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美好结局

　　夕阳的光芒为宅邸渡上一层金光，闪耀的太阳就如墨铭胸前的平安锁，总能让丽莲感到温暖，不是因为太阳，不是因为平安锁，而是因为墨铭。
　　“怎么了姨姨？”墨铭撩开帘子走进，丽莲素面朝天，只抹了些淡色口红，她眼下的青紫明显，寻常的遮瑕膏已经遮不住，还是透了色出来。“你的眼睛……”
　　“昨天睡的很不舒服，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哪怕丽莲强打着精气神，墨铭还是能看出她的疲倦，她坐到她的小憩床旁边，急道：“那还喊我过来商量事情，咋不先睡一会？”
　　“吃了药，睡不着。”
　　丽莲靠在靠枕上，变戏法式地从怀里翻出一个金丝盘玉平安福寿镯，高冰种帝王绿翡翠玉璧和双色纯金，与微镶在内侧的两排共约0.3克拉的顶级无色钻石，翠色夺目的翡翠金镯，是李家女眷们的传家之物；丽莲在结婚时，艾法夫人便将此传给了她，而现如今要传给墨铭了——克莱曼婷也同样有，她的是兰心纨质翡翠平安环佩项链，是太太们专有的——墨铭没懂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因为她和克里斯汀的事情。
　　“现在给我会不会太早了？我还没说要结婚啊？”墨铭问着，丽莲却不理她，将手镯变化为墨铭的手围后，叫她戴上。
　　“不早了，时间刚刚好。”
　　丽莲笑道，她瞧着墨铭的模样，心里异常汹涌，时间太短了，就像人生一样，还来不及告别就要离开。
　　“我给婷婷的孩子想了个名字，叫瑾懿，‘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的瑾，嘉言懿行、铄懿渊积的懿，怎么样？起的是不是很好？”
　　“瑾心懿质，兰蕙芳华，怎么不给我起一个这么好的名字？”
　　“去你的，你还嫌你的名字不好？墨韵长存书香永，铭心刻骨德业新。你妈我当年和戴米把书都翻烂了才取了这么个好名字。”
　　话说出口，丽莲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可墨铭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问道：“真的吗？”
　　“你小学初中那么多子涵子轩宇轩欣怡可欣诗琪，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墨铭撇撇嘴，一副不相信又无言以对的模样，叫丽莲觉得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好啦，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认真听。”
　　“不听不听。”
　　“不许不听。”
　　墨铭这皮样子，和从前真是一模一样，丽莲实在狠不下心来苛责她什么。
　　“明年年初，你替我去一趟荒芜之地，钥匙在这个小匣子里，地址兰宇（康女士）知道，她很快就要退队，我给她安排到了家族古籍室做管理员，到时间，她会找你。这件事你要瞒着戴米，事情办完了才能和他说，好吗？”
　　丽莲一说起重要的话，墨铭也不打趣了，认真听她的吩咐。
　　“这个匣子，只有识别到你的生物特征才会打开，里头还有两份名单；一份是雅尔城和京口城所有权贵的私宅、地堡的GPS坐标，另一份是莫个组织的人员名单，但这份名单暂时还不知其所属组织形式，里头的人名也只有几个。
　　你别太着急，累的事情丢给行动组的人去办，不许再跟着他们出去‘历练’，开每年开三千万雅尔币（约两亿人民币）的工资可不是叫他们吃白饭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为了维持这样一把锋利而可靠的“匕首”，每年需要投入相当于500币至1000万币以上的资源。这可不仅仅是支付工资，更在为家族的秘密、安全和未来进行投资。墨铭已经习惯了家里巨大的人才开销，但每次还是止不住地心疼钱。
　　“还有。”丽莲换了口气道：“沙砾瓦山的地契，本来是想你成年的时候给你的，但是最近几年我实在没力气管理，便提前给你了；我首饰盒底层有一枚白鹭莲的火山蓝玉佩，它能调动一些我自己的私有人脉。
