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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赴昭约
跨年夜,
电视屏幕闪烁着跨年晚会绚丽的舞台效果,主持人的欢笑声与观众的掌声交织在一起,却成了客厅里最不起眼的背景音。温霜言调整了一下脸上的面膜,半透明的膜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皱起,又很快服帖地覆在她脸上。她蜷在沙发一角,脚边是盐罐子毛茸茸的身体,银渐层正抱着她的毛绒拖鞋啃得起劲。
手机突然在抱枕下震动起来,屏幕上“秋天”两个字跳得欢快。温霜言刚按下接听键,好友雀跃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霜言!今年过年你们两个要去见家长吗?”
“啊?”温霜言眨了眨眼,面膜因为惊讶差点滑落,“我们也才谈了两个月啊……”她伸手扶正面膜,指尖沾到了精华液,凉丝丝的。
电话那头传来指甲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何秋妍似乎正在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许景恩说要带我见家长。”她的声音里藏着蜜,甜得能拉丝。
“你俩都谈这么久了才见家长吗?”温霜言微微坐直身体,盐罐子不满地“喵”了一声,抗议被惊扰的美梦。
“没有啊,我当时还没想这么多。”何秋妍轻笑了一声,“倒是你们,周昭槐恨不得把你拴身上,他还没提过?”
温霜言刚想回答,厨房方向传来脚步声。周昭槐端着水果盘走出来,居家服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盘子里整齐码着切好的水果——苹果薄得能透光,橙子瓣上的白筋被仔细剔除了,草莓都保留着完整的蒂叶。最过分的是,每块水果上都插着造型各异的小叉子,有猫咪的,星星的,甚至还有个小冰块形状的。
“吃点水果。”周昭槐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目光扫过她敷着面膜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我男朋友这么贴心呢~”温霜言冲他眨眨眼,声音因为面膜而显得有些闷。
电话那头的何秋妍立刻捕捉到关键词:“周昭槐在旁边?他做什么了?”
“他在——”温霜言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周昭槐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她身边,而是直接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蹲下,然后慢慢坐了下来,背靠着沙发。他仰头看她时,后脑勺轻轻抵在她膝盖上。
“你怎么不坐沙发上?”温霜言疑惑地低头,面膜因为她皱眉的动作又皱了起来。
周昭槐没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他的头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柔软的黑发在她掌心蹭了蹭:“因为这样,你就能摸到我的头了。”
温霜言的手指僵在半空。掌心的触感太过熟悉——高一那年跨年,自己的手不自觉摸上他的脑袋,以及他的那一句:“别松手好不好”。现在,她的指尖却不由自主地穿过他的发丝。洗发水的清香萦绕在指尖,是雪松混着薄荷的味道。
“怎么了?”何秋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周昭槐在旁边干嘛呢?”
“嗯……”温霜言含糊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周昭槐的一缕头发。他的发质比想象中柔软,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皮毛。周昭槐似乎很享受这个动作,甚至往她手心里又蹭了蹭,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
电视里突然爆发出欢呼声,跨年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激动地喊着倒计时,窗外的夜空被远处的烟花点亮,忽明忽暗的光透过纱帘,在周昭槐的侧脸上游走。他闭着眼睛,睫毛在光影交错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的模样,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温霜言轻轻摘下面膜,指尖还残留着他头发的触感。精华液在脸上微微发凉,却压不住脸颊上升腾的热度。“周昭槐。”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嗯?”他睁开眼,眸子里像是盛着整个夜空的星光。
“新年快乐。”她笑了起来,眼角弯成月牙。
周昭槐怔了怔,随即也跟着笑了。他直起身,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指尖落下一个吻。唇瓣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是某种隐秘的电流。“新年快乐,我的小冰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何秋妍的尖叫:“我是不是该挂电话了?!”
温霜言这才想起通话还在继续,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周昭槐低笑着凑近,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这个吻带着草莓的甜香,还有他特有的温度。
“十、九、八……”电视里的倒计时进入最后阶段。
盐罐子不知何时爬上了茶几,正试图偷走一颗草莓。周昭槐伸手拦住它,却被猫咪趁机舔了下手指。
“三、二、一!新年快乐!”
