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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惊鸿(上)
沈浪当然没有赏雨的心情。
李微云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是躺在地上的。
任谁被大股的水流灌进鼻子嘴巴,也不会开心。
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成掎角之势的两个人,令大雨中的这副景象看起来更是诡异。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气概豪迈,浓眉大眼,正是熊猫儿。
熊猫儿不是正在那花祠中?
那假的熊猫儿不是已经洗去易容?
——又一个熊猫儿?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竟然出现了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换做摸不清情况之人,只怕要惊骇欲绝。
但李微云心思却全然凝聚在了另一个颀长枯瘦的黑衣男子身上。
他穿的是件黑油油的皮衣,紧裹着他那瘦长的身子上,就像是蛇皮,他整个人也就像是条毒蛇,每一分,每一寸都潜伏着不可测量的凶险,他虽然连指尖都未动一动,但随时都像是在等着择人而噬。他就在暴雨下的林木间,幽灵般地飘飘立着。
他那双干燥枯涩的手,此刻也淌着雨水,那像蛇头似的手,竟几乎已垂到膝盖,别人在三尺内才可以打到他,他却在五尺外就可伤人。他简真就像是为了杀人而生,若不杀人,他活着简直别无意义。
李微云决计没有见过这张脸,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是致命的熟悉。尤其是那双手臂,简直令她心惊肉跳。那种阻扼呼吸的艰难,难以忽视。
这人,究竟是谁?
杀人者,就要随时做着被别人杀死的准备。
李微云如此,沈浪亦如此。
只要他们在江湖一天,就要戒备一时。
沈浪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枯瘦人影俯下腰去,右手慢慢伸出,带着淡淡的杀机。而“熊猫儿”竟只是在一旁瞧着,目中甚至还充满欢悦。
那双干枯的手缓缓下按,宛似压顶。
“轰隆——”
一声炸雷,一道白光自眼前耀过,李微云眉心不由一跳。
心跳声,竟越来越急迫,好似擂鼓一般,甚至连雨声都不能再入耳。
“咔嚓——”
闪电一晃,道道光芒直袭树林幽暗的地面。
林中猛然迸出数道刀罡。
握着柳叶刀的,是李微云。
她如画的眉目在闪电过后忽明忽暗,脸上神色也是阴晴不定,但她手中的刀,绝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直催向场中三人。
她要攻击的可是那黑衣人?但她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有道关心则乱,难道她当真对沈浪关心如斯?
李微云本不是个如此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王怜花已经暗暗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分明是稍安勿躁的暗示。
但她竟生生挣了出去,连腕骨的被擦出血丝也不顾,直扑黑衣人而去。
王怜花不防她如此动作,一时愣在当地。
“熊猫儿”和黑衣人也没料到暗中有人窥伺,俱是一惊。
李微云的柳叶刀已顺势将黑衣人逼开两步,她自己也盈盈落在沈浪身前,定定望着那黑衣人。
平日淡如湖淼的双眸里,此刻翻滚着的情绪几乎令人不敢迎面正视。
李微云横刀,一字字道:“独孤玄,你出刀吧。”
那黑衣人冰冷地眼睛突然收缩,立时锁在李微云身上,两道线样的薄唇也出了波澜。
“熊猫儿”方才也被她一刀气势所摄,向旁退开半步,听了李微云的话,立时上前断喝道:“你是什么人,在快活林里做什么!”
他做贼心虚,却是先来堵住李微云的嘴。
“原来如此。”
不知何时,王怜花已自林子间走出,正和解开穴道的沈浪并立雨中。
王怜花一身绯衣被雨水打得通透,连眼睫上都缀着星星点点的湿意,但他眉间却是锁的极紧。他看着李微云单薄的背影,眼中不知不觉流出一丝痛意。
沈浪方才摔在地上,此时自然是满身的泥点,混着豆大的雨珠淌下,全灌进脚上的靴子里。他也看着李微云的背影,嘴边却是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里含着欣慰,和往日一样温暖。
那“熊猫儿”见了王怜花鬼魅般出现,又救了沈浪,却无一分的惊诧愤怒,反而是冲着王怜花微微抱拳,随即竟是施施然走出了这一方杀机隐隐的天地。
他莫非也是王怜花的手下?否则怎会随便退去?
沈浪终于将目光挪到了身侧的绯衣公子身上,但王怜花却仍盯着李微云的背影,好像是要看融化了那曼妙的线条一般。
李微云此刻也是衣衫尽湿,衣摆吃了雨水,沉甸甸坠在身上。
她浑然不顾周围前后三双六只男人的眼睛,居然就挥刀一斩,只见寒芒一闪,她身上累赘的外衣就尽数化为碎片,浸在地上,失了声息。
外衣里面,当然还有衣服。
但这衣服却不是亵衣,而是一件轻薄贴身的小皮衣。这小皮衣裁剪得极为合身,腰腹间隐隐露出一线白皙,趁着大雨更是惊心动魄。
这样的美景却没有人有心思欣赏。只因这美景是有主人的。而这主人正萦溢着杀机。
这杀机不是南家的流水劲,更没有一丝一毫流锋刀的风烟俱净之意。
有的,唯是无匹执念!
“你——”
黑衣人只发出一个字,就被锉锯样的嗓子堵住了。他的声音十分生涩,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样硬质。这人平时一定是个不多话的人,甚至说他平日都装作哑巴也有人相信。
他看着李微云,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想说什么。
他已经认出了李微云。
所以他唯有出刀。
他的刀从靴子里抽出时,李微云的眼眸不禁一寒。
那刀不过三寸长短,比李微云的甚至更加小巧,上面有道道细微的龟裂,黯然无光。但那寒澄的锋刃,却不曾因为主人的搁置而消沉,凛冽的血气浮动,战意不歇。
“此刀十年前已伤,我不舍弃,却不料束之高阁反受折辱。十年后再出,即便化为碎屑,也不复悔。”
黑衣人涩声道,伸出枯柴似的手指根根抚摸刀刃。他一气说了如此多的话,但嗓子里还像堵了块木头似的,生生地锯人耳朵。
李微云不料他说出如此消极的话来,言下之意,竟是不祥。
但她与此人,实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更何况,骄傲,二人都有。
十年一刀,决绝无回。出,必见血!
李微云眼中神色莫测,她缓缓道:“我虽不知道你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但你不动则已,一动我却绝不会认不出你。”
黑衣人刀尖轻点,也是划开雨幕,冷冷道:“你既已认出我,何等什么?”
李微云抿着唇,蘸着冷丝丝的雨水道:“我刀下不诛无名之人、不诛无辜之人、不诛无隙之人,独孤玄,你今日三样占全,我也敬你十分——”
她扬刀横在眉际,柳叶眉揽着柳叶刀,吐气道:
“但,我姓南!”
暴雨雷霆,如天外流光,晦暗中一灭一乍。
十年,一刀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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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星期赶了两篇论文,吐血==
先写出一章放上来吧,希望能够按照我的预计在本月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快刀惊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