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大人的小娇夫

　　霍怀玉派人在米其林餐厅早已订了一桌，五人落座，各式各样的菜品一样接着一样往桌上送。
　　这么高档的餐厅凌熙可没钱带幽无来，他自己也就以前跟着霍怀玉来过，今天能借这个机会让幽无吃点好的，凌熙心里自然也算乐意。
　　菜上了半天，霍怀玉也就吃了一两口，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面前的餐盘里，而在对面。
　　坐在他对面的凌熙时不时往幽无碟子里夹菜，看他尝过后，又问他味道如何，要不要再来一点，有时候自己吃到好吃的，又要夹点让幽无尝尝。
　　一个悉心照顾着那温润如玉的少年，一个被那俊朗男人无微不至地关怀着，霍怀玉一时竟不知道是该羡慕谁。
　　伍霏的视线也时不时瞥向霍怀玉，她吃了点就没什么胃口，只有周弋一到了饭桌上就生龙活虎起来，吃东西的嘴巴就没停过。
　　“霍总，你那个实验怎么样了？”凌熙早就注意到了霍怀玉的目光，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他便挑了个他也感兴趣的话题的开口，凌熙想着，正好幽无也在这，让他听听霍怀玉的实验成果，也许幽无能给点建议，或者说打消霍怀玉的念头。

　　霍怀玉摊了下手，“就那样，没什么进展。”
　　也许没有进展最好，凌熙在心里暗想，霍怀玉的设想总归有点违逆天理，生命的长短岂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不啊，我觉得已经有重大突破了。”周弋吃着抹抹嘴说道。
　　“有什么突破？”凌熙问。
　　“这种生命交易的设想前提是要排除暗力量的干扰，让人的寿命在地面上就可以进行转接，如果在地面上就有那么个媒介，可以改写人的寿数，那么生命的转移自然就可以实现了。”周弋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跟他狼吐虎咽吃饭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而他所谓的暗力量指的便是地府，他的意思便是想在地府收人之前，完成生命转移的交易。
　　他这套说辞霍怀玉听过很多遍，当初霍怀玉邀请他加入他的研究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是这么说的，如今依然换汤不换药，霍怀玉早听烦了。
　　“那你倒是说说那媒介是什么？”霍怀玉问。
　　“当然，这还得靠研究，总有一些特效药能够实现，而我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设想完全是有可能的，靠药物让人的灵魂发生碰撞，生命完成转接。”

　　周弋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要不是霍怀玉之前听他这么说过，他都要相信他了。
　　凌熙还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说，但他同样存疑，“这种药物真的是人力能制作出来的吗？”
　　“不能。”幽无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他的声音明明清朗如少年，可语气却坚定得恍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比起他的话，霍怀玉更讶异的是他的气场，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幽无的脸上。
　　“虽然说你们一向提倡事在人为，但是如法律存在的必要性一样，你们的设想是完全不切实际的。”幽无慢慢说着，从容淡定的模样和他的长相完全不符。

　　“怎么会不切实际？就像凌先生和你现在能出现在我们面前一样，我们的设想同样有存在的理由，如果你否定我们，那你就是在否定你们自己的存在。”周弋在饭桌上看着像个饭桶，但对于他所认定的事，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我们的存在本来就不合理。”幽无淡定应付着，他想说，他现在出现在这，出现在这些人面前都是不合理的，而凌熙之所以复活也是不合理的，而之所以会有今天这幅局面那全都是因为他是鬼使大人而已。
　　他想要凌熙活着，也想要待在凌熙身边，他可以，别人却模仿不得。
　　周弋没想到幽无居然回答得这么坦率，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合理的也可以变成合理的，人呢是会随遇而安的。”霍怀玉之前跟幽无说话的时候总会刻意拉低身份，以表现得温和些，而这会儿他完全提起了自己的气势，因为他再不提，他都要被幽无的气场给压下去了。
　　“没用，你最终只会面对失败。”幽无笃定道。
　　若是别人跟自己这么说，霍怀玉肯定会皮笑肉不笑地把他“请”出去，可这话从幽无嘴里说出来，霍怀玉只觉得有趣。
　　“理由呢？”霍怀玉笑问。
　　凌熙看看霍怀玉，又看向幽无，两人的视线接在一起，霍怀玉那边在冒出各种火花，而幽无这边则像是冰锥子。
　　凌熙想让霍怀玉看清现实，但又怕幽无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在中间打着圆场道:“我家弟弟直觉向来很准的，霍总，你相信他的话就行了。”
　　“这也算理由？”霍怀玉不以为然，心里只把幽无的话当成是小孩子的戏言。
　　“无可奉告。”幽无本不想理他，但看他那个态度，便又冷语回了一句。
　　虽说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霍怀玉听了却大受震撼，不知道为什么，凌熙说出来他只觉得不可信，但幽无一说，不仅句句都能入他的耳，还能敲在他心上。
　　霍怀玉僵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好吧，你说我只会失败那让我试试有又何妨呢？”

　　幽无没再说，霍怀玉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注定失败的事，他又非要试试，那让他试试又何妨呢？反正最终吃亏的都只会是他自己。
　　“霍总。”伍霏向来都不支持霍怀玉的那些奇思妙想，但看他这么坚持，她也就没理由再拦着了，毕竟她想拦也拦不住。可是幽无的气场实在太过于逼人，伍霏见霍怀玉处于弱势，心里倒同情起了他。
　　“没事，我喜欢敢于挑战我的人，很有意思不是吗？”霍怀玉跟伍霏说着，但眼睛却没看她。

