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反派后的艰难求生路

　　宁海市，某年久失修的小巷弄里。
　　宿梦的人生，是从那一声声温柔的哄睡声中开始的。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妈妈…。”努力想抵住睡意的宿梦，终究败给了那一声声的温柔哄睡声。
　　“宝宝乖哦，在家要好好听姥姥的话。”
　　“宝宝有…，有…听姥姥……。”
　　宿梦对自己母亲宿岚的记忆，嗅觉早于视觉。在宿梦幼年时期，宿岚一直为生计而早出晚归着，醒时见不到，睡去等不来，宿梦对母亲这词的最初印象，便是那暖暖怀抱里的那一缕暖香。
　　及至宿梦渐长，能够用毅力抵制住那来自身体深处的睡意时，宿梦终于看清了自己母亲的面容，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温柔的笑容，对宿梦来说，是世间最美的东西。
　　这个家少了一个鼎立天地的人，这个是在宿梦因无人照顾，独自长时间坐在门槛上，看着小巷来来往往的一家家家人时发现的，不过宿梦从未向妈妈或者姥姥问过少一人的问题。妈妈每晚晚归时疲惫的身躯，姥姥越来越佝偻的脊背，无声地诉说这这一切的无奈。
　　小巷弄里的电线纵横交错，然而，坐在小巷子房子的门槛上往天空望去，纵横交错的电线里，天空依然湛蓝，白云依然洁白。
　　长长的青石板路上，偶有三角梅越墙而出，为斑驳古老的小巷弄带来一丝生机，清风穿堂而过，引花枝摇曳簇簇。
　　只是，摇曳的花枝徒向春风，紫红色的花瓣在青石板里跳跃着，一不小心，跳跃到了终日抱膝坐在门槛上的宿梦身边。
　　“梦梦，梦梦！”
　　就在宿梦一边等着妈妈，一边把天上的白云想象成各种各样的东西，用来打发漫长又孤寂的时光时，一阵阵清脆的童稚声打断了宿梦的思绪。
　　“梦梦，你又在等你妈妈？”
　　日头已西移，已到了巷口的小学放学的时间。
　　三三两两的小孩往小巷弄深处跑去，有两个小孩直接跑到宿梦的面前。
　　“嗯。”宿梦望着眼前已经放学的朋友，乖巧地点了点头。
　　“妈妈有什么好的，妈妈只会不高兴的时候揍揍你，天天逼你写作业，我最不喜欢妈妈了，巴不得她天天不在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不解地道。
　　“胡说，梦梦的妈妈才不会揍人，你昨天被你妈妈揍，难道不是因为你把王奶奶的花都给拔了吗？”另外一个小女孩反驳道。
　　“花开那么好看，当然要摘下来送给最漂亮的人啊，可惜昨天没等到岚岚阿姨。”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我妈说你这样做，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啊，我妈说了一大堆，但是我没记住。”
　　“你怎么这么笨。”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你不是天天说大人最爱无理取闹吗？你当他们无理取闹好了。”
　　“我也想啊。但是这关系到我会不会被揍的问题，我妈昨天揍我比平常揍得更狠了。”
　　“那是你有错在先。”
　　“那我前几天还拔了李奶奶种的青菜，我妈知道后就没揍我。”
　　“啊，为什么？难道花比菜贵？”
　　“不是啊，我妈赔钱的时候我趴在门缝里偷看，赔种菜的李奶奶更多。”
　　“你还偷看，不怕被你妈妈抓住啊。”
　　“当然要看了，这些都是从我零花钱里扣，我当然要知道赔了多少钱。”
　　“难怪你最近都不买糖了。”
　　小男孩叹了一口气，故作老成道：“生活艰难啊。不过，”小男孩把书包从背上放了下来，打开拉链，在书包里找了好一会儿，随后握着拳头，伸到宿梦的面前。
　　“给。”
　　“什么？”
　　早已习惯自己小伙伴的叽叽喳喳，努力放空的宿梦，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小拳头。
　　直白坦率的童言童语里，包含着小巷弄相关之人的人生百态，这些宿梦有时候潜意识地不爱听。
　　“你猜？”小男孩邀功道。
　　宿梦歪着头，微软的头发里，有一小撮头发卷立着，在微风里摇来摇去。“是小熊？”
　　听到回答的小男孩眼睛发亮，“梦梦你好厉害，一猜就猜了出来，你怎么猜到的？”
