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打工日常

　　陈力虽和谢渊他们去了府城，但他走前还是将杨桃三人所需的米粮柴堆都准备够了份量。

　　这些可大量采购的东西即便用完了，也能让城里铺子的伙计再送来，可鲜蔬鱼肉不好存放，杨桃答应陈柏石要给他做好吃的，于是只能每天都和李小果进城采买。

　　每日一早，城门脚下的集市便是整个太康县最先热闹起来的地方。

　　杨桃在一个大爷摊位前买了一篮子露水未消的菌菇，转身就看到前方杨春娘和石榴两人正在挎着篮子向她这边走来。

　　邱婆子这几年上了年纪，时常胳膊疼腿疼的，已不常出门了，于是厨房采买这项活计就落在了杨春娘身上。

　　想起谢渊已经在前往府城的路上，杨桃莫名心虚，生怕杨春娘看出点什么来。

　　她扯着李小果的衣裳转身便走，绕路去了另一条巷子，结果却在这儿遇到了柳东林的母亲小曹氏。

　　“小桃！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进城来了？可是书院有什么事？”

　　杨桃干笑了两声回道：“舅夫人好，书院没事，一切都好，表少爷也好，我......我只是来买菜的。”

　　小曹氏看了眼她身边瘦猴儿一样，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李小果：“就你们两个吗？买这么多，可拿得动？不然我帮你们拿到书院去吧......”

　　“不用不用！”杨桃吓得连连摇头：“陈院卫他在另一条街上，我们说好去城门口汇合，不用麻烦舅夫人！”

　　小曹氏闻言放下心来，她看了眼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的杨桃和李小果，又忍不住嘱咐道：“那你们两个可不要往偏僻地方去，开了春后城里人多，可乱着呢，街上闹事的人都变多了。而且我听说近日城里失踪了好几个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去报官也没有下文，你们买完就赶紧回书院去，别在城里瞎逛知道吗？”

　　杨桃听着连连点头，她每日在书院和谢家之间两点一线，基本很少能听见什么社会新闻，小曹氏这一说，瞬间打消了杨桃想要进城来卖东西的念头。

　　去山里踏青的人再多，也没有太康县的人流量大。

　　杨桃还没有在城里卖过东西，又苦恼不知该做些什么新鲜玩意，进城的念头一起，她便开始跃跃欲试。

　　可她不能去繁华的主街和熟悉的巷子，因为撞见谢家人的几率太大。

　　若她来买菜还能解释两句，可要是被撞见在街上卖东西，杨桃可真是有口也难辨了。

　　而且她没有车马，只靠步行和自己双手，从书院到城里，来回一次就要大半个时辰。

　　算上还要制作，兜售的时间，就算她忙得脚不沾地，一日也不知能赚几个子儿。

　　杨桃过惯了平静安稳的生活，对这个世界的潜在危险有些信息封闭。

　　如今乍一听到这消息，她瞬间感觉自己离危险也很近。

　　虽然杨桃在太康县住了很久，但外面真正让她有熟悉感的地方，也只有城门和柳岸巷附近。

　　平时有谢渊同行倒没什么，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她还是谨慎些，赚钱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啊！

　　山里有香山寺的和尚在，又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杨桃从城中回到书院，便瞬间安心了下来。

　　因今日绕了路，回到书院有些晚了，杨桃只能简单做了点早饭。

　　她在路上买了几个胡饼，热上昨晚吃剩的羊肉汤，再撒些自制的茱萸酱和碎芹，一碗暖暖的羊肉汤配胡饼，在还带着凉意的春日里，把陈柏石和李小果两个吃得额头直冒汗。

　　等他们都吃饱喝足去前院上课了，杨桃边检查过滤了一晚上的奶酪，边对着自己买回来的食材苦思冥想。

　　她的视线掠过一节小竹筒，那是她为了给自己补血买的酒酿，打算回来煮酒酿鸡蛋吃。

　　接着杨桃又看向桌上没吃完的胡饼。

　　那圆圆的形状四周厚，中间薄，看着十分眼熟，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做好的奶酪，脑中灵光一现。