　　你和丽莎都有一份。”
　　“怎么又说起这事来了？”墨铭已经被她整脱敏了，丽莲总是会莫名其妙说一些让人觉得她活不下去了的话。“又发烧了？”
　　“去你的，只是说这些我用不上了，你想想，我现在又不方便上班，身体又跟不上，我和祖母商量过了。在京口城城西的几个落后乡县捐赠了两所学校，振羽小学和鹭守小学；还有三个公益医院，一个莲鹭公益基金会，以后就要变成小学校长和基金会主理人了。
　　这些东西自然用不上啦，到时候会跑来跑去的吧，也不知道你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我会怎么样。”
　　说着说着，丽莲就要掉眼泪。
　　“总觉得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呀？”
　　对啊，舍不得什么呢？
　　丽莲摇摇头。
　　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
　　墨铭走到门槛处，还是没有想明白，母亲到底在舍不得什么。
　　夕阳的美，烙印在血脉里，满池莲花层层叠叠，她在想什么？
　　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他们怎么都穿着白衣？
　　墨铭回头瞧，却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袭白衣，里头是隐隐的哭声，外头是霞光满面。她真真是个吝啬的人，连为她掉一滴眼泪都舍不得。胃里翻江倒海，墨铭强撑着自己跨过门槛，望向外头。
　　水连天，风飘摇，古桥卧波，三桥连亘，环洞映霞。
　　墨铭觉得自己是眼花了，眼中绽放出一朵朵白莲，飘散的头发无法遮挡她的目光，天空就像她的平安锁，像琳莲赠予她的礼物，橙黄，飘渺，承载万千。
　　桥上的女子，身影朦胧，雾朦胧，水朦胧；她悠悠转身，只眉心一颗红痣，看不清容貌。
　　“小铭，小铭，乖乖小铭。”
　　她抱着自己的手似乎还停留在身上。
　　“乖乖，乖乖，别为了我哭泣。”
　　墨铭惊觉，霞光清晰，水波清晰，只是自己的双眼含着泪，叫这个世界这也朦胧，那也朦胧。
　　眼泪滑落的瞬间，身前的丽莲抱着年幼的她，相似的眉眼，相似的侧脸。
　　生命总是结束地如此突然。
　　不止小铭，李家上下都处在难以言喻的悲痛中。
　　早晨四点钟，佣人汇报丽莲夫人发了高热，还在实验室里的布朗先生撂下手头上的事情，驱车往回赶；墨铭和丽莎晚上睡在一起，被急切的敲门声吵醒时，墨铭还觉得不真实，丽莎却是平静；达利祖母睡的浅，听了佣人的汇报更是睡不着，佣人又怕传染，达利祖母见了丽莲一面后便在隔间里边等医生边着急。
　　墨杰在公司，克莱曼婷孕反严重，好不容易睡着，谁都不敢去打扰；艾法和迪提在外地，接到消息时也在补觉；佛瑞德公爵在巡察，只能发了条短信给助理。
　　“丽莎，这是我的命了。”
　　丽莲握住温丽莎的手，气若游丝。
　　“你们三个好好的昂，别太伤心，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妈妈永远都在。”
　　丽莎知道，这就是结束了。
　　待到布朗回来时，丽莲已经说不出话，体温直逼四十度，新上任的家庭医生诊断用仪器检测后半天说不出话来，问道：“轻度败血症加上肺炎？你们怎么都没有带患者去治疗？这几个月一点症状都没有？”
　　布朗震惊地如鲠在喉。
　　丽莲握住他的手都如此虚弱。
　　“戴米，别怪他……”
　　丽莲烧的脸颊发红。
　　“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我早知道了。
　　布朗一直在哭，他心底暗暗的预感，就像布莱滋失踪的那天下午一样的预感，心沉沉地像一摊死水，想要抽离却发现根本无法逃脱。
　　早晨七点钟，当七位专业医生到达丽莲的房间时，丽莲已经不省人事了。
　　温丽莎自知无法挽回，只能在屏风后面抹眼泪，丽莲为了这几周的好状态，冒险吸收了阿德山脉长青兰冰晶的能量，蓝冰晶能量哪里能和人体能量融合？是要透支自己的生命去支撑冰晶能量的！身体必须启动 “逆向压电效应” ，透支自身的ATP 来强行撬动晶体能量。此过程能量转换效率极低，造成 ATP净亏损 ，并引发氧化应激。身体被迫加速糖异生、损伤线粒体、并触发细胞凋亡，实质上是在透支生命。
