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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在医院观察过一天,傅星眠当天晚上就出院回家了。
他简单了解到昨夜坠楼那人——听说他还喝了农药,应是喝了药想死,专门找上个没人的废弃小楼,可能是药发作太痛苦,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他又从窗户摔下去。
傅星眠没有再具体询问那人的事,左右不过是些让人“活不下去”的东西,苦涩又难过。
人都不在了,苦处不必挖。傅星眠其实很讨厌作家的一点,就是作家总喜欢摆弄些人生疾苦,尤其是死亡。好像死个人,就抓到机会大做文章,惨死的人格外,仿佛悲苦和死亡是最值得、最应擅长写的。
傅星眠更希望作家只是个讲故事的,讲些光怪陆离的梦。无外乎评价与价值,那文字只是些梦罢了。
梦有斑斓的黑暗。有人在黑暗中等来了路灯或日出;有人在黑暗中等来了万劫不复。
不过说来说去,斜阳坞多嘴,传上几天,这事也就罢了。
。
接下来一周,傅星眠感觉自己获得了可谓“帝王级别”的待遇。
具体体现在,阿邻奶奶每天都给他炖汤喝。鸡汤鱼汤老鸭汤,羊汤牛肉汤排骨汤,傅星眠都快被灌胖了。
还有张一秋,成天往他这里跑,甚至一天跑好几趟,动不动就要从门缝里钻来个毛茸茸的大狗脑袋,瞅他两眼。
傅星眠被瞅得无奈,便直言:“让你好好学习,没事总往我这跑什么?”
张一秋从善如流:“要不你去我家,陪我学习?”
傅星眠晃着手里一本书:“我也要看书的。”
“对啊,那不正好。一起呗。”张一秋打蛇随棍上。
傅星眠张了张嘴,叹口气:“你......”
“算了。”张一秋瞥眼傅星眠的书桌——也是傅星眠父亲的书桌。虽然破旧点,但比张一秋的要大上一些。
张一秋:“你这儿桌子大,还是我把东西拿过来学习吧。”
傅星眠:“......”
傅星眠还没等反过神儿,张一秋很快就吭哧吭哧拖着......一个小号行李箱过来了。
“行李箱?”傅星眠瞪箱子,“你要安营扎寨啊?就拿今天要用的不就行了。”
他给张一秋收拾出半张桌子来。
“这些都是今天要用的。”张一秋蹲下来,打开小号行李箱,往外掏书本和习题。
傅星眠皱起眉头,多少有点心疼,张口说:“考研真不容易。”
张一秋朝他笑了下,眼睛晶亮:“是啊,每天都很辛苦的。你就安慰我一下,让我粘你一会儿。在你身边学习,一定事半功倍。”
傅星眠挑起一遍眉毛,听他这倒三不做两的歪理,轻声说:“胡说八道。”
“真的。”张一秋认真说,“一转头你就在我旁边,就很开心,一开心,学习效率就高。”
张一秋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是狗皮膏药行为,耳朵有臊红的嫌疑:“我就想跟你做同桌。”
傅星眠笑了,拍拍桌檐:“这不都给你留地方了,来吧,同桌。”
张小同桌立马急吼吼地坐上去,抓出一套练习题,老老实实地低头做。
傅星眠撑着下巴看他两秒,心头一软,觉得张一秋这样乖得不行。他脑袋里竟开始胡思乱想天马行空——
如果他和张一秋年纪相仿,是在学校认识的,真的坐了同桌。那么......有张一秋的校园生活,一定青春洋溢。早恋也许不一定,但会很甜。
张一秋这人就是一块大甜饼,一块大棉花糖,齁进人心坎里。
因为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傅星眠看书稍微有点跑神,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旁边的“同桌”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了他一下。
“嗯?”傅星眠扭脸,脱口而出,“怎么了同桌?”
张一秋眨一下眼,也顺着称呼来:“同桌。”
他压低声音,就好像在安静的自习课,和同桌说悄悄话:“我这些题全都对了。”
傅星眠低头看了眼。是政治习题。傅星眠虽是文科生,但最头疼的科目就是政治,他学政治的状态就是——该背的背了,该错的必错。
总之上学那当儿被政治熬得不轻。
眼下见张一秋连着几页政治选择题全对,甚至多选题也没错一道,心里有点佩服。
“厉害。”傅星眠说。
“那不奖励一下?”张一秋点了下自己嘴角。
傅星眠憋不住笑:“同桌会给这种奖励吗?”
