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沈曦一边哼着歌一边将空掉的抽屉重新装满，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寓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程默看着公寓里出现的人，有些惊讶。
　　“嘿。”
　　见到他，沈曦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过去抱住他，“Darling！”
　　沈曦的热情倒是一如既往。
　　程默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回抱住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诶诶！”穿着随意居家的女人只顾着掰着他的脸细细打量一番，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久不见，真的太想你了，你都不想我吗？”
　　“你这时候回来我哥知道吗？”程默认真的问。
　　“我可是长辈，根本不需要跟他报备。”沈曦略显不悦，轻轻揪了揪他的脸，“你的表情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不太欢迎我？”
　　程默无奈。
　　“哪有。”他任由着她揉着他的脸，扶着鞋柜换上拖鞋，抽空问她，“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沈曦散漫地跟在他身后，“想吃我们默默煮的面了。”
　　程默放下背包走向厨房：“要给你加两个鸡蛋吗？”
　　“不要了，过几天要去拍婚纱照，得减肥。”
　　“在这边拍？”程默不解，“小姨夫也一起来了？”
　　“他下周到。我们的婚礼打算在Z市办。”沈曦眨了眨眼睛，托着脸笑嘻嘻地说，“刚好定在十月五日。”
　　程默有片刻错愕，锅里的水正好沸腾起来，他从冰箱里拿了保姆做的拉面。
　　沈曦就这样看着他，难免心生感慨，曾经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就像是突然之间长那么大，她依旧还能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
　　躲在人身后的小孩儿像是不太习惯与人接触，就只是与他搭一句话都能吓得他脸色惨白，那个时候的这个孩子就没有普通的纯真无邪了，敏感到，就像是时刻担心，会再次被抛弃。
　　“当心烫。”程默将面端到她面前，顺手又从冰箱里找了瓶酸奶放到她手边，“新娘子已经够美了，没必要减肥。”
　　“啊呀~~”沈曦夸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感动得一塌糊涂，“咱们默默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大抵是被说中了心事，程默被惊得后退一步，心虚地摸了摸耳朵，眼神飘忽着往客厅走。
　　幸好沈曦确实是有点饿了，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泡澡的香包给你重新补上了。”她咬断了面，囫囵咀嚼着才说，“上次让程影带回来的花茶怎么还剩下这么多，你是不是又没怎么喝？”
　　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沈曦迟迟没有等到回答的声音，她抿着唇往卧室的方向看去，目光复杂。
　　程默总是在逃避这个话题，以至于她有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很失败。
　　“默默，我想明天去给查尔斯买点衣服，你陪陪我呗？”手中的筷子叼弄着碗里的面，可以加大了声音，“刚好去挑挑你的生日礼物啊。好吗？好不好啊？”
　　“还有一个多月呢。”程默换了身衣服出来，自然走到柜子边拿了一袋花茶，无可奈何道，“不过，你想要什么新婚礼物吗？”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沈曦狐疑地望了过去。
　　“你这儿已经开始有访客了？”
　　被门铃声截断了话，沈曦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是惊喜，“是朋友吗？”
　　“……”程默也正在发愣，可也只是一瞬间就大概有了猜测。
　　“我看看！我看看。”沈曦是真兴奋，搁了筷子就要去开门，好在程默迅速地拉住了她。
　　“请你把面吃完，不要浪费食物。”
　　程默的脚步有些慌了，几乎是强硬地将她按回座位，匆匆忙忙地跑去开门。
　　沈曦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本来打算去学校接人，可程默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许珂要急疯了。
　　“你怎么来了？”
　　一开门程默下意识地反应是想要关门出去，可许珂却像个大狗狗似的整个人倒在他身上，他来不及反应，惯性促使他不得不后退。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真的急死了！”许珂似是撒娇，语气里的委屈透露出求安慰的信号，若是往日程默还真就吃了这一套了。
　　“你先起来！站好！”他手忙脚乱地扶着他，试图将他推开，但许珂似乎是没有寻到安慰，更得寸进尺，手上的力也更重。
　　“不要。”