　　“你跟我说过，你们班这次考试的奖励是个水晶熊，你说你想拿到它。”宿梦道。
　　“我厉害吧！”小男孩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麒哥哥很厉害。”宿梦认真地点头道。
　　“还有我，还有我。”一旁的小女孩不落人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雪花飘扬，这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世界。
　　“梦梦，这是我们班考试的奖励，送给你。”
　　宿梦闻言摇了摇头，“这是你们辛辛苦苦得到的奖励，我不能要。”
　　男孩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也没多辛苦，我是因为想着你会喜欢，才努力学习了下的。”
　　“我也是，我也是。”小女孩追着道。
　　“你个小梅花，能不能不要学我说话。”小男孩不满道。
　　“谁学你了，还有，我不是小梅花，我叫曲念梅。”
　　“难听死了，还是我的比较简单。”
　　“哪里难听了，我爸姓曲，我妈姓梅，我的名字是他们爱情的证明，这多梦幻啊，哪像你，莫麒，莫麒，是谁哭着喊着说自己名字难写的。”
　　“还爱情的证明，梦幻。我知道了，小梅花，你又偷看电视了。”
　　“才没有呢？”曲念梅着急否认道。
　　“你撒谎，哈哈哈，我要告诉你妈妈，你撒谎。”
　　“死莫麒，看我不打死你。”
　　“你个泼妇。”
　　“你完蛋了，你说脏话。”曲念梅追着莫麒打道。
　　“这怎么就算脏话了，林叔叔天天这么叫他老婆的，要是脏话，林婶婶怎么不生气？”
　　“你又偷听别人家讲话。”
　　“我路过，路过。”
　　小巷弄不宽，然而，莫麒机灵，动作敏捷，再加上大曲念梅一岁，追逐的两人，一时之间，不知是曲念梅追莫麒，还是莫麒逗曲念梅。
　　宿梦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宿梦想不明白，安静不爱动的自己，为什么会有两个动不动就打起来的小伙伴。
　　“你…你给我站住。”体力渐渐不支的曲念梅，气喘吁吁道。
　　“就不，就不，略略略。”莫麒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跑着道。
　　“你……。”
　　“莫叔叔，你回来啦。”就在曲念梅要放弃时，宿梦望着他们身后笑着道。
　　莫麒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爸爸，听到宿梦的话，莫麒连忙停住，往身后望去，然而，小巷子空空，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莫麒停下来时，曲念梅立马脚步加速，一口气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莫麒。
　　“我错了，我错了。”被抓的莫麒连忙认错道。随即朝着宿梦哀嚎道：“梦梦，你怎么可以帮她，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小伙伴了。”
　　宿梦眉眼弯弯，“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小伙伴。”
　　抓着莫麒的曲念梅有些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好骗。”这招宿梦用过很多次了，但是每次都能坑到莫麒。
　　莫麒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你没感受过我爸的皇恩浩荡，你不懂。”
　　“怎么皇恩浩荡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爸爸！”
　　“叔叔。”
　　莫麒立马接着道“我在跟他们炫耀你对我有多好。”
　　“是吗？”莫堑笑了笑， “有多好？”
　　“额，”莫麒有些卡壳。
　　“莫叔叔，小麒哥说你经常买玩具给他，还有他爱看的书籍，也会给他讲故事。”宿梦替莫麒回答道。
　　“对对对。”莫麒连忙点头。