　　而对人体的表现，便是持续的高烧和胃肠型感冒以及全身乏力，想想吧，在无数个看不到的夜晚，丽莲夫人要服用多少镇痛药与安眠药才能入睡，要熬到多少个黑夜才能等到天亮？
　　丽莎不知道，墨铭也不知道。
　　唯一陪在身边的布朗却是一清二楚，夫妻二人都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丽莲不愿意高速布朗，布朗心里门清，却也不想告诉墨铭她们。
　　“别忘了我。”
　　丽莲带着笑，闭上眼。
　　她的呼吸微弱下来。
　　其实，布朗觉得这时间，太漫长了，太折磨了，看着自己爱人离开，真是酷刑。
　　满天的恸哭声叫他回过神。
　　八点钟。
　　这才过去四个小时吗？
　　他怎么感觉过了一辈子。
　　外头的天已然沉下，李墨铭看着人来人往，达利太夫人动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子卿夫人默默的流泪，艾法夫人已然二次崩溃，她和迪提先生一向是把丽莲当亲生女儿养的历年的离世，对他的打击不言而喻。
　　赶回来的佛瑞德也同样沉浸在伤心中，墨铭从未见过佛瑞德这般泪如雨下，是了，丽莲生前还和她吵过一架，两人还没真正和解，就要面对……
　　墨杰的脸色很差，不同于他的妻子，他的哀恸是内敛的，只能从他的眼睛看出来。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墨铭缩在角落的椅子上，眼神有些呆滞，却是最早清醒过来的。
　　康女士轻轻打开房门，后头跟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佛瑞德站起身子，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之主，也肯定是由她去处理这些事情。谢子卿也站起来，随后是艾法，她们两个人，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养母，跟着佛瑞德与工作人员交谈起来。
　　墨铭没在听她们在说什么，她只是望着地板未发一言，直到五分钟后，她被一团阴影笼罩，雾的抬头一看，布朗先生的毯子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铭，好孩子，咱们别坐地上了。”
　　墨铭想从矮椅上站起来，她才发觉自己的左腿已经完全麻木，连站起身都费劲。布朗先生柔软的指腹擦着她的泪，墨铭的目光越过艾法夫人的肩头，她看见几位入殓师与佛瑞德交谈着什么，被管家邀请上了楼，他问道：“他们去干什么？”
　　“去搭临时的保存间，咱们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商量其他事情呢。”
　　墨铭裹紧毯子，这段话在她的脑中处理了又小几十秒，她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墨铭点点头，这时眼眶哭成核桃的丽莎也进来道：“小铭，姨丈，要不我把饭叫进来吃吧，克莱曼婷嫂嫂的营养餐还热着呢。”
　　这就是在委婉的提醒他们该用晚饭了，布朗先生才发觉自己连轴转了十多个小时没吃饭，身体一意识到饥饿便痛的他小腹绞痛。
　　“好。”
　　晚饭结束后，墨铭和丽莎便脚步飞快的到了丽莲的房间，她的房间开着灯，穿过小厅就到了丽莲的床边。佛瑞德弯着脊背，颓然的站在一边，谢子卿夫人止不住的用手绢拭泪。工作人员搭好了水晶一样的临时遗体安放箱，正轻轻地拉开丽莲她盖着的被子，丽莲平静的躺在软床上，似乎只是在小憩。也许下一秒就会睁开眼，再与她嬉戏，可不会了。工作人员轻轻许下一个咒语，丽莲的身体便轻轻飘了起来，似乎如同天使般升上天空，可她轻轻落在棺里，再也看不见天空。佛瑞德拉住她，墨铭便跟着他站到了墙边。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文件，佛瑞德看了看后边马上就便用私人签名签了下去。
　　其实之后的事情，墨铭都不太记得了，家人们总是刻意让她回避这件事。次日的清晨，阳光并不明艳，墨铭只眯了几个小时，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同着忙了一天的丽莎也熬到很晚。
