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庭花

作者:了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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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月·别怕


      小庭花
      第圩五章长安月·别怕

      萧瑯将外衣披在绾月肩上,柔声道:“山上冷。”

      绾月点头道谢,抬眸看他。萧瑯望着落霞彩云,一身风姿清贵逼人。

      “你今日也与往日大不相同,没想到堂堂宁安侯竟真肯耐着性子委屈自己,扮演一个听话的随从。”

      萧瑯闻言笑起来:“或许,我本就是这般性子呢?”

      绾月笑笑,并不相信。

      半晌,又听萧瑯开口:“我厌恶带兵打仗,小时候常因为习武偷懒被父亲用鞭子抽得死去活来。那时我十分羡慕整日游手好闲的戚思瑜,喜欢和他厮混在一起吃喝玩乐,替他琢磨花不完的钱如何花。”

      绾月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瑯,惊讶于他竟和村口的铁柱一样挨他老子的抽。

      萧瑯看着绾月笑道:“父亲嫌我没出息,每次逮住了我偷懒便恨不得就地军法处置,兄长素来疼我,怕父亲真将我给打死,便提议将我送道你爹那里好好管教管教。在姜府读书时我为了躲闲不念书,常常跳书阁出去玩乐,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你父亲最头疼的学生。”

      萧瑯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些洋洋得意。

      绾月心道:成了出了名的纨绔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萧瑯当她是听不懂,解释说:“嗯……就是现在你爹关着姜亭的那个,没有梯子的书阁。”

      绾月笑道:“可父亲说你是他教过最得意的学生。”

      萧瑯哈哈大笑,绾月又问:“那后来呢?”后来为何你与他师生交恶?

      萧瑯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缓缓道:“后来,小皇帝北巡,兄长随行,途中被敌国奸细算计,为保护李昭战死。”

      绾月收敛起了笑,小声道歉。

      “不必过意不去,”萧瑯抿着唇,放眼金色的长天,“兄长死后,我知道我当纨绔的日子到头了,我必须接过他肩上的责任,随父出征。我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也差点被人杀过。我开始重新思考征战沙场的意义。”

      “父兄身上的伤疤、认领战死的男人遗物的孤儿寡母,无一不在提醒着我如今的天下有多么不太平。北境屡屡被犯,宛唐四面楚歌,而皇上,却因兄长的死愈发忌惮萧家的兵权……”

      绾月沉默地看着他。

      “后来的事情便如你所知的那样了,”萧瑯看向绾月,忽而一笑,“父亲战死,母亲……自戕与父亲坟前。皇帝怕我也死在北疆萧家成绝户,文武百官谏他苛待功臣,我受祖阴封侯,交出北疆兵权回长安,明升暗贬。”

      绾月为萧瑯叹了口气,家破人亡竟被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晚风中,夕阳下,萧瑯的身影显得那么寂寥。她尚且有姜家做倚靠,可萧家……就剩他一个了,他又能倚靠谁呢?

      绾月不自觉向萧瑯那边靠了靠,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萧瑯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相携的手臂,又看看绾月。

      绾月抿抿嘴,向他解释:“此处太、太高了,我有些怕,你得保护我。”

      萧瑯眉眼含笑,心情很好,伸手牵住绾月的手,继续道:“我知你看不惯我那些仗势欺人的行径。可我在京中越是表现得心有怨念、惹是生非,李昭才也会觉得他是真将北疆兵权收回手中了。若我真的安安分分,他反倒是要琢磨着我是不是还惦记着北疆的兵权了。那样我在京中的日子必定不会比现在好过。”

      绾月皱皱眉,小声问:“你惦记么?”

      萧瑯坦诚道:“惦记。”
      因为惦记,所以要假装不惦记。

      “可那些……”

      萧瑯早知绾月要说什么,举手起誓道:“但凡是被我教训的,皆是鱼肉百姓仗势欺人之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是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中,皇帝也不会只是关我禁闭这般简单了。”

      “我起先只想苟全于乱世,打了两年仗后,我想让更多人苟全于乱世,”萧瑯看着绾月,眼睛里有炯炯的光,“现在,我想终结这乱世。”

      “终结这乱世……”绾月一怔,喃喃重复了一遍。

      萧瑯凝视着她,眸中尽是期待:“绾绾,你愿意帮我吗?”

      她曾如空谷幽兰,被阿娘养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能做的最多不过为阿娘悬壶济世之路添上几缕药香。若当时有人对她说什么“你能帮我终结这乱世”,那她一定会觉得此人多半是心智有损病入膏肓了。

      现在萧瑯一本正经地问她,殷切地等着她的答案。

      绾月仰头看他,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能做什么?嫁给你?还是让父亲和整个姜家帮你?”

