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ing Star【浮星】

　　夜晚八点半，户外的风又大了一些。
　　彩带飘落在围巾上，又被手很轻地摘去。路灯下，人群里，摊贩的脸若隐若现，热气氤氲地挡着眼睛，挡住了眼前的景象，却没能挡住那些不同口音的叫喊。

　　应许星站在最边缘的一盏路灯下，靠着路灯杆，脸红红地埋在围巾里，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因为得留下来领奖的原因，他并没有和邱乐他们一起回去。只不过，他也没想到，顾默会在这时候还拉着他出来。

　　……本来是不想答应的。
　　“星星，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么？”

　　那人的眼尾垂下来，脸上的表情放软，低下头凑近的时候，莫名有几分可怜的味道。应许星就这样被他突然袭击，大脑还没转过来，嘴就已抢先开口说了好。

　　狡猾的家伙……
　　他是狐狸吗？！

　　所以这就导致，他现在得发消息告诉那三个家伙现在的情况。

　　意料之中，他的消息发出去，很快同时遭到了三个人的抗议。尤其是邱乐，应许星怀疑，如果不是条件受限，对方现在就可以从屏幕那头跳出来打他。

　　【qlql一米八：你怎么就出去了？！我不同意！不是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吗！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回宿舍！！不然我给你锁外面！】

　　【star：。】
　　【star：暂时回不去。】
　　【star：下次请你们吃饭。】

　　【qlql一米八：这还差不多……就准你半个小时啊！半个小时不回来，我真要把你锁外面了！】

　　“星星。”
　　应许星循声抬头，便见刚刚让自己一人在此等候的对方，含着笑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应许星随意一瞟，发现对方买的奶茶，是一个知名又昂贵的品牌。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甜度，但我想，现在你喝点甜的应该会开心一点，”顾默说着，把其中一杯奶茶递给他，又道，“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和我的换着喝。”

　　应许星接过，第一时间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猛吸了一大口。

　　说实话，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奶茶。
　　但此刻，奶茶带着椰果的香甜灌进嘴里，暖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热。
　　……暖手好舒服。

　　“你怎么想到给我买这个的？”
　　“因为我想，你等我这么久，肯定等冷了。喝一点热奶茶，应该能顺带暖一暖。”

　　语毕，顾默一顿，很自然地询问：“想牵手吗？”
　　“……”

　　应许星看了一眼他垂在腿侧的手。下一秒，他迅速地抓住了对方的两根手指，随即脸颊通红地挪开目光。

　　顾默弯眸一笑。他曲起手指，将应许星的手塞进掌心，毫不避讳地将对方牵紧了。

　　风是冷的，但身边有了顾默，手里有了奶茶，应许星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要比往常的冬天温暖许多。

　　“……顾默。”
　　“嗯。”
　　“……”应许星咬了一下吸管，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下来，听着有些含糊不清，“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在应许星的判断里，顾默对他的好，几乎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

　　想去哪里都会带他去，想做什么都会带他做，会给他买好吃的，会给他添置季节交替时的衣服。晨跑会给他带早餐，要是来不及，对方还会给他送到教室的桌子上。

　　甚至，他只是一点小小的不开心，顾默也会立刻把他带出来哄他开心。

　　好像无论他想做什么，就算是异想天开，顾默也会和他一起去做。

　　在应许星十几年的人生里，他并没有很清晰的被“纵容”过的记忆。他的感觉里，无理取闹能被人纵容，也能被人无限宠爱的人，只会是小孩子。
　　……顾默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养呢。

　　“嗯，”不知多久，应许星终于听到了顾默的小声回应，“因为我想对男朋友好。不然，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朋友被别人给拐跑了怎么办。”

　　很短的一句话，却足以让应许星的耳根再度发烫。

　　“乱说……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跑的好不好，”应许星垂着脑袋，不太自然地嘟囔，“主要是总觉得你这样，像把我当小朋友哄着呢……”
　　“是吗？”对方轻轻笑起来，“那我觉得，我们星星偶尔在我这当个小朋友也不错。”

　　……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应许星抿着唇，还想辩驳两句，就听顾默又道：“小朋友的话，在我这里可是有特权的。”
　　“比如，表现得好，可以获得奖励。”

　　说罢，应许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挪过来，很温柔地在自己的身上停顿了几秒。

　　顾默问：“要奖励么？”
　　“……”应许星咬着唇点点头，见人眯着眼笑着没反应，只得又跟上一声小得像蚊子叫的哼声，“……嗯。”

　　……好吧。虽然是“纵容”——
　　但这一瞬间，刚刚不合时宜的低落情绪，也就这么一扫而空了。
　　就仿佛顾默的“纵容”有魔力一般。

　　从校门口走进来右拐，是一条基本没什么人问津的石头小路。小路弯弯曲曲地延伸，路灯不亮，打着温柔的光晕，照亮了角落的一角小亭和一排木质栏杆。

　　应许星跟在顾默身后，一起迈进了这个亭子。
　　“这里是学校前不久建造的花圃，说是可以在这里种花美化环境。不过大家对这些都兴致缺缺，到头来，反倒还是学校自己种得多。”

　　顾默扶了旁边的栏杆，身体微微侧过来，看着应许星迈上台阶往自己这边走：“所以，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

