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照

　　话音刚落，更多的悲伤将代于团团围住，那些藏在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阿予，你为什么会喜欢栀子花啊？”
　　“阿予，我喜欢你来的时候拿着的那支花，红艳艳的，叫什么啊？”
　　“映山红吗？阿予！我喜欢映山红！”
　　“阿予，你藏好，我会回来接你的……”

　　记忆中黑发男孩的脸越发清晰，就在代于即将看清那张脸时，一声惊呼打破了镜面，那张脸随之破碎。

　　小白停在代于面前，焦急地问：“宿主，你怎么了？”
　　代于将小白捧在手心，良久才回过神，轻轻摇头，“没事，继续走吧。”

　　悲伤的情绪压得代于喘不过气来，他想了想，还是绕过电梯选择走楼梯。
　　其实在鬼空里，哪里都不安全，只是直觉让他走楼梯而已，虽然他的直觉并不怎么准。尤其是小谷那次电梯变棺材，就算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他也会下意识避开电梯。

　　果不其然，在楼梯里遇到第八个鬼的时候，代于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路过。
　　虽然他眼镜坏了，但是看鬼与近视没有关系，该看的一个都跑不了。代于抬头眯眼看路标，这也才五楼而已。
　　好在这些鬼没什么执念，鬼气弱的可怜，要不是地府的技能升级了，他都不一定能看见这几个鬼。

　　现在地府的告示都更新了，有关恶鬼的新能力一条一条标注好，其中比较显目一条就是：强大的恶鬼开启鬼空后，会把较弱的鬼拉进来分担反噬。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把恶鬼收服就好。这种情况是恶鬼专门用来防叱空强行突破用的，毕竟牵扯到其他无辜的鬼，突破之前要三思而行。
　　就算被突破鬼空后也因为有其他鬼分担，有很大几率保存那么一点神智，不至于彻底消失于苍茫的世间。

　　对此代于中肯地评价：鬼里面的弱肉强食也很严重，看来他以后死之前还得给自己找点事，留点怨气才行。
　　毕竟做鬼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至少不能被拉去当炮灰，做不成凤头争取不做鸡尾。

　　十一楼……为什么在十一楼？！
　　刚走到八楼的代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呼吸更为粗重。真的不是他不行，而是他感觉有人趴在他背上，压得他额头冒青筋。
　　代于不动声色看了眼小白，小白使劲眨眼，一双线条眼真的很努力在传递信息。
　　代于一瞬间懂了，感情这鬼搁这搭顺风车呢？

　　小白的举动让代于思索，这只鬼不会就是开启鬼空的那只鬼吧？
　　代于在心里嘀咕：您自个嗖嗖窜上去不行？或者把鬼空入口设在十一楼不行？

　　但凡今天这只鬼遇到的是别的叱空，说不定就背他上去了。可惜他遇到的是代于，狠起来放血杀自己都是常有的事。
　　自从代于知道自己的血有“奇效”后，就钟情于放血。

　　代于把手指放进嘴里一咬，见血后反手拉住扣着他脖子的那只鬼手，然后将鬼扯下，往地上一扔。
　　代于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只鬼长什么样，只听一声惨叫，地上哪有鬼的影子。
　　代于撇手，觉得没意思，跑得比过街老鼠还快。

　　小白的面瘫脸很好的掩饰了惊讶，哆哆嗦嗦跟着代于不敢发声询问。以前的代于不都是沉默寡言彬彬有礼吗？

　　代于只是看了眼小白，忍不住勾起唇角。犹记当初一坨见到他的凶残模样，吓得头上的叶子一直晃，那家伙还撒谎说风太大。
　　当时代于只是看着封闭的空间，没出声拆穿。
　　后来大概是麻木了，代于的举止变得慵散，简单来说就是：他变懒了。

　　或许是因为代于的皮相太具有迷惑性了，毕竟长得人模人样，衣服再捣鼓整齐一点，拉出去谁不多看一眼，夸一句英年才俊？
　　但代于的芯子发黑，真狠起来那绝对是眉间留一洞，传闻留人间的主。运转这么多年没出故障可见质量还是好的。

　　没有了负担，剩下三楼代于健步如飞，没两分钟就来到十一楼，随之而来的还有电梯。
　　“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鬼，个个面容扭曲。
　　鬼都是脚不着地来去如风，但这些鬼里面有的连脚的形状都没有，更像是尸体，还是一团团肉揉在一起的尸体。

　　他们这副模样又让代于想起了以前出任务遇见的车祸场面。严重车祸死的鬼其实是比较可怜的，拼都拼不回去了。回到地府必须是火化时的模样，也就是一团团的肉。

　　还记得以前有一只鬼什么心愿都没有，只是抱怨家人收尸体的时候没捡完，他去地府的时候缺斤少两，会遭到别的鬼嘲笑！
　　然后代于在马路的缝隙里扣了一个晚上才抠出那么一两肉。

　　最后那只鬼嘟囔着，十分不甘心的让代于不找了，把这点肉火化了算了。
　　代于看着那些包饺子都嫌碎的肉，眉头抽动，“等会我烤糊了，我还是给你家人拿去吧。”
　　那只鬼惊讶：“你不怕被人当做傻子吗？”

　　代于汗颜，原来这只鬼还知道这事有多离谱。夜风瑟瑟下趴马路牙子上扣尸体，还是毫无相关的两个人，怎么想都很离谱。

　　代于：“我让你看一下有社交牛A症的人到底有多牛。”
　　恶鬼揉了揉脸上的碎肉，十分疑惑：“牛……A？”
　　代于十分震惊，瞎话那是随口就来。“ABCD，A比B还要高一个等级。”主要是代于也没说脏话的习惯，除非别人点火烧他头发了，那他可能会骂上一天不带喘气的。
　　“那还真牛！”

