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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萱迫不及待打断了她的话,她心慌不定,拂开了沈蓉蓉的手,接连后退好几步,“你什么意思!”
沈家与陈家结亲,连嫁两位女儿,在此时候,沈焯不远千里将她这个早就忘却在山里的女儿接回,只能有一个原因…
沈蓉蓉气定神闲,将沈萱的失态尽收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接着道:“原先府中只有两位女儿,若梅说翻天了也不愿女儿嫁给不受宠的庶子,父亲正为难之际,收到了一封信…这信中竟然明明白白地说了瑶娘的事情,还强调了瑶娘留下一女,被一农户收养,名为沈蓉蓉。”
说到最后,沈蓉蓉喉咙间仿佛被什么哽住,一向冷静清醒的她,也为自己苦痛的命运而伤感,可她很快恢复往日的高傲,“蓉蓉啊,这于你,是一段好姻缘呢,你很该珍惜才是。”
这句话,沈蓉蓉不知是对谁说的。
她若不是抢占了沈萱的身体,也只能乖乖任人摆布。
青云村里的人蛮横粗俗,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又好到哪去。
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沈萱的情绪无法再平静下来,“可笑。你用了我的脸,占着我的身份,用我的身体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现在让我珍惜?”
“你看见了?”沈蓉蓉眉心一拧,又随着嘴角扬起的笑意散开,“那又如何?”
沈萱明面威胁道:“你这般行事,不怕嫁进陈家后暴露吗?”
“妹妹不必如此威胁我,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婚事。”
…
菡萏院内。
沈雅将手绢撒气般地丢在桌上,委屈道:“娘,我看我还是算了,这桩姻缘就该是大姐姐的,我根本不敢和那陈濯多扯一个字,我明明也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到了他面前,好像我猪狗不如一般,只剩下嫌恶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若梅敲了敲她的脑门,愠怒道:“我看那陈濯只是性子冷淡些,也并非你口中的这般不堪。他到底怎么你了,让你如此妄自菲薄?”
沈雅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才道:“我问他喜欢我们姐妹三个中的哪一个,他说…他说让我没事多回去照照镜子!”
说罢,她哭嚎一声,干脆趴在桌上抽泣起来。
“哪有你问得这么直接的?”若梅咬牙,心中暗道可惜,话音一转,又问,“不对啊,那你之前是怎么和苏绪说上话的,他也是个男人,说明你只是方法不对。”
沈雅鼻音沉重,瘪嘴道:“我哪知道啊,我对苏绪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他回答我说,我才是最美的…”
若梅叹了口气。
自家女儿单纯无比,这可怎生是好。
原以为女儿引得苏绪小儿一见钟情,是沈雅魅力无限,谁承想,只是苏绪早已有了背叛沈萱的心思,这才接住了沈雅抛去的橄榄枝。
“罢了,这陈濯不是你的良配,我一定会为你找个如意郎君的。”
沈雅听了这话,哭声渐渐小了,带着哭腔撒娇道:“娘对我最好了…”
屋内温情的片刻被外头急匆匆赶来的李嬷嬷一声疾呼打断。
“不好了夫人!出大事了!”
沈雅胆子小,被这声音吓得一颤,怯怯抱着母亲。
若梅将她揽入怀里安抚着,怒道:“李嬷嬷,你一向是个有规矩的,怎么今日这般冒失。”
言语虽有责怪之意,但若梅隐隐有了不祥之感,这李嬷嬷最懂规矩,既然她都这般慌乱,想必是府中出了难以解决的大事,于是放缓语调问,“老爷出事了?”
李嬷嬷摇摇头,“三小姐在祠堂和老爷又吵起来了。”
若梅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不以为意道:“又吵?这女娃到底想争什么?”
沈雅趁机拱火,“娘,她想必是知道了父亲为她安排的婚事,不满意,闹脾气呢。”
若梅轻笑,“哪还容得她满不满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想嫁也得嫁。”
眼看这二位主子没再继续猜测,李嬷嬷才有机会插话解释道:“夫人、二小姐猜的没错,可奴说的大事不是这个…实在是…说不出口。”
若梅不耐烦了,急道:“你说!”
李嬷嬷的一双老寒腿扑腾一声跪地,浑身发抖,断断续续道:“三小姐说…说她以前已经嫁、嫁过人了,老爷正大发雷霆呢。”
“什么!”