　　应许星站到他的身边。半秒后，对方伸出手，将他温柔地揽到怀里。

　　这个亭子很特别，与回宿舍必经之路的那个亭子不同，它没有坐的地方，旁边围绕的也全是花花草草。他们现在的角度看过去，除了快要高过了栏杆的野草，就是涂着灰漆的墙面。

　　但越过墙，看到的又是另一种景象。
　　是宝蓝色的天空，与天融为一体的云朵，还有高悬的月亮、围绕在月与云之间的星星。

　　是的，星星。并且，还不是一颗，而是一群。

　　应许星几乎在靠到对方怀里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些星群。他的目光在那一瞬就仿佛被捉走一般，目不转睛地，怎么挪也挪不开眼。

　　好漂亮的星群。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星群了。

　　“这里的风景一直不错，但很可惜，没什么人会欣赏，”应许星正看着，便又听见顾默的声音响起来，“所以，在我很烦躁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来这里看星星。”

　　“……”应许星双手扒着栏杆，就这样转过头看他，“你很喜欢星星吗？”

　　“算不上，还可以，”顾默说着，又弯着眼睛笑了笑，“倒不如说，是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突然喜欢看星星的。”
　　“今天带你来，是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星星。”

　　星星喜欢星星。应许星想，这好像有点像是绕口令。

　　但——顾默居然猜对了。
　　猜对了他喜欢星星。

　　“对了，说到星星……虽然不知道你会想去哪里，但我看了一个地方，说是晚上采风很好，非常适合看星星。”

　　应许星看着他的眼睛笑起来。随即，那只放在肩膀上的手又将他搂得更紧，直至他猝不及防地往旁边跌了两步，下意识地将手抵在人的胸前，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

　　“星星，”顾默搂着他，一字一句，真诚地邀请道，“和我一起去看星星吧。”

　　那一瞬，应许星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了。

　　……
　　那个梦。是那个梦。
　　那个……拥有顾默的梦。

　　他目光闪烁着，看着对方浅笑着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这个还是梦吗？

　　“顾默。”
　　应许星喊了对方一声。下一秒，他把手臂绕到对方的脖子上，用命令的口吻急促道：“…你亲我一下。”

　　顾默显然怔了一秒。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而是顺从地弯下腰，和应许星贴了贴嘴唇。

　　有温度。不是梦。

　　“发生什么了？”
　　应许星缩回手，用衣袖抹了一下唇角：“…顾默，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你也是这样，在星空下，告诉我下次还要和我一起去看星星，然后你亲了我耳朵，跟我说到时候再见。”

　　“……我刚刚感觉，我好像又做梦了，”他眯了眯眼睛，喃喃道，“不过现在来看，好像不是这样。”

　　是真的。
　　亲吻，约定，都是真的。

　　顾默笑了一下：“星星，你真的很喜欢亲。”
　　“……什么啊，”应许星咬了一下唇，憋红了脸反驳，“只是一个梦而已，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但你现在的反应…可什么都告诉我了。”
　　有温热覆在后脑勺，肩膀的手挪至腰间，顾默转了个身，轻而易举地将怀里还没反应过来的栗色头发小孩轻轻抵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星星，”他问，“会接吻吗？”
　　应许星仰着头，看着那双没有了眼镜遮挡后的眼睛，下意识地犹豫了一秒。

　　“张嘴。”
　　也就那么一秒的犹豫——他照做了。
　　一片阴影牢牢罩住了他的全部。

　　茉莉花香的味道浓郁，在顾默靠近的瞬间，这种味道更像是要死死压着他一般，绕在应许星的周围，将他全身都沾染了这种气味。

　　身上好热。嘴唇好麻。
　　可是……接吻好舒服。

　　应许星仰着脑袋，湿着一双眼睛，默许了顾默有意无意的挑逗和触碰。

　　年长者的吻温柔又不容拒绝，就算只是一点点地触碰，却也让应许星有些喘不过气。他眯着眸，刚刚想偷偷退出那么一点点，却很快被人发现，再度弯下身压了过来。
　　茉莉味彻底席卷了他的周身。

　　“别躲，注意换气，宝宝。”
　　“唔……”

　　修长的指节搭在他的脖颈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那部分细腻的皮肤，蹭得他腿有点软。应许星忍了忍，却还是受不了，只得睁开半只眼睛，含糊地喊人：“学长……”

　　“嗯。”
　　“那里…别蹭了……”他又被亲了一下，满眼是泪地躲了躲，“站不住……”

　　“可以，”顾默和他贴着鼻尖，笑盈盈地逗他，“那再亲一下。”

　　应许星只得凑过去，蹭着亲他唇角。

　　离开的时候寒风又起了，不冷，却让毫无防备的应许星下意识地一哆嗦。顾默垂着眼，看着身旁的人，二话不说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应许星的身上。

　　那是他晚会时穿的、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黑西装。

　　“有点降温了，你穿得少，穿我这件，”顾默说着，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似是又无意笑着询问，“星星，还喜欢今天的奖励吗？”

　　“……”
　　应许星简直不忍回忆刚刚接吻时自己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他低下头，不自然地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顾默的外套里，又恢复了平常嘴硬的样子：“也就一般般……”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应许星忽然一顿，这才想起来什么，急忙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明亮的路灯下，来自联系人“邱乐”的未接来电，足足有十几通。
　　十几通电话，他一个都没接上。

　　……
　　完蛋。
　　自己好像有点……享受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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