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狐狸精

　　（1）

　　四平说：“你这一世是谁呢？”
　　胡照英说：“哎，我不能告诉你，免得你撮合这一世的我和你。”
　　四平说：“如果这一世没有缘分，撮合也是没用的。”

　　胡照英说：“一点一点的占有了人心，一点一点的就变成了缘分，量变引起质变。所以你我此来。”

　　四平笑道：“多个选择，多个锤炼，才能令心比金坚。否则，沙堆城堡，禁不得水刷，怨得谁？”

　　胡照英说：“占得先机，一见倾心呢？求故剑而不用新欢？”
　　四平说：“占得先机，一见倾心，未必是第一见。”

　　胡照英歪着头琢磨良久，说：“也是。”猛可里醒悟，哼哼了两声，说：“你是知道的。”

　　四平笑道：“早已撮合多时了。山阴浅林女姚媛媛已经深陷我公孙易情网之中，不日即完婚。”

　　胡照英呼啸往南而去，却耳闻四平轻轻慢慢的说：“往北。”
　　胡照英不听，只一路往山阴浅林地去，四平却一路伴着。
　　打听得姚媛媛家，独门小户，门前一条小溪，几杆绿竹。

　　四平在不远处观望，胡照英化得女身，叩门打探，却见门上挂着锁头。跳进墙里看时，寂静无人。
　　出来又打听，旬日前去北地投亲去了。
　　胡照英火急火燎，出来却见四平立在那边秃树下，悠闲自在的东张西望。

　　胡照英走到四平近前，四平却摘下帽子弹土，说：“看，还得去北方。”

　　胡照英一把揪住四平的领子，咬牙切齿的说：“快带我去。姚媛媛要是嫁了公孙易，我就吃了公孙易，三国时期，寡妇很吃香的。”

　　（2）

　　四平慢吞吞的说：“这样……不好吧。他们成亲怎么也得开春儿了，你急什么？公孙易还不大愿意哩。”

　　胡照英说：“他配不愿意？”
　　四平说：“你是没见你这一世的姚媛媛什么长相，见了就不难理解了。”
　　胡照英说：“肤浅。”

　　四平说：“你还不是看上费明阁那个样子，就噼哩啪嚓的来也。到底是见神还是见鬼，都没弄清楚吧？”

　　胡照英说：“我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你懂什么！”
　　四平微微的笑道：“跟我走吧，慢慢走。”

　　胡照英纵身跳到半空里，向北呼啸飞奔，四平跟上来，指点方向。
　　这一日，到了北地幽州。
　　向下看时，三进院落，笼在晨光里。
　　四平说：“呐，这是公孙易家，公孙易是公孙瓒幼子，也算名门之后。”

　　胡照英说：“此时公孙瓒已死了二十多年了吧？”

　　四平说：“这个公孙易只是承继了公孙瓒一个好皮囊，人性与乃父不同，可好可好了。目下在幽州刺史崔林手下当差。崔林，你是知道的，史书上有记载，好人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嘻嘻。”

　　胡照英说：“人俊、才高、德行好，可惜不喜欢呢。”
　　四平说：“姚媛媛爱的不得了，你想咋地？”
　　胡照英说：“姚媛媛，她人呢？”

　　四平说：“兀那端脸盆子的不是？”
　　从背影看，不愧是江南女子，身材娇小玲珑。
　　胡照英说：“不错呀。”
　　四平说：“看看前脸儿。”

　　（3）

　　胡照英转到前面，就是一愣，只见那女子：
　　肤色黢黑，眼睛太靠上，嘴巴太靠下，还哪儿哪儿都那么鼓，鼓的戳眼睛。

　　胡照英一拧眉，说：“这是江南美女？”
　　四平说：“也有丑的，正是姚媛媛，可惜。你深入的看一眼，不信。”
　　胡照英直落到姚媛媛面前，抓往她的两只胳膊，直盯着她的眼睛。
　　姚媛媛一惊，脸盆落地，却被一边的四平托住，轻声安慰她别怕，也别动。

　　姚媛媛显然认识四平，就那么站在那里，与胡照英对视。
　　黑洞洞的，死寂一片，胡照英什么也看不出，是自己的灵魂，啊……

　　胡照英咧了咧嘴，说：“你投胎的时候，就没挑挑？”
　　四平笑道：“这还是求来的哩，要不都没人愿意带她来这世上。”
　　胡照英说：“我的灵魂就那么腌臜不讨喜？”
　　四平说：“当时就那个境遇，与你好歹无关。”

　　姚媛媛看了四平一眼，说：“先生，这位姑娘是？”

　　胡照英说：“我叫胡照英，一千八百年后，你就是我，咱们是同一个灵魂。那时，我爱上了费明阁，即此世的吴郡云溪书生白朴。我希望你能爱白朴，以便他更爱你，至少在他灵魂上烙下印记，为后世的我和费明阁撑起缘分的天空。”