　　玄关的声控灯一次次点亮，程默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许珂，你先放开我！”无奈，程默压低声音哄他，“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许珂用力地摇了摇头，捧着他的脸就要索吻，程默吓得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住他的嘴。
　　“许珂！”他厉声威胁着，可下一秒那一吻就印在了他的手心上。
　　许珂的眼底是得逞的笑，程默拿他毫无办法。
　　“Darling？”
　　沈曦的声音带着震惊，她拿着刚泡好的花茶走过来，就这样意味深长地盯着门口的两个人。
　　许珂应声看过去，眉头紧蹙。
　　眼前的陌生女人显然年长，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程默的家里，许珂难免多了一些警惕。
　　程默无奈地扶了额，认命地将脑袋埋在了许珂肩上。
　　“这是我小姨。”程默低声提醒了一句，就算不用抬头，也能猜到沈曦那探究的目光。
　　及时更新了这一信息，许珂才收了眼里的敌意，不太自在地拉开了与程默之间的距离。
　　“咳咳！”他抵着拳头轻轻咳了几声，“您好，我是许珂。”
　　毫不吝啬地为来客泡了一杯从国外带回来的伯爵红茶，沈曦一坐下就表现得极其热情，甚至毫不掩饰脸上的八卦。
　　“你是我们默默的男朋友吧？”
　　“小姨！”程默觉得头疼。
　　“害羞什么！”沈曦大大方方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拢了拢卷发，说道，“你哥他们两个在我面前都毫不遮掩了。”
　　许珂礼貌地笑了笑。
　　“不要那么拘束。”沈曦笑得温柔，“我们家是很开明的，绝对不干涉，绝对支持自由恋爱。”
　　“沈医生，你有点夸张。”程默轻叹一声，这才看向许珂，“晚饭吃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碗面？”
　　“吃过了。”许珂的温柔有些旁若无人，他习惯性般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桌上的茶愣是一口没喝。
　　沈曦靠坐在沙发上，红茶旋起的热气暖了指尖，她就这样时不时看上几眼，若有所思，这个时候倒又不像是有多热情了。
　　“你跟默默是同学呀？”沈曦突然问。
　　“对。”许珂点头应着，“我们在一个班。”
　　“这样啊。”
　　沈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不多时，茶杯里也空了。
　　临走时，沈曦客气地说要送他下去，程默不解。
　　“我突然想起来订的花还没打开。”沈曦推着程默到自己的公寓门口，输了密码将门打开，“你赶紧去帮我看看，刚好帮我浇点水。”
　　“您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程默无奈，只得听话的被她推进屋，最后也没能和许珂说上话。
　　过道里只剩下她与许珂两人，沈曦按了电梯，笑着说送他下去。
　　“您有话，就直说吧。”许珂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轻声开了口。
　　沈曦一开始的态度就有些表演成分在的，他不至于看不出来。
　　他意料之外的冷静让沈曦也不禁挑了挑眉，她没有说话，先一步踏进了电梯里面，许珂随意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跟了进去。
　　楼层一点点下降，电梯里的人却谁也没有先开口。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沈曦从外套里拿出了一片口香糖，问得有些不上心。
　　“三个月。”许珂给了一个直接的的回答，一脸的不想多交谈。
　　沈曦敛了笑，电梯门也开了。
　　“随便玩玩可以，不过界我也不干涉。”她靠在角落处，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但是这阵过了，就请你，离他远点。”
　　“我跟他，从来不是随便玩玩。”许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说的可不是你。”沈曦轻笑，然后将拿出来的那片口香糖递给他，“默默没跟你提过吧，他的两个哥哥，也是情侣关系。”
　　“所以呢？”许珂冷着脸反问，没有去接。
　　“默默一直就很乖，没有过叛逆期，难免会对某些事产生好奇。”沈曦挑了挑眉头，剥开糖纸将口香糖塞进嘴里，继续说，“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对于感情的区分会比较困难，或许什么时候他突然懂了，我怕对你造成伤害。所以，小同学，别来招惹他。”
　　许珂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他淡淡地微笑，认真地回答:“只要不会伤害到他，就够了，不是吗？”
　　沈曦被他的话惊住了，嘴里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她意料之外的回答，却让她都不得不满意。
　　“那么，您留步吧。谢谢。”许珂礼貌地颔首，重新将关上的电梯门打开，这才转身朝外面走。
　　在原地站了许久，沈曦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口香糖吐了出来，用糖纸包上，扔进一旁的垃圾箱后才摁了返回的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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