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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环结束
卫仁礼在楼梯间和皮皮他妈叫嚷,中年妇女说她报假警不如把她抓起来,还穿得这么妖里妖气。
和这样的人胡搅蛮缠卫仁礼一个字也不往脑子里进,作为一个报警人她极尽毕生力气对警察说明这个疯子平日就在四处游荡也没人管,今天身上甚至带着凶器社会危害极大,她在楼上都看见了。
可惜被骚扰的小孩和家长并不住在这栋楼,卫仁礼也不认识,无法从旁佐证此人的凶恶之处。
而这地方偏僻,比起这个疯子的安全隐患,其他的隐患显然更加严峻更多。更何况这个疯子显然没有见过卫仁礼,被卫仁礼的气势吓得直喊妈妈——你不知道一个疯子什么精神状态,而警察来了,他从良了,看着可怜,仿佛卫仁礼多管闲事地霸凌他们母子二人。
口说无凭,卫仁礼又多管闲事,警察就要离开。
忽然从楼上跳下来个人——一蹦一跳下来的,好好的楼梯台阶她不走,一步能跨出去三个台阶,咚咚咚地翻滚下来,身上还穿着拖鞋和睡衣,一把薅着卫仁礼:“警察——”
断断续续地喘大气,褚宁抓住卫仁礼,仿佛才看清抓错了人,又扭过头看两个警察:“我家有人!”
“我家有人”是什么意思?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看看卫仁礼再看看褚宁,刚要张口下结论,还是皮皮他妈多了句嘴:“对对对,她家有人,警察你看她那样子!谁知道她家会有什么人……我家哪有什么情况,你们上她家去!”
卫仁礼拉了下吊带。
门开着,中年妇女犹如勇猛的母鸡张开翅膀护住她佝偻而发癫的儿子,半个身子堵在门口怕别人进入她家去。伸开胳膊防御的同时伸手指,虚空对卫仁礼指指点点……在褚宁下来之前,她还说过一些非常可笑的话,比如“她都没穿胸罩可见居心不良”之类的。
褚宁一手抓着她一手抓警察,不知道“家里有人”到底是个什么大可怖之物,半晌结结巴巴拼不出个完整词汇。
还是警察看她表情快哭了,宽慰她说:“反正来都来了,你家在楼上?我们看看去。”
褚宁含着泪连连点头,抓住卫仁礼。
上楼的时候,褚宁断断续续地说话,卫仁礼反握她的手,于是越说越顺畅了,虽然还是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我下来之前把门锁了……他应该还在屋子里……我,是这样的……我家是锁着的,只有我同事有钥匙。不对……是,是这样的,我进家的时候,我家是锁着的,只有我同事有钥匙……然后我进来之后,家里除了我俩,就没有别人……”
“然后刚刚,刚刚我发现我家的锁忽然好了,忽然就好了,我就想问问我同事是不是他过来帮忙换锁,结果,结果我一发消息……家里就传来收消息的声音,就是我同事手机的声音。”
卫仁礼骤然面色一变:“你说什么?家里?你同事,那个戴眼镜的?”
“对……对的!”
警察半晌没听懂,一个问她:“有没有可能是你同事把手机落你家了?”
“但他离这儿也不远!他要是手机落在我家,应该会来敲门拿走吧?但我回家已经很久很久了,他都没来取——也没有用他备用手机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送去!”褚宁手忙脚乱地比划,壮着胆子给警察开门。
另一个警察举目一看:“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啊,那边是厨房?”
“对,那个是洗手间……”褚宁在门口指点,不肯进去。
卫仁礼忽然先进门,带着要把门撕开的力气打开了洗手间和厨房门,两个房间一览无余——阳台门到现在还是关着的,卫仁礼想了想,让它继续保持关闭状态。
警察也随着她的步伐进来了,已经听懂了。
褚宁正在胡乱地说:“我同事他……他平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他,我直觉他不太对劲,我今天还说了很多他坏话,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坏我在胡说八道诬告别人……但我,我真的直觉很不对,他跟前女友分手,交不上彩礼,但是我,我是孤儿我不用彩礼……可是我没有和他交往过,也没有拿过他的钱……”
她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卫仁礼已经巡视了整个屋子,轻轻按住褚宁的手。
“我相信你。”
然而褚宁所住的这个屋子一览无余,一个大开间,除了厨房和洗手间之外再无任何角落可以藏人——警察打开了阳台门,甚至打开了洗衣机。
“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警察这么问,褚宁刚要说什么,卫仁礼挡住她的视线。
“她今天要辞职离开公司,拒绝了这个同事一起聚餐。这是契机。”卫仁礼定定地看着警察。
警察笑笑:“我是说她——”
“没有,她就正常普通地生活。”
“我问她呢!”警察对卫仁礼忽然往前一步的举动有点不满。
另一个警察笑眯眯的:“你好,真没找到,这房子要是能藏人,得拆开看了,或许有没有可能是精神太紧张了?近几年大家都很容易焦虑,我们很理解。”
原先那个语气也和缓了一些:“要不你现在发消息我们看看声音在哪里?”
