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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管理4
虽然Lena的话解开了东方余悠的一些困扰,但是仍然没有完全避免她在这个小组里有时会感到的压抑。
比如,Lena不说话就是她的性格,而东方余悠不发言就是不配合。甚至当她解释她并不是不配合而只是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领导者回应道:“I don't know if it's your culture or what, but when you are in a group, you are expected to participate.(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你的文化背景相关,但是当你在一个小组里的时候,参与讨论是固定的期望。)”虽然她想不通这和她的culture(文化背景)有半毛钱关系,她都不知道这个概念是怎么被引入进领导者大脑的,但是好,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分享一些自己的感受或经历,可是得到的却永远是不冷不淡的回应。东方余悠并不奢望或是想乞讨领导者的情感回馈,奈何她明显地不能再明显地感受到,在面对她时,领导者就像是被抽干了面对其他所有人时常在的鸡血。
美国人思维,见过的都知道,有时候很文不对题。明明在问1、2、3、4一共有几个数,他们可以拿起纸笔做加法最后告诉你一个和。可即使这样,鼓励的教育也要说“你真棒,竟然会做加法!”。在这个小组里,有些人根本不用回答问题,只要说话就是参与,没有任何中心需要他们围绕;可是对于东方余悠就不是这样了,她要正确回答。可不幸的是,无论多么正确,她还是不够优秀。因为优秀不是一个人的品行,而是一个人本身。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人人生来平等。)”
Jokes aside(先不开玩笑),东方余悠觉得她就像是挣扎不出水面的溺亡者,不管怎么挣扎就是出不了头。唉,一声叹息。美国梦到底是什么,也许说到底真的就是一场梦:一场有着幸存者偏差的梦。
Lena说世界充满讽刺,确实。有些讽刺令人发笑,有些讽刺让人失去信仰:如果一个警察开始偷窃,一个医生忙于谋杀,一个心理咨询师专注伤害,那么,这个世界就太让人心痛了。你把你的信任无条件的交给了这些人,只为了让他们拥有摧毁你的权利。一把刀不怕落在好心人手里,也不怕落在三流杀手手里,而是怕落在顶尖杀手手里:拥有最邪恶的心和最精进的技术,分秒杀人于无形。不过好在好在,这个领导者不过是个三脚猫。她专业知识不怎么样,虽然她是博士。博士,多么唬人的字眼,可见任何对称谓或头衔或丰功伟绩的崇拜不过是迷信,她还不如一个善良的人懂得怎么疗愈!
已经是第七次小组了,今天他们讨论了一些关于平静的技巧,即在一个人被激起的时候怎样快速自行镇定下来,把情绪降低在一个可控范围里,比如利用呼吸,比如数数,比如自我对话,比如转移注意力,比如转身离开。
不可否认,这些方法在一个人想要控制情绪的时候都是有效的,可是,并不是在所有情境下或者说对于所有人来说他们在愤怒的时候都“想”平静下来。这个“想”可以是主观意愿上的,也就是说,比如在那场和大妈的争斗中,东方余悠可以不去理睬她,直接抽身当时的场景。现在又不管这样的行为叫做逃避(avoidance)了吗?这样灰溜溜地躲避战事,让不公无处发泄,让正义无处伸张,东方余悠在事后就不愤怒了吗?她更会愤怒,而且会是更憋屈、更委屈、无处释放的愤怒!留下,冤还有头债还有主;离开,全部都要由东方余悠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这个“想“还可以是意识上的,也就是说,一个人在这种情境下能不能把自己从情绪中分离出来用理智思考。答案是,很难。事实上,如果一个人能够因为愤怒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不小后果的伤害以至于来参加这样的小组,证明1. 他们的情绪激起阈值很低; 2. 他们的情绪激起速度很快,且程度很大,直接1到100; 3. 他们的情绪回归到基础值普遍需要更长时间。所以在一个人被情绪撅住的时候,他要怎么产生意识把理智从中分割出来,站到事件之外?那可能就要像前几次学习的那样,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从嫩芽处制止。但是同样,又涉及到同样这两个“想”的问题,同样的抉择。
所以应该绝望吗?不。因为有一种救赎叫做改变的动机,其中之一是内在动力:如果一个人真的到了渴望改变的临界点,只要你教给他方法,他就可以做到,因为他已经经历很多终于走到做出决定要去改变自己这一步,前期的所有课题都已完成;另一个就是外在动机:惩罚措施(无论是自然后果还是人为施加)。如果惩罚足够让一个人不再想经历第二次,并且这种痛苦大于愤怒发泄的冲动,那么,他也会改变。不过对于东方余悠来说这两点她都没有,虽然事件产生了重大后果,却可以算是对她利好,甚至算得上是一种奖励。那么她要如何改变?
改变是需要花费很大力气的,就像让一个沿着既有轨道行走的火车掉头一样,所以鲜有人愿意做出这个决定。很少有人单纯为了改变而改变。因此东方余悠讨厌“走出舒适圈”这样堂而皇之的主张,待着正舒服凭什么要走出?这里的舒适实际上是在指一种陈旧的规则,这种规则只有走不下去了或者是造成了痛苦才会想要逃离,这样才说的通。动不动一个人就想改变另一个人,人是上天、基因、环境的产物,你又算哪根葱想要改变他人?学个心理真当自己是TM的造物者了,不要太可笑!
这是名副其实的愤怒(管理)小组,只不过对于东方余悠她早已把后面的两个字抛之脑后。无论是对于什么事情、什么内容,她总是不满、不认同、想唱反调。有时她说,大部分她只是自己在心里想想并且产生对他人的轻蔑。英文中他们叫这样的人“devil's advocate(魔鬼的支持者/唱反调的人)”,还真是恰当。东方余悠十分享受这样的角色。
东方余悠的愤怒终究是太多了。看上去只是个泉眼,汩汩的水流只是不温不火地涌着,背后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海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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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些愤怒太多,所以刚才去厕所被门拍了,整个左半边脑袋都受到了打击,想必这就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