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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
语不气死人不会休的林希,刘嘉懿怎么就栽你手里了。
我不理他,自行上楼回房。林希却把衣服和药放我手上,早我一步回房。
我对着他后背凌空狂捶。这时候,真想拥有武侠小说里的气功,给林希来个隔山打牛。
洗漱完坐在桌前,翻着抽屉的画稿,翻着翻着,又看到了梁晋轩的笔记本。该结束的都已结束,一切都已完毕,没什么要见的理由了吧?我索性把笔记本拿出来,左瞧右看,最后决定放到书架最上面去。想到即做。我麻利地踩在椅子上爬上书桌,然后踮着脚,把笔记本放好。待我放好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我曾经遗憾那个夏天梁晋轩的不告而别,遗憾没有见到洛妈妈最后一面,遗憾没有陪在梁晋轩身旁,遗憾自己拼尽全力也没考上燕京美院。现在,每个遗憾都画上了句号。尽管有些句号不那么漂亮,但也是故事的结尾,不是吗?笔记本放在一排书中间,正好排满整格书架。一如我满是遗憾的年少,在十年后的夏天,总算填补完整。
在我下来时,却发现有张毛爷爷在桌上,想来是拿笔记本时掉出来的。在这个没有钱包和现金的年代,怎么处理这张纸币还真是个事儿。索性还是放在笔记本里吧,我想。但命运很会安排人,让我的余光瞟到了纸币上的编码。
红色大钞左下角显示:LY20100122。
大脑轰隆一声响,一如深夜寂静的旷野,绽放满天礼炮。
林音,2010年1月22日。
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
这才是梁晋轩给我准备的成年礼。
他以一种轻松的口吻,随意地从钱包里翻出众多百元纸币中的一张递给我。我一直当他是敷衍,哪想是这样。
原来人在急剧激动的情况下,真的会浑身发抖,手使不上劲。我拿起手机试图打字,按了半天,也按不准键。不断告诉自己镇定,深呼吸几口气后,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瘫坐在椅子上,我将编码拍出来,发给梁晋轩。尽管因为手抖拍得有些模糊,但能辨析清楚。
梁晋轩没有回我,大概是睡了。
我的心里渐渐生出一些可能的念头,但又立马打消。也许只是他恰好有这张纸币,也许只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爱护。理智告诉我应该如此,可又存有一丝妄念。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雨打树叶的声音,像是在演奏一首夜曲,啪啪,啪,啪啪啪。
微信响起,我一看,是易成城。他在班级群里发了张高中毕业时的合照和同学聚会的合照。
高中毕业时我右边是曾旭,左边是曾静。还未等我看完,群里便炸了。消息不停。
我被提示音弄得心烦,只好屏蔽。再回到微信界面,发现有多条未读信息。一条条看过去,都是工作或其他。
算了,睡觉。
在我准备关机的那一刻,微信弹出了对话框。是梁晋轩。
“不是说花掉了吗?”
我回道:“以为花掉了,今天在钱包里发现了。”
“有没有很感动?”
“还行吧,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
“我当时可是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这张纸币。”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万一我用掉了呢?万一我永远也发现不了呢?”
“我在等。”
“等什么?”
“其实我是想等你先发现,哪知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发现。”
“谁让你不说?我本来就脑子不够用。”
“也是,高估了你。但好在画画厉害。”
我发了个暴打的表情包过去。
雨声伴我入眠。梦中,我又回到了十八岁成年礼那天。露天阳台,黑色齐膝大衣、围巾耷拉在肩上的梁晋轩。
接下来的一周我过得异常充实。先是周一晚上五人聚餐,以前是我、曾旭、彭夫之、易成城、李青,现在是我、曾旭、彭夫之、易成城、陈红。第二天大早上给曾旭送行。随后载易成城去公司洽谈漫画改编权,中午作为中介人和两方用餐,下午又送易成城去家里拿资料。周三作为代表,参与改编权合同谈判事宜。周四去工厂核对下月杂志样稿,进行交接。中午替主编出差,去燕京参加年中新媒体会谈。
周五晚上,我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一轮圆月当空挂。我拍照发了个朋友圈,留作这一周的纪念。
几天未联系的梁晋轩发来甲方的邀请:
“你上次整理的书,我很喜欢,可以委托你做封面和插画吗?”
我这才想起来有这一事,但当时自己只是随口胡诌,压根没想过出版爷爷的书。
“现在出版书不挣钱,还要自己花钱买出版号。”
“我知道。我这有些他的诗稿,你一并整理进去吧。”
“我回去跟你详谈。”
“看你发朋友圈,你在燕京?我也恰好也来这出差,方便的话我现在去找你?”
