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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周英宜直到及笄前,才梦到了后续公孙景阳登基的内容。
于是她鼓起勇气,将她的梦境告知了祖父。
但周阁老将信将疑,以为那些都是她臆想出来的,甚至觉得她是为了嫁给心上人公孙景阳,才编造的谎言,为的是让她如愿嫁给他。
周英宜被祖父的不信任和轻视气哭了,但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梦没错。
正好周阁老也想扶持公孙景阳上位,于是便应了。
直到前几日,公孙仪将数位大臣及其家眷送上断头台,鲜血浸透了土壤,这一幕让周阁老亲眼瞧见,与她提前几日所说重合,他才终于相信了她。
周英宜说完,双目紧紧盯着上座的人,期待他的反应。
但周阁老只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话都懒得再说,就再次端起了茶盏。
这便是赶人的意思了。
周英宜再是不满,在祖父面前也不敢造次,识趣地告退离开了。
只她在走出书房时,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晦暗。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能够预知未来,祖父却依旧待她不冷不热?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么?
可分明,徐乐蓉也是个女孩儿!』
徐乐蓉不悦地睁开了双眼。
梦中,周英宜那句不满至极又充满嫉妒的心声“可分明,徐乐蓉也是个女孩儿”犹在耳边。
她捂了捂双耳,又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做就能将这些破坏了她先前美梦的恼人梦境尽早遗忘掉。
她难得这样孩子气。
都怪周英宜!
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徐乐蓉幽幽想着,她才梦到陛下抱她上了马车,正准备回宫的!
一朝梦醒,陛下却不在身边。
她想起了急匆匆进宫、不知是否有没有用膳的家人们,想起公孙仪的那声“祖父”。
美梦尽散不说,后头的居然还是个噩梦。
这周家人可真阴毒。
周英宜在她的梦中,竟还做了什么“预知梦”,她口中预知的未来竟是旁人烧死了她和陛下,还有他们的孩子!
徐乐蓉摸了摸小腹。
她的孩子都还没影儿呢!竟这样被诅咒!
徐乐蓉咬着唇,在心里将周英宜骂了一通。
等“骂”够了,出了气,她才慢慢坐起身来。
摇铃让宫人们进来伺候她穿衣之前,她还想着方才的前半截美梦。
若陛下没有被急事叫走,她的归宁宴,会是她梦中的模样么?
徐乐蓉红着脸,有些无措,她竟会梦到陛下让她唤他“哥哥”。
“娘娘醒了?”秀竹端着水盆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嬷嬷和秀梅、秀兰、秀菊几人。
徐乐蓉定了定神,将心里的羞意抛却,她看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几人。
看出她的疑惑,常嬷嬷笑着道:“娘娘,是陛下吩咐禁卫军送我们几个到国公府的。陛下还说,让娘娘安心在府中住着。”
是了。
徐乐蓉想起睡前迷迷糊糊听到的对话,她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
【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徐乐蓉“问”。
几人对视一眼,都道不知。
“对了!”常嬷嬷忽然道,“奴婢出宫时,好似见一直在准备冬狩事宜的太仆寺卿匆匆出了宫。”
对了,还有冬狩。
徐乐蓉也才想起这事。
方才的梦中,他们都十分期待十月十三的冬狩,可眼下出了不知什么大事,冬狩还能成行么?
今日十月初二,离原定的十月十三,可只有十一日了。
徐乐蓉站起身,走出了内室。
她抬头看向房顶,却没发现什么。
“娘娘在找什么?”秀兰轻声问她。
【帮我找找,卫一在哪里?】徐乐蓉“答道”。
秀兰会武,想来比她找得快些。
随侍的六人都有些惊讶。
卫一不是陛下的暗卫首领么?陛下在宫中,他竟没跟着回去?
还是说,陛下将卫一留给娘娘了?
心中疑惑,秀兰还是应了声,抬起头来帮忙找人。
只是,在她抬头的瞬间,卫一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娘娘。”卫一飘下房顶,在徐乐蓉面前单膝跪下。他方才见到了娘娘在找他的那句手语。
徐乐蓉惊奇地望了望房顶,还是没看清卫一是怎么出现的。也幸好她一直醒着神,倒也没被神出鬼没的人给吓着。
倒是两位嬷嬷和四名宫女,暗中瞪了他一眼。
卫一没动,也似乎没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道道不满目光,只低着头等徐乐蓉发话。
【让他起来。】见卫一不看自己,徐乐蓉有些无奈。
她说不了话,若他不抬头,她可没法和他交流。
“卫首领,娘娘让你起来。”常嬷嬷道。
卫一领命站起,他也反应过来了。
【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徐乐蓉“问”。
卫一点了点头:“广虚府瘟疫横行,数个县沦陷。锦衣卫送信回京途中还遭了袭击,死伤过半。”
卫一语句简短,没什么废话,两句话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瘟疫!
锦衣卫遭袭击!
主仆七人瞬间面色都变了。
怪不得陛下急匆匆回宫,原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徐乐蓉呼吸都有些急促,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卫一:【陛下让你留下,可有什么吩咐?】
幕后之人竟连陛下的锦衣卫都敢明面袭击,此前他们重阳登高时还暗中刺杀了他。
卫一在她这里,那陛下怎么办?