      若她现在有什么是萧瑯能利用的,便只有她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了。

      萧瑯摇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我要你在我身边,告诉我我是对的。”

      绾月看了萧瑯良久,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地站在那赏了半晌夕阳下的桃花林,直到残阳一口一口被吞尽。

      是夜,绾月和萧瑯没有回藏斓别院。绾月想看看山间的夜色,两人在山上找了一处简陋的茅草屋,打算将就对付一晚。

      草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病琴、琴边半截未燃完的蜡。被褥一应俱全,看起来不像是十几年没有住过人的样子,可上面已积了一层灰,又确确实实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绾月简单打扫了遍草屋,出门之时萧瑯已经生好了火。

      烤肉的香气顺着风飘到绾月鼻子里,原本不觉得饿的,此刻也被这香味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绾月挑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当火棍,拨弄着地上那堆干柴架起的烈火。

      “临时起意决定不回去,多少有点心里不安。”

      萧瑯转着串着山鸡木棍,笑道:“藏斓苑可比此处热闹着呢,你不必担心那小丫鬟。”

      绾月想说这并非是担心花奴在藏斓苑孤单,而是自己临时改变行程没有与花奴报个平安,花奴会为自己挂念。但转念一想,萧瑯孤身一人,并未有人挂念,体会不到这一层又似乎很正常。

      萧瑯将烤好的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她,“你与其担心你那贴身小丫鬟,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绾月奇怪道:“为何我要担心我?”

      萧瑯笑,语气森然:“自然是与别苑比起来山中狼虫虎豹众多,这地方这么偏僻,谁知道你晚上会不会正睡着觉就被老虎叼走了?”

      山中某处积极配合地传来一声狼叫,绾月咬鸡腿的动作立即停下了,瞪大眼睛,像是被捏住后脖颈的猫儿。

      绾月紧张道:“不是、不是有你在么?你说你是来保护我的!”

      萧瑯笑眯眯地看着她,幽幽说道:“你是说今夜要和我一起睡吗?”

      绾月觉得自己又被萧瑯戏弄了,起身用鸡腿堵住了萧瑯的嘴,“你再乱说话,现在我们就回去!”

      萧瑯将鸡腿从口中拿出来,笑看着绾月道:“听你的。”

      绾月凶巴巴道:“背着我回去。”今日还未过完,萧瑯还是她的随从,依旧得听她使唤。

      萧瑯咬了一口绾月喂过来的鸡腿,很是受用道:“好啊。”

      绾月噘了噘嘴:“……”

      比不要脸,她可能这辈子都不是萧瑯的对手。直到饭毕,绾月再没搭理过萧瑯一句话。

      但不得不说萧瑯的菜粥和烧饼做得不怎么样,烤肉的手艺却极好。
      他今夜格外照顾绾月,将烤的最好的都给了她。绾月填饱肚子之后气就消了很多,又觉得自己这般跟萧瑯置气挺没意思的,别扭着向萧瑯道了句谢。

      晚风习习,萧瑯熄了火堆,将吃剩的骨头找个远些的地方埋了。绾月白天走得累了,索性顺着梯子爬到屋顶躺下看星星。

      风吹在衣衫上,凉爽轻快。月光如纱,繁星如珠缀在天幕上。绾月枕着手臂,抬头看着星空怔怔发起呆来。

      萧瑯回来找不见人,心里紧张开始四处找人。绾月听到声响,坐起身间萧瑯进进出出草屋已经三回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萧瑯抬头看着绾月,又气又笑:“你若再不应,我以为你真被狼吃了。”

      绾月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也笑说:“你若再吓我,那今夜我们就都别睡了,一起睁着眼防狼吧!”

      萧瑯爬上屋顶,朝绾月这边来。绾月刚想出声提醒萧瑯注意些脚下别太用力,将屋顶踩塌就不好了。她话还未说出口却见萧瑯神色一变,眉头紧锁着朝自己扑过来。

      “小心!”

      绾月此刻也觉察出应是自己身后有什么危险之物,难道真的有狼来了不成?

      可狼会上树吗?

      绾月回眸一看,一条三指粗的蛇正上身挺起吐着信子,离弦的箭般朝她袭击过来。绾月微微侧身,正要去掐那蛇的七寸,却被一双手臂牢牢箍紧在怀中。

      萧瑯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护到身后,低声道:“别怕!”

      绾月心道:我不怕啊!

