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往事

　　正常的教学楼一般都是正经八五的，平常状态的流川也是十分的古板而死气沉沉，但今天3号楼以及它对面的行政楼的第四层都变得与众不同，似乎是更加的接地气。从远处望来，在阳台边缘处可以看见晾晒着的嫩绿色的菜叶，在阳光的照拂下，更有一种农村的感觉，若是再来几串玉米挂在上面，那种感觉愈发强烈。一股大风刮来，更是落下几张如放大版树叶的白菜叶子。
　　有些同学冒着被当场抓住的风险，公然拿出手机，给飘着的菜叶和一栋晒满白菜的教学楼合影，配以流川菜市场的美称。
　　不知情的，可能会以为饭堂是买菜买多了，免费派发给学生，可事实却不仅仅是如此，菜确实是饭堂批发回来的，也不用我们付钱，但这个菜不是让学生带回家吃的，而是用来做实验的。我们生物选修1正是学习任何制作葡萄酒、泡菜、腐乳以及香水等，前三者就是我们这几个星期实验要做的。
　　前几天我们已经是做了葡萄酒，由于尚未入冬，它的发酵似乎进行得异常的顺利，而今天下午泡菜也准备入坛，现在整个班都弥漫着蒜头、辣椒的气息，甚至有人还准备了一桌的香料，打算做一个豪华版的老坛酸菜。
　　“别顾着看你们的菜呀，酒呀的，你们得看我，不看我怎么听得懂。”二猿敲了敲黑板，继续边讲边写板书。
　　没错就是他，二猿，虽然不知其中的奥秘，但事实确实是我们跟小然她们共享同一个数学老师。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一个小小的物体迸发而上，只见红色的影子抛了一条完美而瘦高的抛物线，然后掉到二猿跟前，那是一个瓶盖，它静静地躺在二猿脚边不到半米得距离，整个过程不到2秒。
　　二猿愣了愣，看着那无辜的瓶盖，揉了揉鼻子：“如果给它加上坐标，测得它的焦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求出这条抛物线的方程。”又敲了敲黑板，不满地吐槽道，“你们谁忘了给你们的酒放气了，一整天的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不是看看你们的酒，就是看外面的菜，都收收神，继续上课。”
　　至于为什么忘了给葡萄酒放气，瓶盖自己就悄无声息地炸飞。那自然是要归功于我们的条件过于简陋，也只能把葡萄放进矿泉水瓶里发酵，毕竟是人手一瓶，有利于降低成本。
　　多数人对此怀着好奇的心态，自然就会多加关心，不过有些人也不会对这瓶自己酿制的酒给予过多的关心，平日里丢弃在地上，一两天忘了开盖那也是正常，发酵产生的二氧化碳逐渐积累到一定的量，自然就会有摇一摇打开香槟酒的效果。经实践证明，隔一定时间要放气是必须的。
　　制作葡萄酒虽有诸多麻烦，但泡菜就不一样了，它可以比较省心，只要收菜，把菜塞进坛子了，给它添入最为重要的盐，以及一系列香料，然后摆在教室后面，等待十来天，就可以坐等吃菜了。唯一的缺点却是坛子又贵又大又重又占地方，所以我们基本就是6人一组，一组一个。
　　最为难办的无异于完成制作腐乳的后半道工序。这可真是一言难尽，下半节生物课则要求我们完成这一操作。具体步骤便是把之前撒上霉曲的豆腐，不过现在应该叫它作发霉发臭的豆腐更为合适，装入准备好的玻璃瓶里。这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可实际上却叫人头皮发麻。微微打开实验室的大门，霉菌的恶臭味迎面扑来，毫无准备的人险些就要将午饭吐出来了，更是使人为难的一点就是豆腐上开满的毛绒绒的，如棉花般雪白的菌丝，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夹起其中一块豆腐，那种藕断丝连，难免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的感觉。
　　对于我而言，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逃离实验室的那一刻，稍微有点适应发酵的酸臭味的鼻子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忽然间，竟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感觉——想不到平常的空气居然是甜的！
　　秋日的下午，阳光却是灿烂无比，映得湛蓝的天际愈发地清澈，干爽的天气没有什么风，泛黄的叶子悄悄地飘落在地上。眼角扫到刻着“学海无涯”的石块，我不禁想起去年的那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标本室闹鬼的真相竟然是某位高三师兄在此发奋学习，实在是让人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是那么的实在，那么的贴近我们的生活，也不知道那位师兄现在考上哪所大学。
　　“只是刚上楼，我就已经能够闻到忽有忽无的奇特臭味，果然如传闻所料，只要一闻便是终身难忘，离它越近气味就越浓。”
　　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正认真地思索着这回是谁，走到楼层的转角，准备下楼梯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几个人把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些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差点就撞上去了！本想着一句道歉后便离开，可当我看清楚来者，我的脑子里就只剩下离开的念头。
　　其实我也觉得见人就跑的行为不是很好，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去面对他。想起那天体育课，那种唐突的行为，我就无地自容。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是在想什么，反正就是脑子抽筋了，一想到赵雪宁，我就开始不正常。虽然心里清楚此时的凌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凌云了，自己也是决定不再沉溺于往事，但是我想起这些事依旧还是会生气，觉得我不应该独自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不管怎么说，我就不能觉得委屈吗？
　　我们僵持了一会，谁都没有先开口说第一句。反倒是走在最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且口直心快的小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大咧咧地朝我说：“你们上一节课，把臭豆腐装好了吗，到底恶不恶心，难不难受，你现在就是丢了魂一样，这臭味魔法也太厉害了吧。”
　　“小胖，这不叫臭豆腐，叫做发酵后的豆腐，拜托你专业点，要是被生物佬听见了，估计你要挨骂了。”说完，陆遥便强硬地将小胖推进臭气熏天的实验室里。
　　徐文也意识到这里的气氛逐渐异常，稍微给了个“我们快走吧”的眼神彭浩。虽然彭浩依旧是一脸迷茫，但还是跟着徐文一起进了实验室。
　　“那个……”见到他的兄弟都走了，凌云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其实他不说我也清楚他要说什么。
　　两只麻雀相互追逐，一闪而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匆忙忙，擦肩而过，仿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最终还是一口气快速地说了出来：“赵雪宁的事，我向你道歉。”
　　背对着他，我沉默了一会，低下头，轻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让这件事就此翻篇吧。”
　　“还有……”他犹豫片刻，又将我叫住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清楚。”
　　既然尘封多年的秘密已然暴露在阳光之下，倒不如全都交代清楚，免得引起误会。
　　“你问吧。”我转过身，静候挑战的到来。
　　“那天是你报警？”凌云用着从所未有的认真，看着我说。
　　见他反应不太对，我定定神，带着一丝疑惑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凌云马上解释，“这警报得很及时，也很正确。当时我一直在疑惑，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随后，他同我解释了一遍当天发生的事情。想不到，发生在许久以前的事情，在多年以后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交叠在一起。真是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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