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

　　庄乾梁城的庄氏钱庄开业那天鞭炮齐鸣，各个地方都送来了花篮，从小荞、顾以息、聂疍到敬思王，还有其他的生意伙伴，可以说各路人马都给足了庄乾的面子。

　　庄乾在钱庄附近租处宅子，方便他在梁城时居住。宅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的家具也都是红木的，看起来小巧精致。宅子前后有两个院子，里头种了些柚子树和橘子树，还有桃树梅树，宅子的一侧还挖了条沟渠，到了夏天，据说会有荷花盛开。

　　这个地方是小荞介绍的，她喜欢这里，本来想把宅子买下来的，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这处宅子本就是周契的产业。小荞把她的想法告诉周契，周契听后睨了她一眼，说：“你买了本王的宅子那也还是本王的，左口袋进右口袋而已，何必多此一举。将来你想要住，再建一处就是了。”

　　所以结局就是宅子租给了庄乾，虽然周契也不是缺这点租金，但就当是做一个顺水人情了。毕竟么，庄乾的钱庄，也有他的一份。

　　小荞面馆每日的营收都会在盘点后送到庄乾的钱庄里存储，庄乾每个月会返给小荞一点利息，然后将钱庄里的钱借给其他人做经营使用，当然，借不是白借，借钱的人每个月也需要支付钱庄一点利息，对庄乾而言，他赚的就是当中利息的差价。

　　有了敬思王做靠山，庄氏钱庄还愁没有客人么？很快，许多人出于各种原因，比如以为庄乾和敬思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巴结庄乾，又或者真的有存储银锭和银票的需求而来到庄氏钱庄存钱和借钱。

　　庄氏钱庄在梁城开张的第一个月就揽储超过万两银子，因为大大高于庄乾的预期，以至于他不得不临时去租了好几个仓库来存放银锭。

　　自己赚了钱，自然得答谢支持了自己的合作伙伴，庄乾找了一日，把小荞和顾以息他们和其他人都叫来，大家开开心心的吃一顿饭。

　　小荞和周契坐在一起，周契是诸侯王，坐在上座，小荞坐在他隔壁，算是下手的位置。酒过三巡，庄乾挨个桌子来敬酒，走到小荞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醉意。庄乾喝醉的时候和顾以息很不同，顾以息会耍酒疯，会哭，会说胡话，但庄乾不会，他只会表现得比平时更健谈，甚至会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先跟周契敬了酒，然后才来到小荞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小荞，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又能干，你在庄氏钱庄里存的钱要比殿下多得多了。你才是我的大股东。”

　　庄乾的脸上带着两片坨红，眼里就像有清泉流过一般透亮。其实他也算翩翩公子，只是当初天□□夕相处，觉得麻木了而已。但分别的久了再相见，小荞觉得庄乾确实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所以顾以息说喜欢他的姑娘有很多，小荞是信的。

　　“那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殿下，他总说我经营猫客栈不如司徒淮呢，我得闷声发大财，暗暗的超过他。”

　　他笑了笑，端着酒杯，又往下一桌去。今日来的人有些是他亲自邀请的，有些则是帮忙一起打理钱庄的经营伙伴邀请的，所以究竟都有哪些人来了，庄乾也不是全知道。他举着酒杯，抬头就看见一个有些微胖的年轻人，那人他瞧着有些眼生，好像不认识，正打算随口敷衍两句就跳过了，没想到余光却看见了小石榴就站在那个年轻人的身旁。

　　庄乾一怔，一时间大脑竟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还是小石榴先发话，缓解了尴尬，“容妾给二位斟酒吧。”

　　小石榴说着提起酒壶为庄乾和身旁的年轻人斟酒。

　　“哎，庄乾，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好久了，来，喝，喝。”顾以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几步之外的地方瞬移过来了。他一把勾住庄乾的脖子，强硬的将他从小石榴的面前勾走了，“说好一醉方休的，你可不要往杯子里兑水啊！”

　　等到两人已经远离了小石榴，庄乾才极其不悦的把顾以息的手甩开。

　　“我这是救你于水火呢，你怎么回事啊你。”

　　“我好得很。”也就是喝醉了庄乾才敢这么直白的表达内心的感受，“我没问题，你突然凑过来才是吓了我一跳。”

　　“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看小石榴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还好得很？周围的人都在议论呢，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邹公子的妾了。”

　　庄乾不再跟顾以息说话，而是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喝闷酒。

　　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小石榴身上，见她抱着酒壶四处为人斟酒，而邹公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情陡然消沉起来。

　　反观小荞，从头到尾安静的坐在周契旁边，就连酒周契都不让她碰太多。同样是妾，小荞的地位要比小石榴高多了。

　　庄乾觉得不甘。他不甘心小石榴给邹公子做妾，不甘心他曾倾心的姑娘要当着他的面给别的男人低声下气的斟酒，不甘心邹公子明明并不算多爱小石榴，小石榴却铁了心要跟着他，而不可肯同自己走。