窗外,新年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温霜言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昭槐,他的瞳孔里映着烟花的颜色,也映着她的倒影。
“叮”的一声,手机弹出何秋妍的消息:
「秋天^ ^:周昭槐刚才是不是亲你了?!」
「秋天^ ^:我听到声音了!」
「秋天^ ^:你们俩真是……」
温霜言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伸手环住周昭槐的脖子。盐罐子识相地跳下茶几,叼走一颗草莓躲进了猫窝。
在烟花声与电视喧闹的掩护下,周昭槐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年,跟我回家过年吧。”
温霜言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何秋妍刚才的问题,想起水果盘里那个小冰块造型的叉子,想起他头发在她指尖的触感。所有的细节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回答:
“好。”
窗外,新年的钟声悠长地回荡在夜空。而屋内,周昭槐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的温暖。
临近周昭槐生日,
落地窗外,京市的黄昏染红了半边天空,云层如同被火焰灼烧过一般,泛着橘红色的光晕。
李修远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行程表,微微鞠躬道:“周总,明天飞美国的机票已经订好了,酒店和接机也都安排妥当。”
周昭槐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那是一则关于美国近期动乱的新闻推送。街头的抗议、混乱的游行、零星的暴力事件……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安保呢?”他沉声问道。
“已经联系了当地的安保公司,会全程陪同。”李修远迅速回答,“不过周总,这次行程确实有些风险,要不要考虑推迟?”
周昭槐摇了摇头:“和NT的合作拖不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温霜言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周总,这是明天和NT要签的合同,法务部已经审核过,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她将文件放在周昭槐面前,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又迅速收回,“明天……”
“你在京市呆着。”周昭槐打断她,语气冷硬得不容反驳。
温霜言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周昭槐。”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周昭槐的心猛地颤了颤,在公司,温霜言从来不会直接喊他大名,都是以“周总” 为称。
“我是翻译,”温霜言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可以——”
“NT的董事是国人,不需要翻译。”周昭槐再次打断她,声音比刚才更冷。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修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温霜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那至少让我跟去处理文件,合同细节需要有人核对。”
“李特助会处理。”周昭槐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温霜言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文件夹的边缘。她知道周昭槐在隐瞒什么,他的眼神太明显了——那种刻意回避的紧张,像是在极力掩饰某种担忧。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昭槐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合上电脑,抬头看向她。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像是压抑了太多情绪。
“美国最近不太平。”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新闻你看了吗?街头抗议、暴力事件……我不放心。”
温霜言怔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就因为这个?”她微微睁大眼睛,“你觉得我会怕这些?”
“我怕。”周昭槐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脆弱,“温霜言,我怕你受伤。”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直接刺进温霜言的心脏。她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疼。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李修远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周昭槐……”温霜言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不是瓷娃娃。”
“我知道。”他苦笑了一下,“但我赌不起。”
他的目光落在她锁骨前的霜花项链上——那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如今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留在京市,”他轻声说,“等我回来。”
温霜言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
周昭槐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他伸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
“生日快乐,”温霜言突然说道,“虽然提前说了。”
周昭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沉了下去,京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影子被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重叠。
美国,纽约
周昭槐的生日当天,纽约下了一场暴雨。
他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一杯威士忌,冰块早已融化,稀释了琥珀色的酒液。窗外,警笛声隐约可闻,远处街角的火光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遥远。
手机屏幕亮起,是李修远发来的消息:
「李特助:周总,抗议活动已经蔓延到第五大道,建议取消今晚的行程。」
他回复了一个「嗯」,然后将手机扔到沙发上。
和NT的合作谈得很顺利,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明明是自己不让温霜言跟来,可当她真的不在身边时,他又忍不住想,如果她在会怎样——大概会皱着眉头提醒他少喝酒,或者把他手里的冰威士忌换成热茶。
门铃突然响了。
周昭槐皱了皱眉,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来打扰。他放下酒杯,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猛地拉开门。
温霜言站在门外,发梢还滴着水,手里拎着一个被雨水打湿的纸袋。她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泛红,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跑了一段路。
“生日快乐。”她喘着气,举起那个纸袋,“我带了蛋糕。”
周昭槐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窗外的雷声轰然炸响,雨点拍打着玻璃,而他的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来了?”
