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走偏开始

　　半个小时后，汽车驶入宽广绵延的园区，这里除去少部分的商业办公楼，其他大部分都是高精科技工业园区，以医疗为主，让锦承阳得以掌握着第三区很大份额的金融命脉。又经过十分钟左右的绕路，最后在一处高贵奢华的别墅前停下，坐在副驾驶座的岳书说了声：“到了。”

　　他先从车上下来，而后来到后座为王从舟打开车门，等王从舟下车后，两人一起穿过别墅外的花园，进到别墅一层。

　　一楼并不是密闭空间，除了会客室，便是开阔的外景，别墅前后都是华美的花园，被精心侍弄的植物郁郁葱葱生长着，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无不在彰显着主人家的富裕和阔绰。

　　“在这里稍微等候一下，”岳书对王从舟说，“锦先生随后见您。”

　　王从舟随意地点点头，准备在会客室找个位置坐下，立即有仆人上前来为他沏茶端水。

　　在上楼之前，岳书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王从舟说：“对了，在这个屋子里，不管看见谁，请不要和他说话。”

　　王从舟心想自己谁都不认识，能跟谁说话？不过既然主人家要求，他便又一次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仆人倒好茶后也离开了，偌大的一楼只剩下王从舟一个人，岳书只让他等待，却不说锦承阳什么时候才会来。等了十分钟左右，王从舟有点坐不住地站起身，准备四处走走活动活动。

　　通向大门相对一侧花园的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走道两侧全是绿色的植物，王从舟从门后走了出去，他本来只是想站在阳台处透透空气，谁想一转头，便看见旁边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放着张缠花椅子，蓝色长裙的女人坐在上面，素白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越过花园，安安静静地望着远方。

　　大概是怕她受凉，佣人将裘皮披肩搭在她肩上，绒毛衬出女人精致秀美的下颚，纤细的脖颈下隐约可见血脉的青色，她很虚弱，肉眼可见的虚弱。

　　要不是王从舟无意间侧头一瞥，他大概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对了，岳书说不能跟这间屋子的任何人说话，思及此处，王从舟不准备打扰女人，正要悄悄转身退回到屋内时，女人像是被他的脚步声惊动，猛地从椅子上坐起身，转过头神色错愕地望着王从舟。

　　半只脚踏过玻璃门的王从舟：“……”

　　他和女人对视三秒，正要继续往前走，不知为何女人忽然变得很激动，她在椅子上挣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啊啊”声，费力地朝王从舟伸出双手。

　　王从舟担心她从椅子上摔下来，只得收回脚重新回到阳台，快步走到女人面前，让她能够触碰到自己：“夫人，您……”

　　他话没说完，因为在对上女人望向他的目光那一瞬间，所有话都堵在了嘴里，脑子仿佛也想不起来，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

　　她看起来还很年轻，眉眼有种似水的柔美，病态和虚弱也掩盖不了她的华贵和气度，望着王从舟的目光却是无尽的温柔，还有盈盈的泪光。

　　泪光？王从舟暗暗吃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女人应该也不认识他才对，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露出这样慈爱的、眷念的眼神？就像是母亲在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那是一种因拉扯着心头肉而生出的担忧、关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模仿得出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哀愁缠住了他，王从舟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在女人面前，这样女人能够双手捧着他的脸，她低头望着王从舟，微凉的指尖摩挲着他的面部轮廓，露出满足而欣慰的微笑。

　　王从舟茫然地侧头望着抚摸他的那只手。

　　女人忽然收回手，在王从舟眼前做着手语：“生日——快乐——”

　　王从舟一愣：“啊？可是我……”
　　他犹豫一下：“可是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女人有点焦急地又做手语，但这一次王从舟看不太懂，两个人的沟通隔着巨大的鸿沟，女人见自己做了很多次的手语，王从舟似乎依然不太明白，她终于放弃了，伸出手俯身将王从舟抱进怀里。

　　她的身体纤弱却温暖，微凉的液体打在王从舟脸上，王从舟伸手摸了摸脸，这才意识到那是女人的眼泪。

　　他忽然好像明白女人想说什么了。

　　她想表达自己的愧疚和歉意，没有及时给他说“生日快乐”，这个世界上只有最亲的人才不会忘记他的生日，所以她到底是谁？

　　电光火石间王从舟忽然冒出来一个荒唐的念头，身体也跟控制不住似的，他抬头看着女人水光潋滟的眼睛，张口便道：“妈妈？”

　　女人像是愣住了，王从舟在说出那个词后，感到眼前的光影开始错乱，头变得剧痛，像是有大量未知的东西同一时间挤进他的脑部，有限的容量无法接纳过度的信息，于是头痛得几乎要炸开。

　　不对，这不对，他的妈妈不是这个女人，他在现实中有完整的家庭，他有自己的父母，他们都是普通的平民……不对，还是不对，他的妈妈是谁？她长什么样？为什么想不起来，父亲呢？为什么父亲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在那个他来的现实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了？从遗忘将要结婚的男朋友开始，到现在连自己的父母都要忘记了吗？