　　周弋不自然地挠了下鼻子。
　　有意思，确实有意思，周弋能感觉到，被幽无这么一刺激，霍怀玉对实验成功的信心不减反而增加了不少。
　　在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餐桌上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静默，谁也没有再说话，就是周弋吃东西也只敢小声嚼着，不敢发出大动静。
　　直到霍怀玉打破了他们之间冷下来的气氛，“阿凌，你过来一下。”
　　霍怀玉朝凌熙挥了下手，起身往门外走，凌熙让幽无就坐在这等他，嘱咐了几句之后也跟了过去。
　　两人走后，三人的餐桌更显冷清，只不过，老板不在了，周弋也敢放开胆吃了。
　　因为他吃东西的吧唧声，桌上也算热闹了点，不过，这声音只让幽无和伍霏想缝上他的嘴。

　　霍怀玉走出餐厅，在门外点了根烟，凌熙在他身侧站定。
　　“霍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凌熙问。
　　霍怀玉吐了口烟，薄烟如纱，朦胧了霍怀玉那双多情眼，他盯着凌熙，问道:“幽无真的是你表弟？”

　　凌熙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是啊，霍总你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看你们关系很好，好得……甚至甚于表兄弟关系，不过，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霍怀玉道。
　　“霍总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霍怀玉吸了口烟递给凌熙。
　　凌熙没接，“我戒烟了。”
　　“为了你的表弟戒的？”霍怀玉收回伸出去的手，抬手又抚在了凌熙垂在眉前柔顺的刘海上。

　　凌熙僵了一下，本能地想避开霍怀玉的动作，霍怀玉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动作也就一触即放。
　　“我们许久不见，没想到现在都生分了。”霍怀玉感叹了一句。
　　“霍总你误会了，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凌熙想着，他要帮霍怀玉渡过他的命劫。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霍怀玉说着，视线渐而飘远，含着水似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黯然。
　　如果我抢你的东西，你还能这么跟我说，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二楼，幽无站在窗边良久，他看清了霍怀玉对凌熙的一举一动，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他觉得很好，凌熙总算是有要守护的人，那么如果他走了，他也就不会寂寞了。

　　＊

　　夜深人静时分，万物归于混沌之中。
　　空有几盏路灯静静亮着的长街上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寒风低语着嗖嗖刮过，时不时卷起极品枯叶，在地上发出摩擦声。
　　看不见尽头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一点红光，夜色中那红光如猛兽猩红的眼睛般逐渐放大，最后定型，那是一个红纸灯笼，烛光晕染开了红纸上血染似的颜色。
　　偶有凛冽寒风吹来，烛火竟不疾不徐，保持着自己跳动的频率，丝毫不受影响。

　　掌着这红灯笼的是一个身形停止在十四五岁的男生，他穿着一身沾了满身雪似的连帽白袍子，头上戴着那帽子，很显然这袍子不合他的身，衣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帽子也遮了大半张脸。
　　虽说仅露出小半张脸，可仅从那半张脸就可以看出这少年模样极是好看，肤如雪塑，鼻如刀削，唇红齿白。
　　尤其是侧颈变还有一条小指粗的黑辫子垂在胸前，给人平添了几分俏皮。

　　此人便是地府的引路人米三三，他现在出现在这不是为了公事，不对，也可以说是为了公事，因为事关他的鬼使大人，那是关乎整个地府，乃至整个世界的大事。
　　而特许他来的则是地府的判官莫貂。

　　米三三掌着灯笼，一路拖着长衣摆，小跑着就来到了幽无现在住的那间出租屋。
　　贸然来访，米三三没想到会撞到他们大人在干“大事”。
　　本来米三三挑这个点来，想着人也该睡了，岂料，屋里此刻正热闹。
　　米三三不好去打扰他们的雅兴，只得封了自己的耳朵在客厅等了会儿。

　　不知过去了多久，屋里才终于没了动静，米三三提起灯笼穿墙而入。
　　屋里衣服东一件西一件散了一地，床上的两个人身上盖了被子，露出半截光滑的肩膀。
　　米三三眼神本来就不太好使，从前可以靠发色来辨认他家大人，可幽无把头发也变成黑色之后，他就不太认得他家大人的模样了。
　　尤其是现在两个人还抱在一起，谁知道谁是谁啊。

　　米三三点小公鸡随便点了一个，最后绕到床的左侧，凑到那人耳边喊道:“大人大人，我来接你回去了。”
　　那人听到声音好像很不快，翻了下身子，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大人……”米三三又喊了几声，他相信这个就是他家大人，因为他相信，以他家大人的气概，那必定是居上位者，被抱在怀里的那个那小鸟依人的样子肯定不是他家大人。
　　“大人……”

　　“干什么？”声音从旁边传来。
　　米三三猛地抬头看去，被遮住的眼睛对上了已经坐起来的幽无的视线。
　　米三三三观碎裂。
　　原来这世界就是如此之奇妙，他家大人这般人物天不怕地不怕，亿万死鬼都怕的人物居然会被一个普通男人驾驭。
　　他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消化得了这个事实。
　　不对不对，这只是一个拥抱，看不出什么，米三三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只后悔自己思虑不够周全，刚才两人“干架”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去看一眼呢，为了他们地府的脸面，他这点付出还是得有的。

　　“你来干什么？”转眼间幽无已经穿上了衣服。
　　米三三回过神，又绕到右边去，“大人，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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