　　“你呀。”莫堑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家吧，你妈妈应该做好饭了。”
　　“哦。”莫麒点了点头，随后跑到宿梦身边，把一直撰在手心的水晶熊不由分说地塞给封敛，随后又迅速地跑到莫堑身边。
　　“小麒哥哥，”宿梦连忙站起来跑过去，想把水晶熊还给莫麒。
　　“收下吧，他这次考试考了第一，我跟他妈妈都会另外给他买礼物的。”莫堑劝着道。
　　宿梦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晶小熊，，宿梦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莫麒与曲念梅怕他一人无聊，有时候会把当天不上的书本放在宿梦这里，让宿梦自学，让宿梦打发一人时那无聊又漫长的时光。
　　莫麒不是很聪明，莫麒的很多作业，都是宿梦教的，且莫麒好动，让他静静地听课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是，为了这个水晶小熊，他安静耐心地学习了一个月。
　　这个水晶小熊，三人曾在一起看课外书时看到过，宿梦记得，当时的自己，随口说了句：“这个水晶小熊好漂亮啊。”
　　无心的一句话，没想到莫麒一直记得，并靠着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它。
　　“谢谢。我很喜欢。”宿梦认真道。
　　看宿梦如此认真答谢，莫麒忍不住脸红了，挠了挠后脑勺，随后豪气干云道“不用客气，哥以后再给你拿奖励。”
　　“臭小子。走了。”莫堑拍了拍莫麒的后脑勺。
　　“小梦再见，小梅你也要早点回去。”
　　“再见，莫叔叔。”
　　“好的，莫叔叔。”
　　待两人走远，曲念梅把水晶球塞给宿梦， “不可以区别对待哦。”
　　”宿梦，这里面的世界好漂亮啊。”曲念梅与宿梦一起，看着宿梦手中的水晶球。
　　雪之世界，对于他们这种连冰霜都没见过人，有着莫名的，巨大的吸引力。
　　“梦梦，我们三个长大后一起去看雪好不好？”
　　“好。”宿梦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说好了哦，不可以反悔，反悔的话，鼻子会变长。”
　　“嗯，不反悔。”
　　夕阳把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直到拐弯后再也看不见，宿梦转头望向巷口，姥姥还没回来。
　　风吹花叶簇簇，花与叶的喃喃低语中，宿梦仿佛听见了自己与姥姥曾经的对话。
　　“梦梦乖，妈妈一个人赚钱很辛苦，姥姥去帮妈妈，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有事情要喊隔壁孟奶奶，知道吗？”
　　“梦梦，姥姥偷偷出去干活的事情不要告诉妈妈，知道吗？”
　　“为什么？姥姥。”
　　“妈妈知道了会伤心。”
　　“可是，姥姥，你的手受伤了。”
　　“一点小伤，没关系的。”
　　“姥姥，梦梦今天，明天，后天都不吃饭，你不要去干活了，好不好。”
　　“傻梦梦，你要好好长大，只要你好好长大，姥姥跟妈妈再辛苦，都是开心的。”
　　白日越来越短，显得姥姥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姥姥。”有些心慌的宿梦，不自觉地低头扣着手上的水晶小熊。
　　突然，照在身上的暖光消失，一大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姥姥！”宿梦惊喜地抬起了头。
　　不是姥姥，是一个不算陌生的人，莫麒的妈妈，林惠。
　　“林姨。”宿梦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虽然背着光，让宿梦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然而，生性敏感的宿梦，依旧感觉到了面前之人的不高兴。
　　“听说你拿了麒麒考第一的奖励。”平静无波的刻板语气，让宿梦忍不住抖了抖。
　　“是这个，”宿梦伸手，把水晶小熊递给林惠。“林姨，对不起。”
　　“你这脸皮，倒是跟你妈一样厚。”
　　“对不起。”宿梦低着头。
　　曾经的自己当面反驳过眼前的人对妈妈的侮辱，之后换来的是妈妈与姥姥不停地低声下气的道歉。