　　“纠结这些，还不想想怎么给姨姨带点东西下去，姨姨已经去收生活用品了，比如莲姨用的化妆品什么的，那些都是要一起带到国度去的。”
　　“国度？”
　　墨铭摁亮小夜灯，温丽莎睡在她旁边，她们两人跟着熬了这么久，这会眼眶干涩，睡不着也是寻常。
　　“就是人死后会去的地方，古老的神话中是一只狮子创造出了中纽世界，并且祂不止创造了一个世界，而狮王自己的领地独立于所有世界之外的净土，便被我们称为国度，而一个死去的灵魂，想要从他的世界去到国度便要经过所谓的车站呢。”
　　“车站？就类似于中转站？”
　　“这我也不清楚，我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呢，但是依照雅尔的习俗，一个人去世之后活下来的人就会把他生前所爱之物一同葬到坟墓中，所用之物皆会由魔法师用功力送到正在车站的过世者身边。
　　雅尔维加斯是有死而复生的人呢？但关于车站，大家都说记忆特别模糊，许真的呢，至少心里会觉得安心。”
　　丽莎爬起来去找眼药水，对着镜子滴了两滴。
　　“没关系的，她的灵魂依旧存在，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见到她的，铭姐姐，她还活着，只是先我们一步去探索另一个地方，这只是一场旅行，而且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也许也许她会来看我们呢？”
　　丽莎说这话，还是有些哽咽。李墨铭真希望是这样的，可她控制不住悲伤，悲伤似冷风，将她包围。
　　第三日，按常理来说，这时他们已经启程去长青镇消夏，现在自然是不行了，早晨6点钟，生物钟把两个姑娘闹起来，下楼吃早餐。
　　墨铭早晨一向是爱吃面食的，但今早也许厨房预见了主人家没什么胃口，墨铭的早饭便换成了一碗开胃的过桥米线，丽莎的早饭也粥水换成了甜味的面食。
　　两人挑筷子放进嘴里，食物还是很美味，但墨铭现在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提不起兴趣。在她们俩对面的克莱曼婷想安抚她们，主动去开话题道：“小铭，小莎，早上祖母还问了一嘴，姑姑的遗书里说她想要用玻璃苍穹的墓室，里头的装饰还要拜托你和布朗先生一起。布朗先生……你也知道，他是又呕又哭，呕了一个晚上，祖母觉着你的眼光最好，而且不少首饰要和莲花搭在一起，可不要费不少功夫。”
　　“那祖母他们呢？还好吗？”
　　“祖母他们去殡葬馆里商量事情了，去商量什么方式送走姑姑，在雅尔维加斯的创说里，死亡是一个值的人们高兴的事情。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人们怀抱着敬爱的和宽慰之情欢送，总是好的，我们开开心心的送姑姑。虽说昨夜大家都很伤心。
　　成然，人都说这是一句喜事，但亲人离开的冲击，各中滋味只能自己明白，没有人会去歌颂死亡的，人们认为这是一件喜事，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想，但我想也许是人们用来看慰自己的说法呢？”
　　“所以啊，别为死亡而伤心了。咱们中午去给姑姑挑花和首饰，还有她最喜欢的书籍，到时候整理一下再送过去，怎么样？”
　　“好。”
　　这会，墨铭终于想起来翻开手机瞧，一打开消息并有成千上百的消息跳了出来，其中大部分是发来吊唁的消息，少部分是克里斯汀发送来的。
　　克里斯汀是接到了丽莲去世的消息来问，情况是否属实的，墨铭也敲敲打打的回复他。戴安娜和丽莲夫人的交集看来，安德森兄妹也会来参加葬礼的。
　　丽莲的房子从外面看只1辆小汽车的大小，可但进到里头，却一个四次方方的，面积为45平方的空间。
　　丽莲喜欢中式的园林，而且在离开时特意提到了她想把里头穿修成那样，家里人便遵从了她的意思。他的水晶棺放在正中间，下头是由砖石铺成的石砖地面，砖外一圈是如意云纹的水塘，里头还要放上两只守灵龟，而外头是一圈廊道，廊道侧屋是用来装她身前各式各样的藏品的。
　　丽莲的要求就是这样，甚至她还请人模拟了她想要的设计，莫不是她是早就想好了她去世之后的葬身之地？还是不放心家里人的眼光，或许二者都有吧。