　　杨桃取来空碗装了水，挖了勺酒酿进去搅匀，盖上盖子静置。

　　下午，观察到表面的酒酿全部浮起后，她将过滤好的水加入面粉发酵。

　　考虑到天气还不够温暖，夜里，杨桃将这一坛子还在发酵的面粉放到了自己床上。

　　第二日，等到这坛面粉发酵至冒泡，体积也变成了两倍大，这个酒酿酵种终于可以用来发面了。

　　如今用来发面的酵种大多是酸浆和酵面，但做出的口感会比较瓷实。杨桃需要更蓬松，柔软，且气孔比较大的面皮。

　　酵种加入面粉和一些盐，揉成光滑面团后分团静置，接下来就是一个稍微漫长的醒发过程。

　　因为白日气温会升高一些，常温发酵等面团到了晚上就可以用了。

　　杨桃迫不及待，早就准备好了配菜。

　　煮好的南瓜和烤过的咸鸭蛋加入酪（酸奶）捣成底酱，铺在发好的面饼上，再放上去骨煎香的鸡肉块和炒过的菌菇，最后撒上她做的乳酪，送入烤炉。

　　砖窑烤炉温度非常高，只需差不多半刻钟，整个院子便已弥漫着一股肉香，和南瓜奶酪混合的香气。

　　既醇厚浓郁，又不同于一般饭菜香气，惹得前院的陈柏石无心教学，背起手就往后院走。

　　他早早就看见杨桃在厨房里忙活，还以为今日晚饭能提前吃到，结果太阳落了山，平日饭点都过了还没见她喊开饭，陈柏石坐不住了。

　　到了后院，杨桃正守在她那个烤炉前。

　　陈柏石见状纳闷：“你不是做饭吗？怎么又烤上点心了？”

　　没有陈力帮她看炉子，杨桃今日一边做配菜一边热烤炉，有些手忙脚乱，脸上还蹭了几道黑印。

　　她嘿嘿一笑，有些神秘兮兮地道：“我今日用烤炉做饭，山长先到外面等等吧，很快就好了。”

　　陈柏石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他对她的手艺一向放心，便没再多问。

　　没过多久，杨桃果然端着一盘东西出来了。

　　李小果早就在廊下准备好了饭桌，一见杨桃的身影出现，他立马丢开笔坐到了桌前。

　　考虑到李小果的饭量，杨桃做了超大份，以至于厨房里最大的盘子也有些装不下，面皮还溢了半指在外。

　　陈柏石看她放下来一大块铺满了看不清食材的大饼，怔怔道：“没了？就吃这个？”

　　杨桃看了看桌上，好像是有些单调，她眼睛一亮，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稍等，我马上回来！”

　　陈柏石看她刺溜一下又跑没了影，目光打量起桌上的大饼，味道闻着倒不错，但就是看起来怎么有些黏黏糊糊的......

　　杨桃端着放了橘子果酱和凉白开兑成的饮子回到前院，考虑到陈柏石坚决不喝冷饮，又给他加茶兑成了温的。

　　果酱兑茶，这是什么喝法？

　　陈柏石嫌弃地看了一眼，但他又好奇，于是端起喝了一口。

　　没有想象中的奇怪口感，酸酸甜甜，还有茶叶淡淡的清香，他意犹未尽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杨桃正忙着切饼，她将第一块先递给了陈柏石。

　　陈柏石有些无措地端起碗来接，杨桃却摇摇头道：“这个要用手拿着吃才过瘾，山长也试试！”

　　这是什么粗鲁吃法？

　　陈柏石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拒绝，看着杨桃不肯让步的眼神，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手。

