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等老夫人和宁花聊完，无意间说起，要说陪嫁庄子和铺面，还真如夫人所说，不觉得有什么，要是能答应每年给自家酒楼供应冬菇干，这嫁妆可比其它东西贵重的多。吴小麦一想这有何难，一口应下了，黄老爷把契书写好，吴小麦签字画押，才发现酒楼名字是县城酒楼的。一打听才知道，酒楼掌柜是老夫人外家的内侄，又是一通絮叨。老夫人直说自家小幺儿有福气，酒楼掌柜跟她叹息过好几次，看上一丫头，日后有大造化，自家孙子年纪不合适，不然就能娶回家当孙媳妇儿了，原说的就是佳禾这丫头。把佳禾夸了一遍又一遍，吴小麦和宁花这当爹娘的都不好意思了。事情谈完，又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累了，吴小麦和宁花便告辞离开。吴小麦回去路上才回过味来，自家的冬菇干本来就供应给县城酒楼，完全没必要签契书。难怪黄海生说老夫人厉害，打消自家买庄子的念头，签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契书，就让自己觉得给老夫人帮了大忙。日后佳禾嫁过去，有这契书在，黄老爷和夫人不会为难佳禾，外人说起也好听。自家的家底怎么样，估计从酒楼掌柜那打听的一清二楚，顺便还提点了自己，财不外露，免得招来觊觎。因着佳禾高嫁，吴小麦有些关心则乱，光顾着想给佳禾备嫁妆，免得被看轻，没想起这一层。
　　回到铺子里，吴小麦、吴娟、宁花、吴水红四人坐下聊起这事，四人都有些感慨，时人皆推崇厚嫁，难得有老夫人这种，完全不在意的。夫人的话虽不中听，但吴小麦心里安定不少，自家的嫁妆怎么说都不算少。四人商量了一下，陪嫁镇上的铺子，再买二十亩荒田，做张红木的罗汉床就罢了，多给佳禾准备些银钱就是。自家小门小户的，没有依仗，日后就算有了这层姻亲关系，但距离远，还是谨慎些为好。按夫人的说法，几个儿媳妇儿的嫁妆并不丰厚，想想也是，黄玲玲的嫁妆也是靠聘礼、手抄书、字画充门面。读书人家清贫，若是家中不善经营，又子女众多的，肯定嫁不起女儿。也难怪读书人看不起商户，却又经常娶商户女，读书耗钱，靠着岳家供养，日子会好过许多。
　　吴小麦给佳禾陪嫁的商铺就值六百两，其它东西合在一起，超过一千五百两，比她的几个妯娌多了。再买个庄子，就和主簿夫人的嫁妆差不多了，主簿夫人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家连商户都算不上，不好太过。黄谨玉家给的聘金是一千两，这还不算聘礼，老夫人主事，肯定不抠搜，怎么着也值个二三百两，若是下聘给庄子或者铺面，那更不得了。到时候把聘礼、聘礼加上吴小麦准备的嫁妆，外人看见了，也不会说嘴。反正银钱外人看不见，日后佳禾想要庄子、铺面自己买就是了，嫁妆单子上写清楚就跑不掉。商量完这事便定下了，因着两家都不想铺张，下聘便选在庄子上。聘礼从黄谨玉家的别院抬到了石头的庄子上，离的近，也免得外人窥探。
　　聘礼里比较特别的是，有两只大雁，这可是稀奇玩意儿。普通人家多用大鹅，大雁不是有钱能买到的，要看运气，猎户猎到一对活的大雁，是极其难得的。只能说黄谨玉家神通广大，也显示黄瑾玉家对佳禾的看中，吴小麦几人看到大雁时，高兴坏了。聘礼也比之前设想的多，聘礼里有个靠近自家镇上码头的小庄子，有两百亩地，说是老夫人私下添补的。老夫人这手笔可不小，除了娶三孙子儿媳妇儿时，老太太添了两个铺面、一个五百亩的庄子，其它孙媳妇儿可都没待遇。老夫人疼爱小孙子，添个庄子也不出奇，倒是夫人添的东西有些出乎意料，一箱子的画、两匹锦缎、一套上好的红玉首饰、一套珍珠首饰。原以为夫人瞧不上佳禾的出身，会不高兴，没想到这么大手笔，估计见了几次佳禾，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儿还是满意的。也有可能是老夫人或者几个少夫人提点的，夫人为人清高了些，却没什么坏心思，说话虽不中听，不担事，但不是不听劝的性子。以前对自家婆婆言听计从，现在是有事找几个儿媳妇儿商量，毕竟人情往来以前是老夫人在打点，现在是几个儿媳妇儿在打点。看的吴娟羡慕不已，夫人性子不会看人眼色，跟吴娟接触了几次，玩的极好，毕竟那张嘴也就吴娟受的了。