“好。”
给梁晋轩发了地址后,我一轱辘起身,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整理一遍,又去洗手间补妆,重新打理了发型。毕竟是和甲方见面,不能失了礼数。
梁晋轩不一会儿就到了。他右腋下夹着书,左手提着两瓶柠檬水。一身雾霭蓝西装,像是刚下班的样子。
我邀他坐于窗前沙发。他把东西放茶几上,随性地解开衬衣最上头的纽扣。我又折去把空调调低两度。
待我返回时,梁晋轩示意我坐在他旁边,和他同坐一张沙发。他这架势,大有反客为主的味道。他把柠檬水拧开,递给我。我接过,说谢谢,喝了两口。
暖黄的小夜灯沐浴周身,他仰靠在沙发上,有种说不清的慵懒和暧昧。
“林音,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花了很长时间吧?”
我并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这些年每次去楼阁整理书籍打扫卫生,会在那待个半天,时间久了,总会随手翻两页书。梁晋轩爷爷是个爱看书的人,又有些随性,经常在书本间写些文字,有点评感悟,也有自己的创作。他并不是一个学者或是作家,只是一个因为时代裹挟而下放农村的乡村教师。但他的文字,有文人的风骨和大地的厚实。每次看着看着,我便沉入其中。那时候我便在想,梁晋轩应该很崇拜爷爷吧,毕竟他也爱看书。
“没有,就顺便整理的。”
夜灯的最后一圈光晕正好落在我脚边,他在明,我在暗。他静静听我说着,半眯着眼歪头看我:“你很喜欢顺便帮忙吗?”
“也不是。”我低头,若有若无地踩着光晕。
梁晋轩凑到我跟前,弯着身看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后靠了一步。他又向前,我又退。这时我才闻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酒气。
“你喝酒了?”我问。
“一点点,社交需要。”他收回上身,靠在沙发上。
“我记得你好像不能喝太多酒。”
“放心,只喝了一点。”他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战略性喝水,“我这是怕你又耍酒疯。”
“我耍酒疯是咋样的?”他又靠了过来。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不知道。”我缩作一团。
“好了,不逗你。”他把书放我手上,“书我看了,整体挺好,想跟你商量一下细节。”
“嗯。”
“爷爷的诗作很多,你搜集的和我手上有的有些重复了,这些要删除。然后我想给这些作品统一主题,取个书名,配上专有封面,然后进行作品分类并排序,每一类配上不同的插画,你觉得呢?”
这人的脑子不是搞计算机的,是搞管理的。“挺好的。封面和插画我可以帮忙,但书名和分类排序,我想得请专门的主编。”
“你有推荐吗?”
我想了想,“其实我们公司主要负责漫画,诗歌不是我们的主要业务。要不我让易成城帮你联系?”
“可以跨公司合作吗?”
“原则上很难。不过他的合作公司也有很多很优秀的插画师和装潢设计师。”
梁晋轩右手食指指腹摩挲着茶几,说:“我想你更懂爷爷的诗作。所以可以请你设计吗?”
我被他一圈一圈的画圆乱了阵脚,抬头看他,“如果需要,我可以以个人名义设计。但我不收钱。”
梁晋轩食指停了下来,“你这样我会很难为情。”
“大不了以后多买几本我的新作帮我推广嘛。”我故作轻松道。
“好。”梁晋轩郑重道。
正事已说完,两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什么时候回去?”梁晋轩问。
“后天。想玩两天。”
“为了表示感谢,明天我作为半个东道主,带你转转?”
“好啊,你买单。”
“没问题。”
“你喝了酒,我送你?”
“这么想我走。”
“你不困?”
“我也住这酒店。那你早点休息吧。”
送走梁晋轩后,我连忙把空调温度调高。冰冷的手脚在警告我,它们要罢工了。
缩在床上玩手机,蹇秋连发信息过来。
“萧远向我求婚啦!”
“林音,你要当伴娘!”
文字后面是两人的大头合照。
我一时有些失神。那年在梁晋轩宿舍楼下,萧远也是戴着黑框金丝眼镜,当时旁边还有个蒋清越。没成想,这两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我记得蹇秋告诉我,读大学时她一直躲着萧远,但萧远总是各种理由找她,还带着他当时的女朋友蒋清越。蒋是个好脾气的,最后是蹇秋爆发了,质问萧远为什么一定要三人行。萧远说他们是朋友以前不是经常一起玩吗?蹇秋却决绝地告诉他:好朋友和女朋友,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在头脑风暴了几天后,萧远如丧家之犬灰溜溜找到蹇秋,说他原来喜欢的是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不知不觉中。
感情啊,就如雾里看花,花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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