      他来不及拔剑,用未出窍的剑去打蛇。那蛇正好借势缠了上来张开大口,两颗尖牙深深刺入萧瑯的肩膀上。

      绾月蹙眉,看准蛇头位置,扑上前一只手压住蛇头,另一只手掐住那蛇的七寸,将蛇死死拿捏在手中。

      一套徒手捕蛇的动作快准狠,看得萧瑯一愣。萧某人忽然想起,蛇也是一种药材,而绾月幼时常帮她娘采药。

      绾月手掐着小蛇,低头轻蔑地看了萧瑯一眼。萧瑯被绾月用双臂圈在了怀中,绾月双手擒着蛇,身子前倾,控制不住向萧瑯身上扑过去。

      两人一蛇滚作一团,摔下屋顶去。

      绾月闭着眼,心道幸亏这草屋不高,但皮肉之苦要少不了了。

      一股血腥味自唇间蔓延进口中,绾月只觉得嘴唇碰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她忽觉察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望见了萧瑯眼中映的她和她身后的漫天星河。

      方才摔下来时萧瑯将她抱在身上,卸去了大部分疼痛。绾月伏在萧瑯身上,手中还死死捏着那条蛇。
      那蛇在绾月手中扑腾着,蛇尾在萧瑯额前摆来摆去。绾月明显感到萧瑯的身子越来越僵硬。

      绾月找回了几分理智,起身看着萧瑯。萧瑯脸色煞白,唇上有些破皮,嫣红的血提醒着两人方才发生过什么。
      突然,绾月手中那蛇用力扭了一下,萧瑯快速将视线绾月手上移开了。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情回味那个血腥的吻。

      他怕蛇。小时候为了不扎马步躲进山里不幸被蛇咬伤,差点要了他的命。从此以后萧瑯逃课再也不往山里躲了,改往戚思瑜的南苑里躲。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萧瑯对这种是骨头柔软,身上却藏着毒牙之物的恐惧刻入骨髓。

      绾月诧异道:“你,怕蛇?”

      萧瑯别过头去,紧紧抿着嘴,面上有些羞愤。

      绾月心里有些生气,怕蛇还硬着头皮冲上前,是脑袋坏掉了吗!

      若萧瑯不将她扑开,她便可早制服这小蛇了!不过……若不是萧瑯及时出现,今夜被蛇咬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对了……萧瑯被蛇咬了。

      绾月用力将那蛇扔地尽可能远些,那蛇落地便摆着尾巴逃之夭夭。

      萧瑯冷冷道:“你竟就这么放过了它!”

      绾月上前将人扶起,关切道:“你没事吧?”

      萧瑯:“有事。我被蛇咬了,可能要死了。”脸颊鼓鼓的,是绾月平日里不曾见到过的幼态。

      绾月瞅了他的肩膀上一眼,皱了皱眉。夜晚虽视物不如白日清晰,她方才也看清了咬伤萧瑯的那蛇是一条竹竿青,无毒蛇。

      但绾月还是皱皱眉,十分忧虑地说:“那问题确实很大……”

      萧瑯脸色果然又白了几分,绾月才改口道:“竹竿青,无毒蛇,可能会红肿好几天呢!”

      绾月拉着萧瑯进草屋坐下,点了灯,开始解萧瑯的衣裳。萧瑯按住了绾月的手,脸上有些烫。

      萧瑯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绾月此时倒是能体味到萧瑯平日里那种捉弄自己的乐趣了。
      等了一天,没曾想是一条小蛇让她得逞。
      绾月一时报复心作祟,伸手掐住萧瑯的下巴,另一只手去解他的衣裳。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解释道:“那蛇虽是无毒蛇,但其唾液中多少也含有一些毒素,伤在肩上你不便自己处理,我得先帮你吸出来。”

      萧瑯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上衣一层层被剥落,半露着肩膀,伤口周围有些红肿。
      绾月跪坐在他身侧,俯身将唇贴向他的肩膀。

      萧瑯心里酥酥麻麻的,垂眸看着绾月,调笑她:“你以前恨不得见了我就跑,今夜倒是胆大了起来。”

      绾月吐出口中的血,微微侧仰着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为掩饰双颊酡红,别过脸去从衣上裂了一块布条。

      萧瑯盯着她的背影,眼睛弯弯:“可那蛇是无毒蛇应不致死。”

      绾月为他包扎好伤口,扔开他的手臂有些羞恼地说:“今夜你睡外面。”

      萧瑯叹气,无力道:“我被蛇咬了。”

      绾月:“可那蛇是无毒蛇应不致死。”

      “我错了,”萧瑯压紧唇角的笑意,软声哄她,“姜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外面可是有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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