　　大姑奶奶给添置了一套玉石首饰、一套琉璃首饰、两匹锦缎，外加五百两银子。六个少夫人和三个姑奶奶给添置的都是一套金首饰，镶嵌琉璃或者玉石，外加两匹缎布，还有些摆件，香炉、茶具之类的。各色都有，估计知道吴小麦几人不懂这些，刻意给添置的。果真如预想的一般，几个少夫人和姑奶奶完全没把佳禾当未来妯娌看待，全当自家的儿媳妇儿看待。其它舅舅、姨母、叔伯、表舅、表叔表伯、表姨表姑、堂哥堂姐，表哥表姐送来的东西也不少。若不是差了辈，几个孙夫人和外嫁的孙姑奶奶都会给黄瑾玉会添置，可见黄谨玉在黄家的受宠程度。光这些长辈添置的，少说五千两，多了真不好说，首饰、锦缎、摆件这些东西，吴小麦几人不太清楚价格。首饰都是成套的，华胜、发簪、发钗、花钿、步摇、梳篦、手钏、镯子，甚至配有项圈、璎珞、耳坠，看着就讲究，加上五百两份例的聘礼，看的吴小麦几人心里直突突。几个少夫人估摸没人想着佳禾嫁妆会不会压自己一头，都想着吴小麦家小门小户没家底，要给自家幺弟撑场面。
　　佳禾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下聘过后，立马跑黄瑾玉家的别庄去看看。哪是个庄子，是个占地快十亩的园林，依山而建，引泉水入园，小桥流水、花木疏朗、回廊蜿蜒、一步一景，各个院落和小楼点缀其中，院子和小楼皆精致小巧。屋舍、回廊用的都是上好的杉木和柞木，屋顶用的都是琉璃瓦，地基用条石垒成，地板用各色花砖、石板铺地，雕梁画栋，连戏台、瞭望台都有。不管是院子还是小楼，看出去的景色都美不胜收，这要是便宜才怪。也就外墙和园子周围管事住的屋子，符合黄谨玉所说的，吴小麦事先要是知道这样，肯定没胆子同意这门亲事。佳禾气了两天，才被哄好，毕竟都定亲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黄谨玉祖父督造的园子实在太漂亮了，难怪不少达官显贵都愿意跟黄瑾玉祖父来往，就为看看这园子，拿些奇花异草回去也值得。每年从这园子里分株出来，送出去的花木都值个五、六千两，更别提山上的药草、果子、池塘、庄子的产出。黄谨玉祖父听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个厉害的主，估计就是懒得费心经营，才让老夫人当家。
　　黄瑾玉倒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祖父认为听媳妇儿话，才能过的舒坦。祖传的惧内，也难怪没见他父兄、侄子纳妾，几个少夫人、孙夫人都是底气十足。老夫人和黄瑾玉祖父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自然不喜子孙纳妾，家里也没什么规矩，儿孙房里连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更别提给子孙安排通房丫头之类的。给孙子娶的媳妇儿虽是选定的人家，也要看对眼了才求娶。早年间，黄瑾玉三哥被上官硬塞了妾室，主簿夫人闹了一通，他三哥被老夫人臭骂了一顿，连妾室的院子都不敢踏进去。等上官一走，立马就把人打发出去嫁人，生怕自己夫人闹腾，为此同僚都知道主簿惧内。倒是近几年主簿夫人年纪大了，做主给主簿纳了房妾室，主簿也少有呆在妾室院里的时候。
　　几个少夫人多的生了七、八个，少的四、五个，多是男丁，黄瑾玉家人丁兴旺。也不知黄谨玉家是怎么养的，个个都养的活，活蹦乱跳的，少有病痛。佳禾三姐弟，吴小麦养的精细，佳禾还是些不足，倒是立秋、小满结实。女子生产犹如走鬼门关，宁花身体有亏空，吴小麦不舍的她受苦，才没再生。佳禾嫁到人丁兴旺的人家也有好处，作为幺子，没人会着急让他传宗接代，日后可以少受些生育之苦，这也是吴小麦点头答应的原因。佳禾身子弱，生一堆孩子肯定受不住，也不是天天围着孩子转的性子。佳禾日后生的少，黄瑾玉这性子估计一点不在意，不然不会拖到这般年纪。
　　又在庄子上逗留了几天，天天在黄瑾玉的别庄上玩，等黄谨玉和佳禾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吉日里，把大雁放飞。吴小麦几人便准备启程回去，快二月份了，再不回去，农活就要耽误了。再说县城的铺子总的回去看着，虽说有二壮、五壮在，出不了乱子，但有些事，他们也不好替佳禾拿主意。黄瑾玉和石头一直把吴小麦一家送到码头，黄瑾玉安排了一车特产，包了一个船仓，把吴小麦一家送上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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