　　王从舟痛苦地捂着头，小声发出哀叫，他睁开眼想再看一眼女人，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担忧，但很快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又看到了淡蓝色的液体、蛛网一般细细密密的管道，翻涌的海水从他口、鼻、耳、目灌注而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婴孩微弱的哭嚎声充斥着阴暗的房间，趴伏在床上的女人无力地伸出手，她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睁着发红的双目，声音干涩如同锦缎被撕裂：“伴生兽！伴生兽——求你，求你，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释……”

　　王从舟从一场很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濡湿一片，眼见会客室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响几声，外面的人将要进来，他连忙狼狈地用双手胡乱擦了擦脸，泪迹将他衣袖都要给打湿了。

　　门开了，岳书先一步走进来，他恭敬地低头将身后的人迎了进来，扮相端庄得体的中年男人踏入会客室，他用漠然威严的目光朝王从舟看了一眼，而后坐在王从舟对面的沙发上。

　　岳书站在男人身旁，向王从舟点点头：“睡着了？怎么眼睛有点红。”

　　王从舟有点不自然地揉揉眼睛：“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这位是锦承阳，锦先生。”岳书说，“他想和你聊聊，我就不打扰了。”

　　岳书离开会客室的瞬间，坐在王从舟对面的中年男人便开口了：“我的时间有限，就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吧。”

　　王从舟点点头，男人便继续道：“医院的白医生确实与我们认识，他做关于‘阳氏血液症’的相关研究，以及对你们的治疗，都有着锦氏集团的经费支持。”

　　“我在媒体上看到，说是锦氏集团将要公布对‘阳氏血液症’治疗的研究成果。”王从舟说，“我可以理解为，你们的研究结果，是建立在这些年来对我弟弟的治疗上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锦承阳翘起二郎腿，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因为患有‘阳氏血液症’的人太难寻找到，当我们得知白医生手中有这么一名患者时，立即与他进行合作，为他提供大量研究、治疗的经费，这些年来不仅保住你弟弟的性命，而我们也得到了大量数据和研究成果，可以说这是让三方获利的好事。”

　　王从舟笑了笑：“我听说，患有‘阳氏血液症’的多为变异人种，也就是体内拥有着‘地界神基因’的人类，我还听说过一句话，‘神恩如日，灼我血肉’，说的就是那些变异人种因为拥有神明的基因，得到了本该不属于自己的神力，所以要付出代价，以血肉之躯难以承受过强的力量，才会患上‘阳氏血液症’，最终全身血肉像是被太阳蒸发干了一样。”

　　“而我的弟弟王逸夏，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像是什么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变异人种，为什么他会患有‘阳氏血液症’呢？”他问。

　　锦承阳微微摇头：“有的变异人种看起来跟普通人无异，难以区分也正常，如果你们的父母还在，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探得什么……这就属于神学的范畴了，我们并不需要深究，那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寻找到如何治疗‘阳氏血液症’，为我们的投资者交出一份让他们满意的答卷，而让他们愿意将更多的投资给我们。”

　　他看着王从舟，稍微倾身朝前：“那一天已经很快了，你也看到媒体放出的消息，知道现在是一个很关键的节点。你还只是个孩子，所以我对你也无需隐瞒，想要尽早公布阳氏血液症的治疗法必须要你们的帮忙，我们的研究将要收尾，到时候会为你弟弟第一个提供免费的治疗，让你们免于支付天价的治疗费用。”

　　免费治疗。你们的帮忙。

　　王从舟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忽然想起刚才做梦时梦中出现的女人，又想起上周在医院遇到的古怪男人，他摸上自己的胸口，一枚长矛形的挂坠悬在脖子下，还想起梦里总是会出现的白头发孩子，还有很多很多的火光，火光中无数人影高喊着“暴君”，末日一般的光景。

　　“怎么？”见他发愣，锦承阳有点没耐心地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疑问么？这明明是好事，虽然之前是瞒着你们，没有告诉你们，锦氏集团在背后的作用，但现在我们敞开地聊过，你应该没有什么顾虑了才对。”

　　“我还有一点小小的烦恼，希望您能够帮忙解决一下。”王从舟依然低着头，“相信这对于锦氏集团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对我和我弟弟来说，是个大问题。”

　　闻言，锦承阳似乎松了口气，他放松身体，朝后靠在沙发上：“你说。”

　　只要能谈条件就好，能谈的都已经不是无法解决的难题了。

　　“我和王逸夏的舅舅，容楚辰，是个屡教不改的老赌鬼，每次欠债后都会让我在欠条上签名、按下手印，这样债务就与他无关，债主们只能来找我，这些年来我几乎所有的奖学金都花在替他偿还债务上。”王从舟说，“所以我想请您帮忙处理掉这个麻烦的舅舅，否则他将会一直困扰着我们。”

　　锦承阳盯着他，半晌后笑了起来：“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要大义灭亲了？”

　　“跟他也算不上亲人吧。”王从舟轻描淡写地说，本来就是虚构世界中的npc，如果只会为他带来麻烦，那更加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这不仅仅是为他解决麻烦，也是为王逸夏扫除障碍，“他如果真的拿我们当亲人，那就应该想到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年利率72%的高利贷有多么过分。”

　　“我让岳书进来跟你谈。”锦承阳从沙发上站起身，几乎在同一时间，岳书也推门走进来，低垂眉眼恭送他走出会客室。

　　“保证在你离开这里时，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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