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秦州城的晨雾裹着炭灰味，张启的布履碾过东市青石板上的露水。改良炭粉在袖袋里沙沙作响，他停在一家胡商铺子前，鎏金牌匾上"阿史那皮货"的龟背纹，与凉州佛寺密室如出一辙。

　　铺内飘出熟羊皮的膻气，粟特伙计殷勤捧出件冷锻甲："客官瞧这纹路！吐蕃匠人新制的..."程处默的横刀鞘突然压住甲片——冷锻纹理间竟嵌着蓝晶石碎屑，遇光泛出毒炭特有的靛蓝！

　　"前日刚到的货。"掌柜的翡翠扳指在柜面轻叩，"说是祁连山北麓..."话音未落，七娘的软索已缠住他手腕，袖中滑落的密信沾着石脂气息，展开竟是《秦州水脉图》的残页。

　　西城铁匠铺的炉火映红半条街，老匠人接过冷锻甲细看："这淬火手法是宇文家独有的'九浸九锻'！"他颤巍巍掀开后院草帘，二十具废弃的淬火池里积着靛蓝黏液，池底锈蚀的铁链还拴着半截人骨。

　　青禾的玉锁突然发烫，裂缝中渗出的血珠滴入池中。黏液遇血沸腾，腾起的青烟凝成九宫阵图——中枢正对刺史府后院的古槐！

　　古槐虬根盘错处，新土掩着口废弃的八角井。张启的炭粉撒向井壁，青烟勾出前隋"开皇十七年"的铭文。程处默劈开某块松动的青砖，暗格里滚出半卷《宇文恺行纪》，贞观三年的记载被朱砂划满："...于秦州龙脉埋三百车镇物..."

　　七娘的火把突然摇曳，井底传来铁器刮擦声。孙思邈的药杵敲击井壁，空响处露出条倾斜向下的密道——成串的突厥狼头符印在壁上延伸，符尾金漆未干。

　　子时梆子响过，南郊密林传来驼铃闷响。张启伏在树杈间，改良炭粉悄然洒向护卫的皮甲。靛蓝荧光在月色下暴露行迹的刹那，程处默的亲兵已合围扑上。

　　"是淬毒的粮车！"七娘挑开苫布，麻袋里滚出的粟米沾满蓝晶石粉。混战中某匹惊驼撞断枯树，树洞中掉出个青铜匣——匣面星图与青禾玉锁的裂痕严丝合缝，内藏的羊皮上血书刺目："白露至，九宫启，千乘毒粟入长安"。

　　五更鼓歇，刺史府的水榭飘出炙羊肉香。张启捧着"净水炭雕"入席，眼角瞥见屏风后闪过戴狼头面具的身影。程处默突然打翻酒盏，葡萄酿泼在刺史袍摆上——靛蓝的污渍遇酒泛出石脂荧光！

　　"好一个清正廉洁！"七娘的软索缠住欲逃的刺史，"这袍子熏的崖柏香，与日月山信使身上的..."话未说完，廊下传来弩机绷响，二十支毒箭穿透窗纸！

　　晨雾散尽时，秦州城头的狼烟终于熄灭。张启立在清理干净的粮仓前，掌心攥着刺史府搜出的半枚铜符。怀中的玉锁残片突然发烫，黑血在《陇右志》上晕出新图——蜿蜒的祁连古道尽头，三百匹白驼正驮着"盐包"缓步东行。

　　七娘的火把照亮驼队远去的烟尘，隐约可见某个佝偻背影正在山脊挥手。那挂锡杖的姿势，像极了骊山冰窖里假死的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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