还没等卫仁礼发言,前一个警察就笑了:“要是真有人,听我们唠这会儿,肯定也关了声音了。”
褚宁也试着打电话了,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卫仁礼忽然过去关上了阳台门,警察要打开,卫仁礼却摇摇头,指向沙发,用嘴型说:“可以打开。”
警察笑着摇摇头,屈身跪地,看向沙发下面,面色一变。
有那么一个循环,她和褚宁在沙发上聊天到深夜,然后——第二天她头痛欲裂。
并不是睡过去的,她是死了。
她能记得的事情非常少,但就像那个疯子的锤子一样,到了这个特定场景,她才能想起那惶然而至的一瞬,有人在她身边,因为屋子里灯太暗了,她只看见非常模糊的,犹如梦境一样的轮廓。那个身影在沙发边上……很快,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握住褚宁的胳膊,把褚宁拦在身后,又找了死角,确保她保护褚宁的同时,背后不会忽然窜出个什么东西来刺伤褚宁。
褚宁轻声说:“卫仁礼,你害怕我死吗?你知道吗?我的秘密是……”
“我知道。”
“诶?为什么?什么时候?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褚宁被拦着,虽然很好奇沙发底下到底怎么了,却只能探头探脑地看。一个警察去敲了隔壁门,叫来两个男生来帮忙挪动沙发——褚宁只看得到人头攒动的背影。
过了会儿,听见几声怒喝,然后几个人就压上去——
叮叮当当,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警察捡起来,卫仁礼在不停发抖。
然后就是熟悉的声音叫嚷着:“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认识她,她是我女朋友,她吃我外卖,我都有转账记录的……”
回骂的是卫仁礼:“她跟你没关系!转账记录你个球——”
褚宁听见卫仁礼骂人那么多脏话,污言秽语吐出来,连警察都咋舌,她却觉得非常安宁,终于从卫仁礼胳膊下面看见了,看见那个男人被压住,拷上,拖出去,挪沙发的也大吃一惊,说不出话,只不停地说“我靠啊”,他还要辩解什么,警察让他老实点。
卫仁礼提防着,男人路过时,她抬脚往肚子就是一下,被警察拉开了……他身上还有工具呢!带着充电宝,戴着脖挂的手机支架,带了个诡异的黄瓶子,带了厚毛巾。
她们也得去派出所一趟……还是第一次坐警车呢,是另外有辅警来接的,不和姓梁的在一辆车上。
自从知道了褚宁是个孤儿之后,她立即成了他的所有物,但褚宁莫名其妙地非常油滑,他自述对褚宁特别好,为她付出了特别多(这个说法已经通过褚宁各个角度的证明而不攻自破了),所有的同事都觉得他俩会结婚,但褚宁居然要辞职离开——他只是想要挽留她而已。
“所以做好了准备,侵犯她,录好视频,要挟她,对吗?”卫仁礼拍着桌子大喊。
面前的警察被她打断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死刑!死刑!”卫仁礼大喊,“他要害死她!”
“目前是一个,未遂的状态……”
卫仁礼哽住了,她没有办法对警察说,或许这个人的行动未遂,而褚宁却实实在在地死了不止一次。
所以,一切都得到了解答,这一天,或许褚宁非常倒霉,很多事情容易让褚宁死掉,但躲过这些,她回到家里去,真正让她死的,是家里的凶手。他躲在沙发下面听见她们所有发言,耐着性子,等她卫仁礼不耐烦地告辞,褚宁不断挽留,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又马上“要死去”所以感性地想要多说会儿话,又或许是直觉使然,想和她待的时间久一点,最后她终于离开……然后这个凶手就急不可耐地要做些什么。
褚宁当然不会如愿,不知道是挣扎还是逃脱,然后,坠楼了。
以这种可笑的理由。
而那天正好那个疯子也在拿着锤子游荡,如果褚宁侥幸没有从阳台跳下去而是从门逃离,跑到一楼附近……以褚宁这一天的死亡几率来说,也很容易就那么被打死。
“不要放过他。”她低声说。
要打官司呢,卫仁礼想,这比办葬礼好得多,收拾收拾心情,朝褚宁笑笑:“什么命运……命运或许非常强烈地想要你死,但,但没有那么容易,对吗?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抗之心,怎么会没有一点出路?你根本不必死。”
褚宁一直沉默着,她沉默地看着卫仁礼,过会儿,她静静地歪过头,靠在卫仁礼的肩膀上。
“可以先回家休息,到时候——”警察说。
卫仁礼忽然又想到:“他是怎么进门的?因为他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他又要换密码锁的电池?”
她担心又有别的问题出现。
“嗯……因为他自己的房子也是租的,他觉得今晚之后,可以直接住进女孩家里,索性顺手换了。”
就那么理直气壮?卫仁礼抬胳膊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重重垂下手:“我觉得这里安全一点,可以多呆一会儿吗?”
“或者我陪你们去酒店?”
也好。
卫仁礼订了最近的酒店,又抓着警察记住对方的私人号码,等对方一走,她死死锁上门,这才松开褚宁的手。
她劝褚宁睡觉,她坐在门边,神经质地握着高跟鞋,等着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上去用鞋跟凿进对方的眼眶里。
褚宁坐在床沿,以一种惊人的,长久的沉默坐着。
卫仁礼焦虑地咬着指甲,过会儿,她抬头看见褚宁,褚宁正往她这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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