　　随后便要敲定葬礼的随行人员，最终也指定下了30多个人。丽莲虽然活泼，但一向不喜欢太过于热闹，他们也没打算让媒体进来横插一脚。消息经传出去了，外头已经纷纷开始吊唁，但其中多少是真心，家人们都不想去猜，他们只想让丽莲安静的享受此刻的年纪。
　　这小一周来，墨铭都介于悲痛和平静之间，算是终于缓过劲来了，但她私心里总是觉得丽莲还在，干什么事情时都会记得丽莲的那一份，似乎整个李家都是这样的，尤其布朗尤为严重。
　　女佣早晨叫起时会习惯性的去敲丽莲的门；更换插花时，克莱曼婷也会下意识的去找丽莲的建议；甚至连布朗小厨房里做的夜宵往往会多做一份。
　　在墨铭第四次解决丽莲那份的夜宵后，达利太夫人才猛地意识到，她们家现在的生活方式有多么的麻木，她眼中含泪悲痛道：“我们该醒来了，咱们家不就是停在从前吗？”
　　家人们停下手中的动作，错愕地看着两鬓斑白的达利太夫人，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个点出他们所作所为的会是家里的老太太。
　　“咱们现在就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觉得莲丫头还在咱们身边，就像是把时间停在从前，看清吧！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有一天我也会走一样，如果真要沉在这儿，那我这个老太太也不活了，随着她去了吧。”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子卿，他坐在达利太夫人面前急问道：“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见达利太夫人将头别向一边子清，也沉默下来，再也问不出其他的话。是啊，他们该面对这件事情了，人总是要迈入新的世界的，人总是要抛弃过往的。
　　达利太夫人闹了这么一出，李家的人也真就改变了他们的习惯，他们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从活死人的状态到了另一种状态，整日整日的以泪洗面，这种情况持续到了葬礼那天。
　　清晨，奶奶用冰袋敷了快半个小时的眼睛，可眼皮还是肿的要命。这几天她真是被折磨坏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丽莲给他留下装修房子的任务了。选料，建模，打版。这些事情讲真也真够呛的，根本没有时间去思量其他的事，连思念都有了时差。
　　她看镜中的自己，身着白色的长袍和裤装，她无心梳妆，却又不能素面朝天，淡淡擦了点粉，便打发了；嘴唇没有血色，随便抓了个淡色的口红，让自己不像死了半天就行，头发不能散着，她便拿着簪子随手挽了的头，换了双鞋子，便走出房间。
　　丽莎也是同样的动作。
　　白水宅安静的过分，墨铭走下楼梯，就见到丽莲的水晶棺放在大厅中央，她依旧美丽，与她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雅尔的棺木会保存她的身体，直到棺木也消散在时光的江河中。
　　墨铭再也无法触碰它，也再也等不到她。
　　墨铭脑海中想到了一件事，那是在他还只有四岁时，也是一个下午，小小的墨铭在幼儿园门口等待她的家人，等啊等等啊等，没有等来外公；等啊等等啊，等幼儿园的大爷给她搬了把小凳子；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阿姨。
　　记忆带上了怀旧的滤镜，回味起来只能想起黄绿的底色。
　　她握住丽莲削葱根的手，一蹦，跨下百阶楼梯，一跳，跳过12年时光。
　　16岁的墨铭已经忘记了那天路边的糖葫芦是什么味道，但16岁的李墨铭还记得；在外人面前，她是李家千金，在家人面前，她依旧是家里最小，最疼爱，最爱惜的孩子。
　　今日，她是丽莲的小铭。
　　也只是丽莲的小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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