,贪婪,也会因为情感变得睿智,冷静,无私。
情感如同照妖镜,折射着人的外皮下,内心各种各样的真面。
黄老汉的笑,让人惶恐,又让人不安。
幼童无知的讨好,无法分辨善与恶的界限。
黄丫头只能在原地战战兢兢,观察着,颤抖着,恐惧着,听完她的话语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笑容,却是能让孩童都察觉到不适的笑声中。
是否因为黄丫头自己话语的错误,而即将面对的殴打。
面对危险的本能是恐惧和逃离。
可逃离的后果,在最年幼时因为黄老汉第一次动手时,而下意识的抵抗想要逃跑时,被打到口鼻喷血,除了铁锈味。
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要不是后面二老婆赶来说了些,黄丫头早已经听不清的声音的话语后,这场单方面的凌虐便会以黄丫头活活被打死而结束。
可或许生活在这样人如恶鬼的村庄中,年幼时被打死的命运,或许还没有后面所要经历的人生痛苦。
成年人对幼童的压迫,父亲对女儿的殴打,霸凌者对受害者的凌虐。
屈打成招,磨了人的寸骨,便成了个只能跪在地上爬行的“牲畜”。
自那之后,小小的,如孤苦伶仃的,飘零小草般的黄静恬的“骨头”便被她的父亲生生折了抽了丢在地上任意的踩了。
黄静恬怕啊,但是吃过糖的孩子总是更向往甜,而她得到过二老婆的爱了。
尽管害怕,尽管已经恐惧到在原地颤抖,黄静恬仍是站在原地,心中存着连她都不清楚是何物的期待。
所以,当那无边胆颤的拳脚并未朝着黄丫头预期中的奔来。
而是代替着,传出黄老汉高昂愉悦逗趣鸟虫般新奇的声音时,黄丫头几乎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了那,常年酒色掏身又嗜杀成性,面容的褶皱已经横生遍布,如道道蜿蜒的伤疤爬上了那蜡黄的枯木色的面色,将那外凸又凶恶的红丝眼睛挤的看不见的狰狞面容时。
黄丫头又立刻低下了头,她抬头的对视,是女儿对父亲所求亲情爱意的渴望;她低头的回应,是现实中受害者对霸凌者所带来损伤的畏惧。
那到嘶哑如断弦的二胡声,从上方幽幽的传出,又在地面问问的落下。
黄老汉直指那,关着二老婆的泥巴红砖的房子,朝着黄丫头问道:“黄丫头,你觉得老子的二婆娘,还有多久能跟老子生个大胖小子。”
没有以黄静恬身份称呼二老婆为二妈妈,更不会以同为黄老汉亲生孩子的身份,让他视若掌上明珠未出生的大宝贝,同黄静恬那样的早死了娘的,被磋磨傻了头的贱蹄子并列称为姐弟关系。
黄老汉只是来了趣,看看这个脑子,被他黄老汉蹉跎的已经不清醒的蠢丫头,还能说些什么糊的话,这和黄老汉年轻时结识的一帮狐朋狗友,去隔壁村“逗”傻子时,把傻子激的口水直流,吓得原地乱尿时,差不多的“好玩有趣”。
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视线顺着黄老汉的手指,来到了那件关着二老婆的房间里。
没有恐惧,没有谨慎,只是顺着那目光出神而忧虑。
但就那件泥土红砖房,在黄静恬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区别,只分为她能去的房子和不能去的房子。
能去的房子是柴房,厨房,猪圈,鸡窝。
不能去的房子是黄老汉和二老婆休息的房子。
所以,那间泥土红砖房的房子,本应该是黄静恬不能去的,去了就会被打,打的片体鳞伤,去了就会被骂,骂的没了人样。
黄静恬知道的,这是她不配去的地方,也是她不应该想去的地方。
可黄静恬还是去了,在婆子们给强迫逼着,将二老婆的手脚钳着,嘴巴掐着。
从红棕色的碗里,灌着那污秽粘稠的汤药,如过年宰猪的场景,不断的嚎叫挣扎,又会被人不断的抓着按着。
灌药后的婆子们衣服头发,总会被扯到乱做一麻,所以也总会在从那泥巴红砖房出去后,在二老婆听不到的地方用尽恶毒的言语诅咒辱骂的时候。
又在因为二老婆怀孕后,整日同出门花天酒地,却又偶尔带几个年轻的女人出出进进的黄老汉,在又笑色迷眼的离开房子时。
黄静恬会去踮着脚,去扒着那泥巴红砖房的窗子,向内看看那个领她“害怕”的二老婆怎么样了。
最开始那时候,肚子里的娃娃还不大,房子里光线很好。
二老婆仍是活力鲜明的,像是个挥动漂亮翅膀的大蝴蝶,被灌完药后,总是蹲在恭桶旁,手指扣嗓子眼的哇哇的吐,又站起来狠狠的骂,骂的那叫一个脏啊,从黄老汉到婆子,上到十八代祖宗,下到死了过孟婆桥前,通通都骂了咒了,就连黄丫头听了后,都觉得那些婆子啊,黄老汉啊对她平日的辱骂对比起二老婆而言实在是“温和”。