若梅和沈雅异口同声,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若梅心跳凝滞了一刹,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沈家祠堂内,烛火随风摆动,沈萱的身子也受不住跪罚,头晕目眩,整个人瘫坐下来,喃喃道:“父亲,我已经嫁过人了,没法再如父亲所愿,二嫁给陈渝…”
“你…你怎么能…”
沈焯和陈家约定好嫁娶之事,等双方挑个黄道吉日,陈家就会来为两个儿子下聘。如今沈蓉蓉竟然与一个乡下汉子有了姻缘,这要是传出去,不仅沈蓉蓉和陈渝的婚事黄了,还会影响到他沈焯的声名。
毕竟,在接回沈蓉蓉后,丞相府只对外宣称,沈蓉蓉是自小寄养在乡下的,更不会提及沈焯抛下情人的荒唐事。
沈焯咽下一口老血,一边自责当时没有派人多调查她几番,一边拿着板子,就要狠狠责打下去,翠竹壮着胆子拦道:“老爷,小姐她…她腿还没好呢,您饶了她吧。”
沈焯一时气急,命人将翠竹拖到一边,继续扬起板子,重重打在沈萱后背,她喉咙间涌出一阵腥甜,耳边是沈焯的威吓声,沈萱擦去嘴角的血渍,苦笑道:“父亲真的在意我这个女儿吗?”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现在还在青云村,任你撒野吗!”
“父亲!”沈萱吐着血沫,打断他的话,“父亲扪心自问,将我带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然为着你是我女儿!”沈焯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自知心虚,拿着板子的手也往后缩了缩。
“父亲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沈家,唯独不是为了我。”
在与沈蓉蓉的对话中,沈萱就想不明白,为何沈焯竟愿意将两个女儿都搭进王府,齐王声名显赫,颇得皇帝信赖,但朝臣和王爷若是来往频繁,皇帝怎会不起疑,虽说有先皇的旨意在,但沈焯完全可以只嫁一女,这样即使日后齐王势头衰败,也不会影响沈家。
只能说,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你简直不可救药!”沈焯凝望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睛,却从那片汪洋中看见了曾经沈萱反抗联姻的那晚,与他争吵时那种痛心与失望。
“老爷,停下!”
此时若梅冲了过来,替沈萱拦下那木板,急声劝道:“老爷,不能再打了,她只是个姑娘家,再几板子打下去,人就没了。”
若梅的举动令人出乎意料,在场众人皆诧异不解。明明若夫人是不喜这个庶女的,怎么特意跑来为她求情?
沈焯需要个台阶,而若梅的出现很是时候。他将板子重重丢在地上,“罢了,这婚事…”
他刚有松口的打算,若梅及时抢话,出主意道:“老爷,其实这事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不就是成过亲了吗,我朝哪条律法说了,不让女子再嫁?”
沈雅方才跟着母亲跑来,一直在旁顺着气,听到这话,差点又呼吸不上来,口不择言道:“阿娘,您、您被气糊涂了!”
陈家怎会要一个嫁过人的二婚女,这个道理她沈雅都明白,若梅会不知?
沈焯没好气道:“你真是胡说,孩子都听不下去了。”
若梅附耳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沈焯愠怒的神色褪去,随后便命近身伺候的几人退至门外,这才缓缓走到小女儿身前,命令道:“你记着,你没有和谁成过亲,过去在青云村也只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寄养在村里,出去和谁都不能乱说,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沈萱头昏脑涨,听到这句话后,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眼前的父亲,他背对着光线,看不见脸上的严肃神情,只能感受到他周身无尽的寒意。
“父亲真是在说胡话了。”她开口拒绝。
“你!”沈焯耐着性子,“这是为了你好!若不这么说,你以后别想再嫁出去了。”
“即使我答应,那又如何骗过陈渝呢,人家也不是傻子!”
若梅闷声笑笑,“蓉蓉,这事有什么难的,这个消息除了今日在这屋里的人,其他人不会知晓,村里的沈蓉蓉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明日,整个青云村的人都只会以为,沈大柱的女儿因病亡故,与京城里的丞相府三小姐无任何关系。
她凑近,在沈萱耳边轻声道:“有些东西,母亲也会提前帮你准备好。”
沈萱恍然,在这两人的威逼下,她的反抗成了笑话。
“若我不配合呢?你们的好计谋就落空了。”
沈焯阴恻恻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威胁道:“哦,那你也不在意你养父母一家的命吗?”
