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陈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正好撞上桌子上的笔，划出一个口子，回到班级之后沉默地看书，没有理会周围人关心的目光。
　　他知道曲宽彦惹不起，肖彻为什么转学他猜到了，他还是想考大学的，如今被打也无计可施，但是，他那些话已经被关怜听到了，被关怜听到了，怎么办？要怎么办？那不是他的真心话！
　　晚上回家的路上，关怜看着窗外，突然说道，“以后不要动手。”
　　现在高二马上结束了，很有可能他整个高中都结束了，他也不想再给江崇敏惹是生非……
　　“没关系，给他个警告。”那天医院门口他看见陈乘了，等着回学校有所动作。
　　他猜到可能会去威胁关怜，却先等到了那套卷子，他不知道陈乘的目的是把他踢出这个班，还是让试探他和关怜，不外乎就这两种，干脆顺水推舟，也让陈乘知道关怜最在乎他曲宽彦，跟他争根本没资格。
　　朝他动手是个意外，不过也无伤大雅，以陈乘这种怂包嫉妒心又很强的性格，顶多背后过过嘴瘾，不敢明着来的。
　　但凡出了事情，找到他头上，都能把他吓得半死。
　　关怜回头看向他，曲宽彦的口气太过狂妄，对方迎上他的视线伸手把他揽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关怜嫌弃地推开他，“滚远点。”示意李伯还在前面。
　　那天他和李伯的谈话像是刮了一阵风。
　　李伯待他依旧，但他现在真没心思去想什么别人的前途，他得先顾自己。
　　关怜陷入忧虑，“他万一传出去……”
　　“不会。”
　　“为什么？”
　　“他敢说我就再打他。”
　　关怜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起来，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一开始说他打人很蠢。
　　关怜：“蠢货……”
　　曲宽彦被骂得莫名其妙，“我字练得还可以，而且已经不写错字了。”
　　“……”
　　陈乘真的没有讨要说法，他自知理亏，不想让自己在关怜心里一跌再跌，眼睁睁地看着曲宽彦家里的佣人每天给关怜送午饭，送晚饭，他在怀疑，关怜值得别人为他这样吗？
　　那天下午自习课班主任找他谈话，刚出办公室就看见曲宽彦在门口。
　　曲宽彦穿着讲究站在那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眼神却轻飘飘地洒在他脸上，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再次涌来，“我们也聊聊？”
　　陈乘心有余悸，但又觉得不能被看不起，而且大庭广众之下曲宽彦没理由对他动手。
　　俩人没去什么隐蔽的地方，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曲宽彦的声音不轻不重：“你要和我公平竞争吗？”
　　“什么意思？”陈乘脱口而出。
　　曲宽彦笑笑，“你不想的话算了。”
　　陈乘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是同性恋。”
　　“挺好的，我少了个竞争对手？”
　　陈乘不可置信，“你们没在一起？”
　　曲宽彦一脸的无奈，“没啊，我到希望是真的。”
　　陈乘撇撇嘴，都住一起，还没在一起，假惺惺来问他要不要公平竞争，“骗鬼。”
　　“只有我是同性恋，我在医院照顾他就是为了追他。”
　　陈乘听见曲宽彦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大为震撼，他为什么能这么坦诚？“你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怕我传出去。”
　　“不怕啊，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但凡我听到一点风声，那就是你说的。”
　　陈乘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凭什么说是我说的，万一是余子温呢？”
　　“她已经去集训了，不在学校了。”
　　陈乘这才发现自己上套了，曲宽彦朝他点点头礼貌地笑笑，大步走回教室。
　　自从那天之后，陈乘因为曲宽彦那句没有在一起开始仔细观察他和关怜，他想知道曲宽彦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竟然发现关怜真的不愿意搭理曲宽彦，心缝间露出一丝侥幸，万一曲宽彦强迫他的……
　　转眼间就到了期末考，同样考三天，最后一门同样是英语。
　　“叮铃铃—”
　　随着尖锐的铃声响起，关怜的心再次狂跳不止，一丁点动静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时间过得太快了，明天就要出分数了，他的高考分数。
　　老师来收卷子，关怜习惯性地在位子上发呆，周围人都走完了关怜才开始收拾东西。
　　陈乘和他在一个考场，考完之后在楼道口拦住了他，“关怜，我想和你谈谈。”
　　关怜正沉浸在要出分数的思绪里，被陈乘的声音打断，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并不打算理会。
　　“你不想知道当时举报你和曲宽彦的人是谁吗？曲宽彦没告诉你吧。”
　　陈乘走近他突然发现面前的人几乎要和他一样高了，身上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柑橘的味道，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陈旧，但和之前带有腐木的味道截然相反。
　　陈乘觉得恶心，像是很久之前丢掉的破玩具被洗干净了，沾上别人的味道，让他觉得脏了。
　　关怜看他都没看一眼，背上书包准备出去，和陈乘说一句话他都觉得白费口舌。
　　“说不定就是曲宽彦自己搞的，他喜欢你，故意逼你承认你们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
　　“你们在谈恋爱，曲宽彦要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就没人跟他争了！他在逼你是不是，你根本不喜欢他是不是！”
　　关怜只是觉得好笑，陈乘是真蠢还是假蠢，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你真的无聊。”
　　“还是说你真的喜欢他？你不怕我把你们的事情抖出来吗？”