可不知何的,明明是害怕他人打骂言语的黄静恬,在见到私下这样泼辣的二老婆,竟觉得很是亲切,甚至感觉到心里甜滋滋的。
可这样鲜活的人啊,就如被拔了翅膀的鸟,也如被栓住铁链的猴。
磋磨着磋磨着,便没了气焰,也没了火候。
仅仅是二个月的区别,在次去泥巴红砖房外面的窗户那,偷偷看二老婆时。
仍是婆子们灌完汤药,只是那些婆子们在强逼着二老婆喝完汤药出来后,衣服头发对比之前整洁多了,也不会走到很远的地方,便只是在个听不大话语,却能听见声音的拐角说二老婆的不是了。
黄老汉出门的频率也更多了,从原先的六七天一出门,到现在的三五天一离开。
黄静恬又透过那泥巴红砖的窗户里,看到了二老婆。
黄静恬看到了,二老婆的肚子大了,本就是个较娇小细瘦的女人,微微凸起的肚子,便看的特别明显,又特别的古怪,将二老婆本是娥罗多姿的身形扭曲了,就像是穿了个背着几斤粮食的衣物,不合身的怪异。
对比上次的房间的光亮,能看清二老婆漂亮活力的眉眼。
这次黄静恬只能看到,这阴影下床榻上,那双明艳动人的眼睛,滴着泪珠小声啜泣的女人轮廓。
仍是用那恶毒到黄静恬都觉得厉害的言语,去咒骂着那些婆子和黄老汉,但声量却小了许多,气力也少了许多。
在哪光线透过窗户的折射,黄静恬看到了床榻上女人本该乌黑靓丽的头发,出现了几根白丝。
这次的从那小小的窗户外,偷偷观察的黄静恬,却不再开心,明明二老婆还是那样的彪悍泼辣,明明二老婆也是让黄静恬“害怕”的人,但那些个流出的眼泪,那几根刺眼的白丝,都让黄静恬心底难受的紧,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表情闷闷的离开了。
而随着时间像是飘在水上的浮叶,在水波微风中晃啊晃,荡啊荡。
婆子们手里的工作松了,照料着二老婆的人却越发的多了。
自那次看二老婆长了白头发后,有过去了快个把月了,黄静恬都没去瞧二老婆。
婆子们仍是会在工作闲于谈论和辱骂二老婆,那表情却已经从最初的恐惧转变为愤怒最后成了不屑。
话语间也是从对待主子的尊重,而又变成了讨论媳妇物件般的廉价。
黄静恬也只是在旁听着,她不想看二老婆那副模样,在黄静恬心中二老婆应该是永远那样的美丽,鲜活而又刁蛮暴躁的,而不是躺在床上留着眼泪白了头发的女人。
所以,黄静恬不愿意去看去瞧了,那块压在心底的石头越发的大了。
知道那些个婆子们说,二老婆肚子大的不正常。
说二老婆这胎必定是个男孩。
也说二老婆,又瘦了又白了睡的又多了,是个享福的命,但也是个早死的命,估计生了那娃娃身子就得亏了死了,到时候黄老汉有得纳三老婆。
婆子们说啊说,聊啊聊,最终化为一句句赞叹,夸黄老汉真是个好福气的人。
爹妈走的早,留了这么多田这么多钱保黄老汉衣食无忧。
头婚娶了个县城的女人风光又气派,生了女儿拿去当下人还不用付钱。
二婚又娶了这么个狐媚子,被迷的七荤八素,将那狐媚子最漂亮的年华享受完了,正好老了没用了之前,留个儿子撑其黄老汉家的门楣,又可以风风光光的在娶个三老婆了。
每次都能物尽其用,把那些个女人的价值榨干后,就能马上丢了甩了再娶个新的继续。
这十里八乡外真是没个有黄老汉这么有“福气”的。
婆子们说着笑着探着,黄静恬躲着听着翘着。
她心里的石头却越发的重了大了,压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难受到想要哭泣,明明她被婆子们黄老汉骂啊打啊的时候,都不曾会有想要哭泣的感觉。
黄静恬只是感觉她的心,在这些婆子们对黄老汉“福气”的笑声,对二老婆将死的讨论声中,一点点的像是化成了浓瘤脏水般,要将她一点点的捂死。
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死了。
所以,当那些婆子们离开后,当那个四四方方的房子又没有人的时候。
那倒小小的身体,再次出现在了泥巴红砖的窗户旁。
当年龄的增加,身体仍是瘦弱矮小。
却也是在荒芜中拼命存活的小草,到底是展露着自己的坚韧,也冒出了属于自己生命的苗头。
如今的黄静恬以不用,像最开始那般拼命的,垫脚,扒着窗户口,才能看到房间内的二老婆了。
她应该是长大了,却是不应该长大的,她应该是苟活着,却是不应该长存的,就如窗户内那如畸形怪物,瘦骨嶙峋白发苍苍,肚子却大的像是要爆炸的,沉默而死寂,灵魂已经被抽离,目光已经被荡平,被困在黑暗中垂危虚弱丑恶,已经认不出人形二老婆般…活着也只是“活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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