　　姚媛媛一声冷笑，说：“傻丫头，你是你，我是我。我爱的是公孙易，你爱谁我管不着，让开！”

　　胡照英没动地方，姚媛媛看了一眼四平，哼唧着说：“先生，你看她。不管，你可是把公孙易许给我了，说是定能成婚，我们才举家迁来，不顾北地如此寒冷。”

　　四平点头说：“定能！”

　　（4）

　　姚媛媛双颊飞红，对四平笑道：“昨天，他对我动心了。”
　　四平说：“早晚的事。”

　　胡照英说：“啊，人贵有自知之明。妹子，你这尊容我就不说了，我看你一开口，也是德才平庸的人，他凭什么对你动心？”

　　姚媛媛洋洋得意的说：“他是有识之士，如先生所说：知道什么是丑妻家中宝。我一片真心：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他信我。”

　　胡照英看了一眼四平，不屑的说：“连公孙瓒白马义从的词儿都用上了，只是，鬼才信！”

　　正屋的门开了，出来一位翩翩佳公子，看到四平和胡照英，说道：“四平先生，好早。”却对胡照英二目灼灼，说：“先生又领来一位姑娘？”

　　四平说：“你既不十分中意媛媛，这位胡照英姑娘如何？”
　　胡照英就笑眯眯的看着他，想必就是公孙易了，果然家传的美男，神色灵动，举止风雅。

　　公孙易笑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吾妻也。”
　　胡照英就现了狐狸身，立着后腿儿，耷拉着前爪，嘿嘿笑道：“好啊、好啊。”
　　公孙易一惊，退后几步，扶着门框，站稳身形，指着胡照英，对四平说：“先生……”
　　四平说：“看，美色都是妖孽诱饵。若要家安，还是真人朴实，能撑家久。”

　　胡照英说：“别太为难自己，这姚媛媛太平淡无奇了，突出的就是丑，无它。干嘛非听四平的？你的人世你做主。”

　　（5）

　　公孙易看了一眼四平，四平说：“丑则丑矣，不招祸端。你美姿仪，富德才，焉不招嫉？有丑妇，可制衡，平小人心，远灾离祸。”

　　公孙易看了看姚媛媛，姚媛媛端正的点点头，眼神笃定。
　　公孙易说：“罢了，一心向我，可为我妻。”
　　四平说：“这就成婚？”
　　公孙易应道：“是。”

　　胡照英对姚媛媛说：“我是你，我知道你，你不爱他，你一旦见到吴郡云溪书生白朴，就知道什么是爱了。”

　　姚媛媛两眼放光，看着公孙易，充耳不闻。
　　胡照英也不能真吃了公孙易，想卷个风，把姚媛媛弄走，卷了又卷，卷不动。
　　见四平微微笑着看，手上的嵌花金戒指却放光，就知道有他压着，吼一声，直扑四平。

　　立时风雷大动，胡照英和四平化作两道龙卷风，隐约一只硕大的狐狸头，一只更大的野狼头，撕咬着、纠缠着，卷到半天里去了。
　　缠斗多时，两个兽类分开，都喘作一团。

　　四平先缓过来，说：“你我的差别就是有算计的人和没算计的人，时候长了，你必输无疑。”

　　胡照英又喘了一会儿，说：“算计什么？一切都是天意。”

　　四平点头，说：“算计到头儿是天意，你没算计也是天意，我有算计也是天意，天生我脑子就比你够数儿，看来你输的很甘心。”

　　胡照英说：“佛说八苦，你我就是其怨憎会苦。”
　　四平咯咯的笑道：“得道者，常欢喜。你既体味苦，是自逼恼苦。怨得谁？跟我没关系。”

　　胡照英叹一口气，说：“如今是第五世了，行程已半，我得去看看白朴，有没有可能感应到姚媛媛，或者跟我有一腿。你别跟着我，扫把星。”跳到半空里，直奔吴郡云溪去了。

　　（6）

　　江南就是江南，别了苍茫萧索，一片当春新绿，星星点点的花。
　　吴郡云溪，轻缓的一座小山，慢出一条小河，河边村落。
　　打听得白朴家，在村中一座严整小院儿，三进院子。

　　院子门外人来人往，也有站在那里看的。
　　只见一口棺椁被人抬出来了，一个瘦高男子身穿白衣扶棺哀恸。
　　胡照英问一个妇人：“大嫂，这家谁故去了？”

　　大嫂说：“此家长男白朴老婆又死了，二年内死了四个了。啧啧啧，得找个术士来占卜一下，兴许可破解，这样死下去，谁家还肯把姑娘许他。”

　　胡照英笑道：“兴许是该来的没来。”
　　大嫂拿眼角上下打量一番胡照英，说：“你来？”
　　胡照英轻轻松松的说：“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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