沈雅听着这话吓到了,躲到一旁的石柱后头,偷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沈焯在官场沉浮多年,手段也必然有狠毒之处,只是沈萱以前从未察觉,他竟这般无情。
“父亲,这是何意?”沈萱艰难起身,颤颤巍巍地稳住身体,哽咽道,“父亲…若不是他们接养了你的女儿,沈蓉蓉早就死了。”
“瞧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若梅笑着打圆场道,“蓉蓉,不是你父亲狠心,是你太单纯了。原本你父亲将你从村里接回时,那家人就该被灭口的,是你父亲心善饶了他们一命,若是早就结果了,如今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沈萱往后退着,望着眼前凉薄可怖的二人,摇头道:“你们太狠了…”
眼看她不再挣扎,认命般地跌坐在地,若梅上前扶起沈萱,安慰道:“孩子别怕,父亲母亲都会帮你的。”
她的语气轻柔,可宛如尖刀刺入脊骨,沈萱想推开她的桎梏,却没有力气,紧接着吐了口鲜血,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再醒来已是三日后,沈萱躺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床帐,一丝生机也无。
她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可在沈焯和若梅面前,她丝毫没有胜算。
曾经她只知父亲沈焯在朝堂中颇有手段,但父亲回到府中,待她这个女儿是极好的,如果没有她逃婚坠崖这件事,她也许永远都无法看清自己的父亲。
翠竹见她醒了,鼻子一酸,哭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哭什么。”沈萱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接过翠竹递过的茶水,“换成水吧,不想喝茶。”
翠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照做。
沈萱几日水米未尽,嗓子干得快要冒了烟,连着豪饮了一壶水,才作罢。
她必得好好想想接下来如何行事。她不能坐以待毙,乖乖等着被安排嫁进陈家。
正绞尽脑汁思索着,屋门被人推开了。
沈蓉蓉一进门,又开始阴阳怪气,“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出奇,我原先还想高看你一眼,谁知高估你了。”
沈萱挥了挥手示意翠竹退下,屋内只剩针锋相对的二人。
“大姐,你每天都没事做吗,就知道盯着我?”
沈蓉蓉自顾自地坐在床榻边,丝毫不见外,笑道:“妹妹太生分了,我们是姐妹,我担心你有何不对?”
“你来看我笑话,美其名曰担心我?”沈萱抓住她的衣袖,“大姐,你就不怕哪天你我真的换回来了,而那时,你再无力翻身。”
这个假设如果真的成立,那届时沈蓉蓉不再有嫡女身份的保护,只能替沈萱收拾她的那些烂摊子。
沈蓉蓉仿佛胜券在握,坦然道:“不,还有一个方法,能彻底解决这样的麻烦事。”
沈萱听后毛骨悚然。
眼看妹妹脸色突变,沈蓉蓉打趣道:“妹妹想哪去了,我说的当然是帮你了。”
“帮我?”沈萱半信半疑。
沈蓉蓉点头,“你昏迷的这几日,王爷给府中下了帖子,三日后举办家宴,是为了欢迎陈家那小子进京的呢。妹妹若是真的能把握机会,抓住陈濯的心,那你也就不用愁你的婚事了。”
“你什么意思?”沈萱惊呼,扯着沈蓉蓉不肯撒手,“你都知道了…”
沈蓉蓉一心想攀陈家世子,怎会心甘情愿将他让出,无非是另有阴谋。且她背地里调查过青云村里发生的事,想必她知晓的比沈焯还多。
沈蓉蓉从容起身,不紧不慢道:“妹妹,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还想撮合你们呢,又怎么会坏了你的好姻缘,妹妹信我。”
一口一个妹妹,听得沈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沈蓉蓉性情乖戾,说话做事皆无章法,她说的话不能信。
沈萱带着对她的怀疑,一连几日远离着她,直到去王府这日,她也躲不过和沈蓉蓉共乘马车。
香车内,沈蓉蓉意外地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
沈萱的心始终悬着,坐在这气氛尴尬的马车内,简直如坐针毡,一时掀起车帘看了眼前方为首的马车,一时又缠着袖口,胡思乱想。
许是她动静大了点,惊动了身旁静坐的姑娘。
沈蓉蓉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睨了她一眼,竟也难得地没讥讽她两句。
从沈府到齐王府不远,马车稳稳停下后,便有下人前来带路,沈焯和若梅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看女儿们有没有失礼,眼看着大女儿、三女儿二人皆礼仪俱全,唯独沈雅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是让人瞧见了,该嘲笑沈家的女儿没见识了。
沈焯不满皱了皱眉。
若梅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女儿的注意。
好在沈雅是个懂规矩的,意识到自身的失礼后,迅速收回目光。
走在她身侧的沈蓉蓉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她的裙尾,沈雅顿觉身后一道力量拦住了她的脚步,随后踉跄地就要摔出去,结果被沈萱一把抓住后腰的衣料才站稳。
沈雅心里对大姐有气也不敢撒,只能扭头对准另一边刚刚帮了自己的三妹,不悦道:“少假惺惺的,你自己的伤还没养好,就急着来这表现了,小心丢了沈家的脸。”
沈萱轻嗤了一声,嫌弃地擦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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