温霜言眨了眨眼,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滑落:“李修远说你取消了晚餐,我就猜到你一个人躲在酒店。”她顿了顿,“而且……你说过,生日不想一个人过。”
那是高二那年,他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她竟然还记得。
周昭槐一把将她拉进房间,门“砰”地关上。他紧紧抱住她,湿透的外套贴在他的衬衫上,冰凉的水汽渗入皮肤,可他却觉得无比温暖。
“美国这么乱,你还敢来?”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带着轻微的颤抖。
温霜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因为有人比暴乱更让我担心。”
纸袋里的蛋糕已经有些变形,奶油糊在了盒子上,但周昭槐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完美的蛋糕。
温霜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蜡烛,插在蛋糕上:“许个愿吧。”
烛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脸庞。周昭槐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觉得,什么合作、什么动乱,都不重要了。
他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许愿:
我的愿望如同那几年一样,温霜言永远在我身边。
然后俯身,吹灭了蜡烛。
京市机场,出发前夜
温霜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指尖悬在“确认支付”按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拍打着玻璃窗,仿佛在替她宣泄内心的挣扎。
茶几上的平板电脑还亮着,纽约时报的新闻标题触目惊心:
《抗议升级!纽约多地爆发暴力冲突》
配图里燃烧的路障和防暴警察的盾牌刺得她眼睛发疼。
“真的要这时候去?”何秋妍盘腿坐在她床上,怀里抱着盐罐子,“新闻说那边现在乱得很。”
温霜言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前的霜花项链。金属表面冰凉的温度让她想起周昭槐说"我怕你受伤"时,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阴影。
手机突然震动,李修远发来消息:
「李特助:周总取消了所有生日安排,一个人在酒店」
后面附了张照片:昏暗的套房里,周昭槐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酒杯,落地窗倒映出他疲惫的侧脸。
温霜言的指尖颤了颤。她太熟悉这个背影了——高二那年她转学那天,周昭槐也是这样站在她家楼下,淋了很久的雨。
“我可能疯了。”她突然点击了支付键,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但比起纽约的暴乱,我更怕他一个人过生日。”
何秋妍瞪大眼睛:“你上次不是说再也不想坐长途飞机了吗?”
“十八个小时而已。”温霜言把止痛药和晕机贴塞进包里,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比错过他第六个生日容易忍受多了。”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她行李箱里那个小小的蛋糕盒。那是她跑了三家店才买到的栗子蛋糕——周昭槐高中时最爱吃的口味。
盐罐子蹲在蛋糕盒旁边,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腕,蓝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暴雨。
温霜言蹲下身,揉了揉猫咪柔软的耳根:“帮我照顾好家。”
当她起身时,何秋妍已经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走吧,我送你去机场。”她的眼神扫过温霜言微微发抖的手指,“反正拦不住你。”
暴雨中的京市机场灯火通明。温霜言站在值机柜台前,将护照递给工作人员。柜台小姐看了看目的地,又抬头打量她单薄的身影:“女士,纽约现在……”
“我知道。”温霜言平静地打断,接过登机牌。
候机厅的电视正在播放紧急新闻,纽约时代广场的监控画面里,浓烟遮蔽了半个屏幕。
“旅客朋友们,前往纽约的UA897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温霜言深吸一口气,将止痛药和晕机贴塞进大衣口袋。十八个小时的航程,跨越大半个地球的暴乱与风雨,都抵不过照片里那个人此刻的孤独。
她拖着登机箱走向廊桥,箱轮在地面碾出浅浅的水痕。何秋妍在身后喊了什么,但被雷声吞没了。温霜言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摸了摸锁骨前的项链。
金属吊坠在机场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极了那年周昭槐站在她家楼下时,被雨水打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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