　　回忆到此结束，代于眨眨眼，看着电梯里的那群鬼有眼珠的转动眼珠，没有的就把没有头发的那团肉转过来，齐刷刷看向代于。
　　代于：“……”
　　这场面说不惊悚肯定是假的，尤其是配上昏暗的走廊，时不时从背后袭来的阴风，活脱脱鬼片中恶鬼出现的气氛。那些鬼的手上还发着幽幽的绿光，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

　　其实以前代于的技能是很垃圾的。以前只有恶鬼愿意被看见，其他人才会看见恶鬼。而代于的技能是在恶鬼不乐意被他们看见的时候，也能看见恶鬼。
　　现在地府升级，每位叱空自带阴阳眼。而地府升级，是从汤甫出事之后开始的……
　　至于现在小精灵能不能进入鬼空，也完全是随机，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种地步。

　　面前这些鬼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代于挑眉，在这群鬼走出电梯时跟上去。
　　走在后面的鬼都是缺腿的，飘着走还不习惯。见他们没有攻击性，代于上前和他们并肩而行，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启鬼空的鬼。

　　有只鬼开口，语气里说不出的幽怨：“兄弟，不怕吗？”
　　代于不答反问：“你们为什么不攻击我？”
　　另一只鬼接话：“本来是想的，坐电梯的时候我们一致决定，要是有人上来就直接带走。但在坐楼梯的过程中转念想想，我们生前和你是一个物种，何必呢。”

　　要是所有鬼都这么想，代于也不必来这里吃苦。
　　代于开始庆幸走了楼梯，虽然他也打得过，但和平解决总是不喜欢暴力的代于喜欢的方式。

　　代于附和：“也是，我死后和你们也是一个物种。”
　　有些鬼笑了，有些鬼因为自己死了，笑不出来。

　　代于看着他们一会在这扇门前徘徊，一会去另一扇门前。问了问身边一个兄弟，没想到兄弟是黑皮肤，开口就是：“what？”
　　代于这才认真看了会，不仅仅是黄皮肤，还有黑皮肤白皮肤，有位女士头上剩余的两绺头发还是金色的。

　　所以……代于下意识皱眉思考，这群人是飞机失事死的吗？
　　之前米立怕他无聊，每天会抽出十来分钟给他念当天的火热新闻。确实有一天发生了飞机失事，所有旅客无一生还。
　　那么制造鬼空的鬼死因也是飞机失事吗？不然这里离机场那么远，这些鬼不可能全部千里迢迢赶来当工具鬼，这得多缺心眼才能干出来。

　　见这些鬼还在飘忽不定，选不出恶鬼在的房间，代于忽然想到一种玩法。
　　代于带着小白走到角落，小声交流：“有没有障眼法让我伪装成鬼？”
　　小白正了声色：“要是以前，断然是没有的。”小白卖了一个关子，偷偷看了眼代于，继续道：“所以现在也没有。”

　　正所谓宿主是怎么样的，小精灵也差不多，从小白身上就可以反映出来汤甫的恶趣味。
　　代于无语，抱着肩靠在墙上，看着这群鬼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转得代于都困了，才瞥见电梯上的数字在变换，从八快速变换至十一。
　　代于站直身子，毛笔出现在手心，神情严肃。

　　电梯门打开，渐渐漏出一个人的身形。那人身姿挺拔，衣冠齐楚。五官不单单是用端正来形容，朱唇粉面，星眸皓齿，顾盼生姿……
　　多形容女子的词，形容代于眼前这位男士也不为过。他没有一丁点的妖媚邪气，一身西装衬出青年才俊一个，板板正正的寸头更是让人看不出他的半分女气。

　　虽然代于的长相比起这人不遑多让，但并不妨碍代于欣赏他人的颜值。
　　代于疑惑，同样是鼻子是眼，长得就是不一样。老天爷赏饭吃也不知道公平公正一点。
　　可惜的是，这么好看的人，最终也落得个英年早逝。因为代于没戴眼镜，能看清相貌的都是鬼。

　　不用多猜，这多半就是开启鬼空的那只鬼。不过代于怎么也没办法把这只鬼和爬他背上搭顺风车的鬼联系起来。画风转变太快有点三观崩塌的感觉。
　　于是代于看向小白……
　　小白也疑惑，好一会才摇了摇身子，“不是，刚才趴你背上的不是这只鬼，但他也是从八楼上来的，好奇怪。”
　　眼看那只鬼拿出钥匙准备进门，代于不再思考，拎起小白跟上。

　　钥匙还没插|进孔|内，门把手转动，门从里面打开。
　　里面那人与门外这人四目相对时，代于感觉自己的眼前冒出了很多粉红色的泡泡，嘴里甜得发苦。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被喂了一嘴口粮。

　　开门的是一个女生。女生的长相并没有很惊艳，就像是大街上人流中最普通的一个女孩。也许当镜头过来时，站在最中间也会被人当成背景板。
　　她不丑，只是和她面前的男生来比，失了一些光彩。

　　代于突然皱眉，掐了自己一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以貌取人的资格。
　　代于重新抬头看去，男人将女生抱紧怀里，像是哄孩子一般轻声道：“抱歉，让你久等了，一个人睡有没有害怕？”
　　“不害怕，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不知为何，女生的这句话刚落下，一股强烈的悲伤情绪袭来，压得代于几乎要单膝跪地。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敢对着自己媳妇下手，就挑他这种看着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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