　　那次之后，为了不给林惠羞辱自己妈妈的机会，宿梦总是看着时间避开她，自那之后，两人便再也没碰过面。
　　今天不知为什么，这人提前下班了，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莫麒送自己水晶小熊的事情。
　　“哟，这不是莫堑家的吗？你特地请假回来，就是为了找人家小孩的不痛快啊。”不远处，骑着自行车的女子一脚支地，显然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
　　宿梦认识这人，住在巷尾里，不过并不知道她叫什么。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那你怎么找一个外人出气啊，还是个小孩子，你这脸皮，也是够厚。”
　　“你……。”
　　“我怎么了。”中年女子截断话头，“管不住自己老公儿子，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关人家孤儿寡母什么事？”
　　林惠闻言冷笑道：“你管的好，所以你儿子天天一身伤去上学。”
　　“谁家大人没打过孩子，这不，我家小孩，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哪像你家，噗。”
　　“至少我丈夫还在。”林惠话少，但句句戳心，但可惜，对面之人没有心。
　　那人不在意地道：“跑了就跑了呗，下一个更乖，不像你家，人在心又不在，又有什么用。”
　　见那人越说越离谱，宿梦有些着急，刚想开口反驳，吱呀，宿梦隔壁的门开了。
　　孟奶奶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中年女子与门前的林惠，“你们今天这么早下班？”
　　中年女子切了一声，径自骑着自行车走了。
　　“今天有点事，我回去了，回见。”林惠淡淡地朝孟奶奶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
　　“好，回见。”
　　见林惠走远，孟奶奶转头，向宿梦招了招手。“梦梦，你姥姥中午跟我说了，她晚上会晚点回来，孟奶奶晚饭做了你爱吃的南瓜粥，快来吃。”
　　“谢谢孟奶奶。”
　　就在孟奶奶牵着宿梦进院门时，宿梦忍不住回头往后看，他看见林惠把水晶小熊扔进了拐角的垃圾桶里。
　　“怎么了，梦梦？”见宿梦站着不动，一直回头往后看，孟奶奶停了下来。
　　“林阿姨把小熊扔垃圾桶里了。”宿梦抬头望着孟奶奶，“孟奶奶，我可以去把它捡回来吗？我会洗干净的。”
　　孟奶奶闻言叹了口气，小巷弄的房子拥挤又不隔音，东家长西家短的密辛，在人性的加工下，演变成诸多版本，不停地流传在小巷弄的各家各户里。
　　诸多的版本里，人们总是选择符合自己期望的来相信，于是，宿岚与莫堑的事情，便越传越离谱。
　　宿岚自己年轻漂亮，还有个聪慧乖巧，玉雪玲珑的小孩，更有个疼她、爱她，支持她一切的母亲。宿岚的一切，对小巷弄那群不如意的人来说，自然是碍眼的存在，脏水也就随之而来。
　　宿岚与莫堑，两人的交集只有一次，那次宿梦半夜发了烧，宿岚一人抱着宿梦在小巷子疾跑时，刚巧碰到了骑着自行车，下夜班的莫堑。
　　两家虽然离得远，但都是一条巷弄里长大的，平日虽无来往，但有点头之交，见宿岚一人费力地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宿梦，莫堑便顺手帮了下忙，骑车载着宿岚去了医院。
　　莫堑把宿岚送到医院门口后，便离开医院回家了。
　　一件邻里互助的寻常小事，不知那晚被谁看见了，在有心人扭曲的传播下，谣言越来越离谱了。
　　孟奶奶摸了摸宿梦的头，人世种种苦楚，诉不尽，说不出。命运总在不经意间，开着你承受不起的玩笑，这些，寿数已经快到尽头的孟奶奶都认了，但是，让一个稚童过早地承担这些，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梦梦在这边等一下，孟奶奶给你捡。”
　　宿梦乖乖地点了点头，“谢谢奶奶。”
　　“不用跟孟奶奶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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