　　关怜这才正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陈乘咽了咽口水，眼里的邪念呼之欲出，即便是曲宽彦找过他，威胁过他，他害怕过，可是他现在没办法读书，连梦里都是关怜，他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当关怜的问题抛向他，他下意识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要你跟我上床。”
　　他不知道该怎么断了自己的念想，每每看到曲宽彦出现在他眼前，他就嫉妒的发疯，凭什么他家里有钱他就能照顾关怜，他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也想拥有关怜。
　　能爬上富二代的床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立牌坊罢了，凭什么他不能把他搞到手。管他到底是不是和曲宽彦谈恋爱，他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他不在乎，他全都不在乎。
　　关怜的脸色骤然剧变，看着陈乘反胃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他以为陈乘只是无聊，没想到有这么令人作呕的念头，现在还来要挟他。
　　陈乘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受人摆布，谁给他的错觉。
　　关怜充满厌恶的骇人眼神让他心里闪出诡异的快感，关怜终于，终于正眼看他了。
　　“晚上我在校门口等你，不要让曲宽彦知道，如果你不来明天一早全校都会知道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不管你是不是，你都会被人人喊打。”
　　陈乘放着狠话，祈祷关怜能上他的当，曲宽彦之前找他的意思他很明白，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传出去，这次他冒着被曲宽彦知道的风险勇敢了一次，他觉得关怜不会把上床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告诉曲宽彦的，他不会的。
　　关怜听见后沉默了好一会：“你跟男人上床不嫌脏吗？”
　　陈乘怎么都没想到，等到了这一句，像一桶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关怜眼里甚至带了点笑意：“是想让我□□□□吗？”
　　“你就这么想在我身下□□？你现在就叫，看我会不会硬起来干你。”
　　陈乘听着不堪入目的话，怎么也没想到平日话都不说的关怜能吐出这么脏的字。
　　他知道男的和男的要怎么做，可是真的听到具体描述脑子里出现那个画面，违背人伦方式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想跟我上床是吧，你现在就脱，让所有人都来看！”
　　“不敢吗？”
　　关怜的话像炮弹一样轰过来，陈乘张嘴想说什么哆哆嗦嗦一句话没吐出来，脸色惨白，他跑了，慌慌张张差点撞上门，他不是同性恋！他接受不了那些！他是个正常人！
　　关怜收回视线，不就是比谁恶心吗？
　　和曲宽彦一起待这么久，总算是学点有用的东西了。
　　考完英语不过十一点，一路上三五成群讨论考试题目对答案，住校生忙着回寝室收拾东西，暑假已经来了。
　　关怜在班级没走，拿着刚刚的英语卷子查单词，把不确定的题目又看了一遍，坐下还没半个点保安大爷就来赶人了。
　　“教室不留人了，中午赶紧回家吃饭。”
　　保安在等着锁门，这一层就这一个学生留在这，看学习这么认真就让他多看一会，小孩真用功啊。
　　关怜无奈背着包离开教室，艳阳高照，走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还不小心踩到了个水坑，心情有些烦躁。
　　学生都走光了，曲宽彦的车照例在不显眼的转角等着。
　　关怜坐到车上，冷气扑面而来，浇灭些酷暑，这才看见鞋面上脏兮兮的，刚刚没擦干净。
　　这是曲宽彦从老宅找到他之前穿小的，关怜之前那双鞋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补了又补，终于在一次体育课结束没法再穿了。
　　准备的新鞋关怜全当看不见，最终好说歹说才穿上这双，即便是旧的，也比之前好的没影。
　　曲宽彦抽了张湿巾，握住关怜的脚腕把他的腿搁在自己腿上，给他擦鞋上的泥污。
　　关怜正烦着想把腿收回来，曲宽彦扣住他为所不动，仔细地给他清理完，
　　“另一只脚。”
　　关怜肯定不顺着他意，往侧边靠，曲宽彦伸手把人捞过去，按着他的腿不让他动。
　　曲宽彦边擦边问：“陈乘找你说什么了？”
　　关怜随口说道：“他要跟我上床，还让我别告诉你。”
　　曲宽彦听见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按理说陈乘不会再搞什么小动作了，没想到他真是小瞧他了，“下学期……”
　　“不用，他短期不会再来找我了。”而且，也不一定有下学期了，他很可能和这群人永远不会再见了。
　　曲宽看见陈乘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差点摔跤，心有疑惑，“你说什么把他吓跑了？”
　　“我说让他现在脱裤子，我要操他。”
　　曲宽彦一愣，反应过来关怜说了什么后脸黑了又黑，“你就这么说的？你跟谁学的！”
　　关怜反问：“为什么你能说我不能说？”
　　曲宽彦语速很快，“因为我是跟你说，你是跟别人说！”
　　“有什么区别吗？”
　　曲宽彦有些急了，毕竟他是真的会和关怜□□，得亏陈乘是个窝囊废，这跟勾引有什么区别？
　　曲宽彦真的头大，网上不是说□□的时候讲脏话能提高契合度吗？而且他试验之后确实是这样……
　　这么久，关怜不会以为他真的在辱骂他吧……
　　“有些话是只跟爱人讲的，而且，我……我不是在骂你。”
　　曲宽彦看他没说话，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爱人？他没有在羞辱他？关怜定定地看了会曲宽彦，而后反应过来脸色涨红，赶紧逃开视线把头转向另一边。
　　接着车内出现死一般的沉寂，曲宽彦安静地看着只留给小部分侧脸给他的关怜。
　　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往后退，刚刚的城中村越来越远，紧接着街道两旁出现了绿化带，马路变得宽阔平坦，树叶缝隙间的斜阳散落下来，透过车窗照到关怜的脸上明暗交错，像森林深处的蓝铃花在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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