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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
何皎皎这个不守约的人,并没有在春节假期结束后来甘萨“巡视”,江南烟每次和她打电话都要吐槽她,不过她终究还是在4月随着春天一起到来。
本来还沉浸在教毕业班好命苦的愁绪中,她一来,江南烟就完全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他对你怎么样啊?”何皎皎本来说了一百遍不管这对“狗男女”了,夜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好奇。
“很好。”江南烟抱着玩偶,笑得一脸齁甜,还忍不住踢起被子来。
何皎皎嫌弃地看了没出息的她一眼:“至于吗?”
“至于啊。”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从此只能看见他的好。
“恋爱脑。”她吐槽她。
不过也在心里赞成地点了点头,这几天桑吉已经收假了,但还是一有空就陪她们去玩。和江南烟有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很自觉地照顾她,很多细节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临睡前她放了狠话:“他最好能一直保持下去,不然我要打死他。”她从小就和江南烟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形影不离,突然看到她更黏另外一个人了,她其实心里有点醋,但还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她的笑容很单纯:“会的会的啦!”
看她这傻愣样她就来气:“你就这么信任他?”
“当然啦!他都递交了转岗申请,等我7月份结束甘萨的支教,他就会跟我一起转到蒲安去。”
“那你毕业了,要留在蒲安吗?”
“那天他说他愿意去明海。”说到这个,她的底气明显没那么足了,不是因为担心他愿不愿意移居,而是她内心明显也不愿他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抱负。
她听出了她的迟疑,着急地翻过身:“那难道你要留在甘萨吗?”
“皎皎,如果我说,我想呢?”她支吾着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刚来时她一直犹豫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留在甘萨,那时候天平这边只有一个砝码,就是桑吉。
但这半年多过去,她渐渐感受到自己内心天平的转动。桑吉还是桑吉,但留的这一边又多了其它的砝码。或许是实习时那份工作的空虚与在这里工作时的充实,或许是那里强烈的脱离感与这里不自觉的归属感……
她想,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说,她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锚点。
把内心真正的感受一语破的地表达出来以后,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的,没错,她在这里找到了锚点。
她不再纠结哲学中的虚无,不再纠结理论的是非,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她想帮那些抱着走出大山希望的孩子们圆梦,她想帮那些身陷“囹圄”的孩子们摆脱桎梏,她想帮那些受到生计困扰的村民有所收获……
来这里的半年多里,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才是她想做的。
“江南烟,你是认真的吗?”何皎皎扳着她的肩,“你要是留在这,那真是离家千里了。”
“我是认真的。”她很坚定。
“那他跟你转岗去了蒲安,你也没法留在甘萨啊,你只能待在蒲安。”
皎皎的话像一粒石子打破了河面目前的平静。
现在一切的平稳都是在这一年还没结束的前提下。
“不说了不说了,”她抱着小熊翻了个身,“船到桥头自然直。”
何皎皎见她逃避,也跟着躺了下来,从身后抱住她,没有再吱声。
江南烟呼吸平稳,像是一秒就入睡了。但只有皎皎蹭到她脸颊的手感受到了水意。
她哭了。
她叹了口气:“烟烟,在哪里不重要,你幸福最重要。”她只希望她不受伤,能永远开心。
——
和皎皎分别的时候,她们约定7月要在蒲安相见。
“到时候带上你的挂件。”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了指桑吉。
“好!”她的眼睛像失修的水龙头一样根本关不住闸门。
等到何皎皎转身离开,她烦躁地叹了口气。来机场接他们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可分别才是常态。
她忍不住再缠着桑吉絮叨:“我们以后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一次却不像往常一样,得到眼前人迅速而肯定的答复。
“你想什么呢?”她没有听到回答,抬头见他走神,不满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没什么,”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我刚看到一个人走过去,他长得很像我的高中同学。”
“哪里诶?”她的注意力轻易被转移,好奇,“你们毕业这么多年有再见吗?”
“没有再见了,所以我也不确定是他,”他随口胡诌,“他看着很着急,比何皎皎还早进了安检。”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诶,你的转岗申请怎么样啦?”再过3个月她就要结束在甘萨的支教了,却感觉还一直没有听到他提及这件事。
“还在审核,”桑吉强撑着笑容拍了拍她的背,“不急。”
“都那么久了还在审核啊,效率怎么这么低,需要去问吗?”她咕哝着吐槽,“我记得你老早就提交了。”
“村里嘛,是这样的。”他心烦意乱得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漏洞连篇。
每当面对江南烟,他就会想起春节收假时领导小组找他谈话的场景。
严谨的主任和年老的教授们并列坐在他的面前,预期的疾风骤雨没有出现,而是两鬓斑白的长辈们放下身段,向他倾诉三乡村这个研究所建立起来的不易与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
“现在这里的年轻人少之又少,经费低工资也少,如果不是本地人,家境可以支撑的,我们根本不好意思留。”主任无奈地讲出了现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那本记录着他们全部心血的实验手册。
“我们知道蒲安那里的条件肯定更好,”主任继续说,目光恳切,“可是如果连你也走了,等我们几个退休了,这个研究所也就倒了。”
“当初这个研究所能创办起来少不了你的一份力,你忍心看着它就此终结吗?”
“这样我们也是在砍树,一次的关门意味不止于此。”
“关门容易开门难啊,”李教授摇着头,“将来再拉经费的时候人家肯定会考量这里曾经倒闭过研究所。更重要的是,这一带的农民已经习惯了遇到种植问题就来找我们,昨天还有老乡送来生病的果树苗请我们诊断,如果我们关门了,他们该去找谁?”
“当初你去做直播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暂时去,毫不犹豫就批了。”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研究所斑驳的外墙上,将爬山虎染成了金黄色。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听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老教授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有期待,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除了沉默什么也无法做,桌上那杯茶升起的热气渐渐稀薄。
他无法和教授们开口,说他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就让这个研究所倒闭吧。
无法和教授们开口,说就算你们不批,我去找我父亲,他照样可以批,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他也无法答应他们留在这里。江南烟对他来说,亦然无法放弃。
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堪担大任的新人来。
但就像教授们说的,这里工资低地方偏,愿意来的人屈指可数。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了今天,他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和两边说。
江南烟见他又走神,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啦?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很担心。
既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皎皎的话成真。
“没什么,”他硬挤出笑容,“我走太久研究所不乐意了,让我回去继续上班,最近一直两边跑太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她被他揽在怀里,仰头看向他的侧脸,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
春季学期比较短暂,再加上江南烟教的是毕业班,很快就要迎来中考。
虽然学生的成绩跟她的利益无关,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替他们紧张,希望他们能如愿跨越人生的第一个大难关。
临近考试,她每天都板着一张脸希望他们能多读进去一点。
王老师见到她都打趣她要化身特级教师了。学生更是老远看见她扭头就跑,生怕被她抓回去背书。
江南烟晚上回家和桑吉吐槽,却没得到他的答复,而且还是叫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你最近都没睡好吗?怎么感觉一直精神涣散?”
因为奶奶在家里,也知道了他们的“奸情”,她平时都不怎么好意思去二楼过夜,还总感觉一在二楼待久就会传递“我们在干坏事”的信号。
他看着她纯真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隐瞒下去了,愧疚快把他淹没了。
她全身心交付给他,他却到现在还左右为难,无法做出决策,告诉她真相。
“江南烟,我……”他双眼一闭,心一狠,想告诉她最近他为什么总是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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