　　她是因为讨厌自己么？是记恨当初他没能拿出两千两银子将她赎出来么？庄乾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难道对小石榴来说，不背信弃义要比自己的快乐更重要么？

　　想到最后没有结果，庄乾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想，或许他翻涌而出的这些情绪只是源于对过去自己无能的不甘罢了。

　　庄乾想得出神，没注意其他人的动向。有人来到他的面前，举着酒杯，向他打了声招呼：“庄公子，鄙人谢熙，这位是小女，谢槿儿。”

　　一个宴请合作伙伴，不谈生意谈女儿，用意动动脚拇指头都能想出来。庄乾瞥了眼谢瑾儿，长得甜美乖巧，眼神里没有太多杂质，反而还有些未出阁的闺女特有的娇羞。

　　庄乾没有多说什么，谢熙介绍完谢瑾儿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之前庄乾听说小荞去相亲，一天相十个，还当做一个笑谈。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要想成亲，相亲恐怕也是他的必经之路。可人为什么一定要成亲呢？庄乾又陷入了沉思的漩涡里。

　　顾以息在一旁耍酒疯的声音传进了庄乾的耳朵里，他忽然想，其实谢熙大可以把谢瑾儿带去给顾以息认识的，虽然他买的官位只是个芝麻官，但怎么说也是个官，忽略他喝酒就容易耍酒疯、睡前不爱洗漱刷牙这两点，顾以息的条件不见得比庄乾差。

　　想到这里，庄乾不自觉的笑了。他是觉得谢瑾儿和顾以息待在一起的画面很有意思，但他突然浮现的笑意在谢瑾儿看来就有了别的意思。

　　一个十几岁待字闺中的怀春少女，怎么可能猜得到庄乾正打算替她和顾以息拉郎配呢。在谢瑾儿看来，庄乾的笑是在回味方才出现在他眼前的自己。

　　动心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谢瑾儿还当这是天赐良缘，是命中注定呢。她想，定是月老的红绳牵住庄乾和她。爹爹说过，庄公子家道中落，今日能够东山再起，靠的都是他自己的真本事。

　　谢瑾儿虽然一直养在深闺，但还算是个大胆的姑娘。她趁谢熙去和别的人敬酒，偷偷溜到了庄乾身边。

　　“庄公子可有婚约了？”谢瑾儿问完脸就红了。

　　她摸着自己发烫的双颊，微微垂下了眼。

　　“没有。”大抵是有些醉了，庄乾说起话来也有些缱绻，“瑾儿姑娘呢，可有许人家？”

　　谢瑾儿没想到庄乾会反问她，顿时心花怒放，“我……我还没呢。”

　　“像瑾儿姑娘生得这么标致，提亲的人家怕是把门栏都踏破了吧。”

　　“我不喜欢他们，我喜欢……有能力的人，仰仗爹娘的那种纨绔子弟，我不喜欢。”说来说去，就是在暗示她喜欢庄乾这种人。

　　庄乾又哪里能听不出来。他一直在观察谢瑾儿，她很有勇气，这是其他闺秀不太具有的。一个腼腆的姑娘敢站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将爱慕之意尽她最大的力气去表达出来，其实真不是件易事。

　　谢瑾儿被谢熙叫走了，庄乾很快安排人去打听谢家的背景。谢熙是一个玉石商人，其实家业不算大，但谢瑾儿是他和夫人的独女，所以谢熙从小让她读书，甚至不强求她学习女红，希望她将来能像男子一样饱腹诗书。

　　但在这样的年代，女人还是逃不过要嫁人的命运。纵使谢瑾儿的学识要比许多同龄闺秀多，但谢熙不还是将她送到各式男人面前，如推销玉石一般推销自家的独女。

　　庄乾知道这些后，对谢瑾儿自然就没了下文。倒不是讨厌她或是不喜欢她，纯粹是因为没兴趣。谢瑾儿会几步从楼梯上蹦下来，端着葡萄歪着脑袋问他吃不吃葡萄么？会用冻冰的手一把擒住他的耳朵问他冷不冷么？

　　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么做了。他知道，不是谢瑾儿的错，是他始终放不下过去。

　　可庄乾又有些迷茫。他在想，在他亲眼见到小石榴巧笑嫣然的给其他男人斟酒，甚至在和其他男人攀谈的时候身体有意无意的靠近他们之后，他似乎对错失小石榴也没太大的执念了。

　　既然如此，他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是过去的小石榴？是曾经一穷二白的自己？还是其他？

　　庄乾的思绪被家仆的声音打断。他听见家仆站在门外轻声说：“庄公子，谢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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