“但同桌还是我男朋友啊。”张一秋说。
傅星眠轻轻地笑,凑上前在张一秋嘴角亲了一下。
张一秋也有想过。如果能早出生几年,早点认识傅星眠就好了。
不过没有那么多如果。但也没什么不好。
以前的孤独,等待,期盼,哪怕是对爱情的怀疑,都很好。一个人走过的路,堆积成了现在的自己,他们相遇的时候,就是最刚刚好的时候。
只是——
“不论什么时候认识你,我都会喜欢你。”张一秋突然说,耳朵显红了。
傅星眠拨了下张一秋的耳廓:“......越来越肉麻了。”
而张一秋很有道理:“奶奶说谈恋爱就是肉麻的。她说爷爷和她谈恋爱的时候成天说酸话,她可烦了。”
傅星眠就笑:“她可烦了你还学。”
“她那是口是心非。”张一秋说,“她都是笑着说烦的,心里头可甜。”
傅星眠搓两下张一秋的耳垂,软软的:“赶紧学习。”
“遵命。”张一秋忙老实道。他明亮的眼睛瞅傅星眠,“要是再全对,还有奖励吧?”
“有。”傅星眠不吝啬,呼噜一把张一秋脑袋,“快点写。”
“好嘞。”
接下来几天,张一秋每天都拖着小行李箱来傅星眠这儿学习。一个写题,一个看书,两人并排坐着,也不多话。
偶尔张一秋要个奖励,偶尔一起站到窗边抻抻懒腰,去院子里荡会儿秋千。有时张一秋累了,就抱着傅星眠撒撒赖,他自己说那叫“充电”,充足了,又回去扎进题堆儿里。
傅星眠也会给张一秋倒杯温水,轻轻地捏张一秋的后脖颈,让人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哦,还有牡丹和小葡萄,也经常来凑热闹。小葡萄就趴在牡丹身上,由牡丹驮着偷渡过来。牡丹搁外头沾了四蹄子泥,毫不客气便往傅星眠床单上踩,留下乱糟糟的泥脚印。
很朴素的生活,很奇妙的感觉。
傅星眠有时候恍惚觉得,好像他和张一秋已经这样一起生活很久了。熟悉,自然,舒服,水到渠成——这是最理想的伴侣。
好的恋爱会让人变好。温柔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温暖。
这是对的。傅星眠在亲身感受。
这种简单舒服的日子过了能有小半个月,傅星眠倒是迎来了点新鲜——周宁岁竟突然来了。
那天张一秋在傅星眠这儿学习,傅星眠就坐在窗边,手里拿个素描本,偷偷画张一秋认真的侧脸。
正画得仔细呢,兜里的电话震了。
张一秋学习的时候,傅星眠的手机会调震动,尽量不打扰。眼下张一秋正啃一道数学难题,眉头皱了都快有两分钟,傅星眠便放下素描本,起身去屋外接电话。
“喂,宁岁。”
“我在村口了,你来接我一下。”周宁岁劈头盖脸地说。
“......什么?”傅星眠有点愣,“什么村口?”
他顿了顿:“你来斜阳坞了?”
“嗯。”
“......”傅星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哪知道这山路十八弯......”周宁岁有点烦躁。
也是,进村的路不好走。当时傅星眠来的时候,出租车颠簸来颠簸去。他知道周宁岁是晕车体质,便关心地问:“没晕车吧?”
“百分之八十晕吧。”周宁岁叹口气,“刚一到村口就有点受不了,赶紧让司机把我撂这儿了。”
“等着,我去接你,很快。”傅星眠笑了下。
他挂断电话,推开门看过一眼。张一秋已经没再皱眉了,显然有了思路,手中一根水性笔忙叨厉害,正奋笔疾书。
傅星眠没有打扰他,自己去了隔壁,在厨房找到阿邻奶奶,要来小电驴的钥匙。
听说周宁岁来了,阿邻奶奶啧了声:“怎么早不说?”
她看眼墙上挂钟:“这都十一点了,我现在加菜要来不及了。”
“不用麻烦,奶奶。”傅星眠顺手从锅里拎出一条小香肠,喷香的,咬了一口,含糊说,“我中午带他去小市吃一口就成。等会儿您和草木先吃,不用等我,我接上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那晚上吃顿好的。”阿邻奶奶说。她乜斜一眼傅星眠手里的小香肠,在傅星眠小臂上不轻不重打一巴掌,“洗手了吗你?不学好,跟草木学偷吃。”
“洗了,我一进门先去的卫生间......”傅星眠愣住。
他怎么就伸手偷吃了?还真是......他以前从不干这种事的。这种有点幼稚,又有些没礼貌的事情。
还真是和张一秋学的。
张一秋就经常进自家厨房偷吃,前些天还总带着他一起偷吃,闹得他都习惯了,进了厨房就拿,不过脑子......
真是近墨者黑啊。
“路上注意安全,接到人早点回来。”阿邻奶奶说。
“放心吧奶奶。”傅星眠笑笑,“草木还在我那做题,等会儿麻烦您跟他说一下。”
“好。”
傅星眠在变化。从内而外,变得松弛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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