　　李小果倒是不介意用手拿着吃，但这又是他没见过的东西，不免打量久了些。

　　直到杨桃也给自己切了块，凑近嘴边大咬一口，他才有样学样吃了起来。

　　入口最先惊讶的，便是焦香酥脆的底层，和完全相反柔软且带着微微弹性的上层饼皮口感。

　　咀嚼间，南瓜的香气混合着肉香，乳酪的风味在舌尖爆发，面皮带着麦香混合着淡淡的甜味，还有一丝隐约的酒味。

　　这样新奇却又完美融合的口味，将陈柏石和李小果彻底降服。

　　杨桃悠悠喝了口橘子水，看二人最后将盘子里掉落的碎屑和酱汁也都用饼皮沾得干干净净，心道果然没有人能拒绝披萨的魅力。

　　虽然酒酿酵种发的面皮没有达到她想要的弹性和韧劲，但柔软轻盈的口感加上酱汁配菜的表现也足够让人惊艳了。

　　“这个烤饼若是卖三十文一块，会不会太贵了？”杨桃一脸纠结。

　　其实一块的分量并不是很大，像陈柏石这样的普通成人男子饭量，他最少也要吃两块才能有饱腹感。

　　杨桃特地加厚了面皮，减少了昂贵的奶酪份量，若要口感更好，这两种材料的用量应该反过来才对。

　　经过再三考虑，杨桃最终还是放弃了平价实惠，薄利多销的路线。

　　她只有一双手，还要兼顾寺院的蛋挞制作，那是她稳定收入的主业，虽然如今出了点意外，收入大减，但杨桃并不打算自砸招牌，说不定哪日，情况又好转了呢？

　　披萨制作的唯一麻烦是面皮需要较长时间的发酵，但其他材料都可以提前，且不用太复杂的准备工序。

　　加上它烤制时间不长，外形也不会太出挑，味道足够新颖的同时，面皮口感的把握和奶酪的秘密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而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价格了。

　　面皮加上底酱和配菜，一整个的重量大概在一斤多左右，成本大概是一百五十文，可以切分成八块。

　　一个披萨的利润只有九十文，而一炉蛋挞杨桃就能赚几百文，可她却还是担心这个定价会不会高了。

　　陈柏石完全凭自己喜好，又开始怂恿杨桃：“三十文？你不是一向贪财吗？怎么才卖这几个子儿啊？就是再翻一倍也有买，你胆子就不能放大些？”

　　虽然李小果对这个烤饼的味道十分惊艳，但若要他选，他还是宁愿花三十文去买几个肉馒头吃。

　　但他清楚自己不是有闲功夫去山里踏青的人，并不打算说这话给杨桃添堵。

　　他鼓励道：“肉馒头和胡饼虽便宜，大家或许早吃腻了，你这烤饼价格是高些，可口味足够新奇啊！”

　　杨桃一听也有道理，但众口难调，谨慎起见，第二日她只备了三份面团，想着若是卖不完，就当做是晚饭了。

　　午饭还是吃的披萨，杨桃根本不用另外做，陈柏石正是觉得新鲜的时候，连续吃了两顿还意犹未尽。

　　杨桃拎着篮子要出门，李小果怕她又想几日前一样原封不动拎回来，自告奋勇要去帮她推销。

　　杨桃自然不会拒绝，她都打算好了，若到了湖边不好卖，就让李小果给她当个托儿。

　　谁知到了湖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刚好撞上饭点，杨桃拎着篮子路过一个幄帐时，一个身穿鹅黄比甲的年轻姑娘突然朝她招手道：“那个小子，你篮子里装的什么吃食？”

　　杨桃立马扬起笑脸凑上前：“姐姐好，我这儿有烤饼，刚出炉的，可香了！姐姐看看。”

　　她掀开篮盖，露出还冒着热气的披萨。

　　那姑娘探头看去，见篮子里的烤饼模样怪异，上面一层也不知是什么，味道闻着却不错，她有些犹豫道：“怎么卖的？”

　　杨桃一看她身边这气派的幄帐，一脸坚定道：“三十文一块，这篮子里是一整个，共八块。”

　　那姑娘下意识便皱眉，面带怀疑地看了杨桃一眼。

　　这小子莫不是把她当冤大头了？什么烤饼卖三十文？还只是一块？

　　她刚想把人轰走，幄帐另一头突然转出一个富家子弟打扮的青年。

　　他一身圆领缺胯袍，下摆还掖了一半至腰间，发髻有些凌乱，一副刚从哪里大干一场回来的模样。

　　“碌儿还没回？让他回城里叫几个菜来，他是半道掉沟里了不成？一会儿大家回来饥肠辘辘，下半场还怎么打？”

　　那姑娘忙道：“您莫急，奴婢正要去那头摊贩上看看，先买些吃的回来应急。”

　　青年扫了杨桃一眼，又走近几步看她的篮子，一股肉香混合着酪香传来，他只觉腹中越发饥饿。

　　“这也是卖的？”

　　杨桃瞧他这架势一看就不缺钱，忙点头边用芭蕉叶包了块披萨递给他：“公子尝尝我家烤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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