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念

　　秋天的风带着某种透明的质地，穿过教学楼走廊时会把窗框叩出细碎的声响。
　　江辞不知道第几次被这声音吸引走注意力，讲台上教授的声音便模糊成背景音。
　　“所以这个算法……”教授推了推眼镜，“后排那个看窗外的同学，你来说说时间复杂度？”
　　全班低笑声中，沈念在桌下轻轻踢了江辞一脚。后者猛地回神，条件反射地站起来：“O(n)！”
　　教授挑眉：“我还没说是什么算法。”
　　教室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江辞耳根通红地坐下，在笔记本上愤愤写下：「沈老师为什么不提醒我！」
　　沈念面不改色地继续记笔记，右手却接过笔在下面补了一句：「提醒了三次。你在看麻雀。」
　　江辞偷瞄一眼窗外——确实有只圆滚滚的麻雀在窗台蹦跶。
　　他心虚地摸摸鼻子，趁教授转身时飞快画了只简笔麻雀推过去，旁边写着：「它像泡芙。」
　　笔迹未干，一张小纸条就被教授抽走。
　　满头银发的老先生看看画，又看看两个瞬间坐直的学生，最后把纸条对折收进口袋：“下课来我办公室。”
　　完蛋了。
　　江辞用口型说。
　　沈念在桌下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结果教授只是把纸条还给他们：“画得不错。不过下次课——”
　　“绝对认真听讲！”
　　江辞抢答。
　　教授看向沈念：“你管管他。”
　　沈念点头：“在管。”
　　走出办公室时江辞还在嘟囔：“什么叫管管我啊，我又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沈念往嘴里塞了颗糖，荔枝味的。
　　“贿赂我？”江辞鼓着腮帮子问。 “封口费。”
　　这样的场景在大学里太过常见。
　　以至于当某天他们出现在食堂麻辣香锅窗口前时，打饭的阿姨都会自然地问：“今天不要香菜，多放豆皮对吧？”
　　江辞震惊：“阿姨您记得？” 阿姨舀起一勺辣椒：“谁让你们天天来。你对象不能吃辣还要陪你，每次辣得眼睛红红的看着就造孽。”
　　沈念轻咳一声：“能吃的。”
　　江辞蹦起来：“您看！他说能……等等您刚说‘对象’？”
　　阿姨麻利地装盒：“不然咧？小年轻谈朋友当我看不出来啊？”
　　后来才知道，阿姨的儿子是美院的，天天回家讲学校里哪对情侣又怎么怎么了。
　　“你们还算低调的嘞，”阿姨找零时说，“就上次那个谁，在勺园那边摆蜡烛阵……”
　　真正被全院知道，是在一次编程马拉松上。
　　三十小时连续作战，江辞蹲在椅子上调试代码时，沈念把咖啡换成热牛奶：“第21小时了，休息。”
　　“马上就好……”江辞眼睛还盯着屏幕，“这个bug再不行我就要——”
　　话没说完，沈念直接拔了电源线。
　　江辞炸毛：“沈念你干嘛！”
　　“你心跳过速了。”沈念把智能手环数据亮给他看，“需要休息。”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更让人震惊的是江辞居然没跳起来打架，而是委委屈屈地缩进沙发：“那睡二十分钟叫我……”
　　结果一睡就是三小时。
　　醒来时身上盖着沈念的外套，远处传来欢呼声——他们的项目拿了创新奖。
　　“你改了我的代码？”江辞看着最终版问。 “优化了递归部分。”沈念把奖牌挂到他脖子上，“睡得好吗？”
　　后来现场照片被人发上校园论坛：沈念站在领奖台边低头看睡着的江辞，手指还悬空护着怕他掉下沙发。
　　标题是：【求助】这俩是计算机系的吗？磕死我了！
　　底下很快盖起高楼：
　　「：3L：这俩有名的形影不离」
　　「7L：上次看到在图书馆睡午觉，头对头像两个小蘑菇」
　　「12L：是情侣！我见过散步牵手！」
　　「18L：所以计算机系不仅有人脱单还内部消化了？」
　　江辞刷着帖子傻乐：“他们说我们配诶！”
　　沈念在改代码：“嗯。”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我要保存。”
　　“嗯。”
　　“沈念你耳朵红了。”
　　真正引爆论坛的是晚会。
　　学生会搞事情，抽签选人唱情歌对唱。
　　江辞“幸运”中标，苦着脸选歌时，主持人突然宣布：“抽到另一位是——沈念同学！”
　　全场寂静三秒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江辞在欢呼声中懵逼地看沈念走上台，低声问：“你搞的鬼？”
　　沈念把话筒拿远：“运气。”
　　他们唱的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江辞开头紧张得跑调，到副歌时却突然放松，即兴改了句歌词：“计算机的男生绝不认输——”
　　沈念接得自然：“所以你要不要陪我debug到老？”
　　台下笑疯了一片。
　　有人把视频发到网上，镜头扫过台下时捕捉到好几个教授在笑着摇头。
　　但真正被挂上表白墙的，是另一件事。
　　江辞雨天跑出来拿东西，结果被淋成“落汤鸡”了。
　　雨水打滑还扭了一下脚，最后被沈念背回去的。
　　投稿标题是：今天遇到的两个小哥哥！背人的那个好凶但好帅，想求联系方式！
　　热评第一：「别想了，人家是一对。那个是我班同学，平时就被管得死死的。」
　　第二：「补充：据说被背回去之后发烧了，照顾人的那位守了一晚上没睡。」
　　第三：「所以这是情／趣？玩脱了然后老婆哄？」
　　江辞刷到这条时正在喝姜汤，差点喷出来：“谁老婆！”
　　沈念拿毛巾擦他头发：“你。”
　　“？？？沈念你趁人之危！”
　　“论坛投票，八成认为你更像老婆。”
　　“我要告他们诽谤！站反了！”
　　最后那条帖子变成大型嗑糖现场，有人整理了他们的“罪证”：
　　食堂互相挑香菜，
　　图书馆共用耳机，
　　体育课三千米终点线等人，
　　甚至还有高数课传纸条的照片（就是画麻雀那张）
　　最绝的是有人翻出开学破冰会视频，放大后能清晰看到沈念说“有男朋友”时，江辞正从背后扑过来。
　　「所以开学前就在一起了？！这是什么校园爱情模板！」
　　宿管阿姨都来凑热闹。
　　第二天查寝时特意多看了两眼，对沈念说：“孩子管管他，上次晾衣服又忘拧干，滴楼下同学床铺上了。”
　　江辞把脸埋进枕头装死。
　　等阿姨走了才嘟囔：“凭什么只说我啊……”
　　沈念把他捞出来：“因为是我去道歉的。”
　　“那你也没骂我。”
　　“舍不得。”
　　“过一阵子国庆回家吗？”
　　“当然回，我想泡芙了。”
　　后来这事被隔壁寝室写进段子：「计算机系那对，一个敢作死一个敢兜底，天生一对锁死」
　　此刻的北京秋意正浓，江辞又一次在专业课上走神。
　　这次是在看沈念。
　　教授突然看过来：“后排说话的同学，来说说这道题选什么？” 江辞再次懵逼起立。
　　沈念轻轻踢了他一下。
　　“选D！”江辞脱口而出。
　　教授笑了：“一共就三个选项，哪来的第四个？”
　　全教室大笑声中，沈念扶额叹气。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湛蓝如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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