【陛下那里可有人保护?】
“陛下只说,接下来他分身无术,无暇顾及娘娘,叮嘱卑职留在娘娘身边,保护好娘娘。” 卫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着长句,有种违和感。
“陛下那里,还有其他暗卫守着。”
听出徐乐蓉的呼吸声不对,卫一想了想,补了一句:“娘娘放心。”
徐乐蓉朝他微微颔首,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分明才歇息过一觉,但她只觉身子还是有些发软,有股抑制不住的疲惫感袭来。她撑着心神,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端倪。
面前微风拂过,再看时,眼前哪还有卫一的身影。
如卫一对徐乐蓉所说,公孙仪是真的无暇分身。
午前的急报,是被公孙仪派去赈灾的钦差传回来的。
不久前的广虚府飓风,洪涝严重,受灾百姓无数。
公孙仪任命他的心腹大臣成寅为钦差,带着赈灾银从京中出发,就近接管各仓的赈灾粮,到广虚府主管赈灾和灾后重建事宜。
成寅半个月前来信,道是他已经到了广虚府,正按着折子上奏的各县受灾的轻重程度来安排赈灾事宜。
同时派侍卫到各县明察暗访,看上递至朝廷的折子所书内容是否属实。
成寅的举动其实并无不妥。
只谁也没想到,有知县竟在明知朝廷会派人来赈灾的前提下,不是往重了报灾情,以让自己所辖之地尽早脱困,而是蠢得往轻了报。
而根据侍卫探查回报,折子上说灾情最轻微的广青县,其实受灾是最严重的。
且广青县知县金宝不知是否是畏罪潜逃,侍卫并未在县中寻到他的人影,只发现他留了寥寥十来个衙差守着县衙。
成寅大怒,当即便安排了人继续按章程办事,他则带了一部分人赶往广青县。
成寅赶到广青县时,发现广青县洪水留下的痕迹还在,地上淤泥无数,道旁的房屋或是倒塌、或是淤泥密布。
而百姓们,则各个面黄肌瘦,躺在家门口已经干涸的烂泥团上不住地咳嗽着。
甚至有数十人其实已经死了不知多久,有懵懂的幼童守在咽了气的爹娘身边,哀哀地叫着“我饿”。
这甚至还是住在县衙附近百姓们的情况。
成寅深吸口气,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照他这一路来所见的情况来看,这广青县当是迎面遭受飓风的县城,受灾十分严重。
百姓死伤无数是正常的,可一路上这么多咳嗽的、脸色通红显然是在发烧的,却十分不正常。
灾后当谨防瘟疫,这是当日他出发前,陛下对他的嘱咐。
成寅面色惨白。
看来他来得还是晚了。
他找到正捂着唇、蹲在一个死人跟前查看的随行太医毛嘉鸿,屏住呼吸问:“毛太医,怎么样?”
他语气里还带着希冀,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可毛嘉鸿凝重的脸色告诉他,他想错的可能性极低。
果然,毛嘉鸿收回手,连方才包着手的巾子也不要了,直接站了起来。“大人,是瘟疫。”他低声道。
“我们来晚了。”毛嘉鸿道,声音里带着叹息,“大人,须得尽快封了广虚府。”
他闭了闭眼:“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只怕疫病早已传了出去。”
他们赶到广青县时,可见不少百姓蹒跚地互相搀扶着走出城门,朝着四面八方走去。
且前几日他们在别的县安排赈灾事宜时,还听到有广青县的百姓迁过去的。
“最坏的结果,大人,”毛嘉鸿睁开双眼,眼含热泪,“只怕整个广虚府都保不住了。”就怕还会蔓延到邻近的几个州府。
成寅只觉眼前一黑。
之后封锁广青县,不许人进出,封锁各县,给广虚府知府去信,命他直接封锁整个广虚府,……
成寅回过神来,还是一一交代了下去。
“我们在这里待了这样久,写的信件上会不会也沾了什么?”成寅问毛嘉鸿,“还有送信的人,会不会将这里的疫病传到外面去?”
毛嘉鸿沉吟着:“有这个可能。”
“所以只能派驻守在广虚府之外的锦衣卫回去送信。”幸好他们来时,还特意留了十名锦衣卫在外面。
“至于信件,你容我想想。”
毛嘉鸿说完便钻进了他在县衙中的临时书房。
成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只在翌日拿到三张巴掌大、带着不知名香气的宣纸,和一小瓶散发着浓浓药味的黑色液体。
“大人只能用这三张纸,和这瓶墨水来写信。”毛嘉鸿说,面上带着青黑和浓浓的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再多的没有了。”他说,抑制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大人快写,写完了我还得对信做些处理。”
他说完便往桌面上一趴,瞬间便有鼾声响起。
成寅哑然,知他累着了。
接下来救治病人、解决瘟疫还得靠这毛太医,他可不能累病了。
想着,他将一旁的毯子盖在了毛嘉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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