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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这个月初，突厥进犯河西地区，甘州肃州刺史带兵迎击，大胜。李世民大约是想着乘胜追击的，现在正在集结各方兵马，要发起总攻。柴绍在此时被宣入长安议事，也就是说，时隔一年多，他又能重新带兵上阵打仗了。
小昭慢声劝我：“柴将军并没有遣人来见我，是我在西市上碰到了管家，他带人在采买给养。管家只是问你好不好，也没有说将军带了什么话，我并没有告诉管家说你有了身子，我想柴将军也是不欲惊动你，就没来告诉你……”小昭忽然住了嘴，看到我抬起脸来，已经满眼泪水。
她忙替我擦泪：“你看就怕你这样，所以才不敢跟你说。你现在可不能伤神，怀着孩子，这样哭对孩子也不好。”
我说不上自己心里是欣喜是难过，满脑子只转着一个念头：他回来了。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急切的抓着小昭的手：“小昭，我不管你如何办到，我要见他。”
小昭烦恼的看着我，嘴唇翕动，想是在想如何说服我。终究却又长叹一声：“罢了，我去就是了。”
临走，小昭殷殷嘱咐我：“你只管听我的信儿，一有消息我自马上来告诉你，你不要烦乱难过，伤了身子。”说完，想想又说：“还有，不要告诉姑爷，虽说他待你甚好，不过毕竟他是男人，你要给他留点面子，不能什么都对他说。”
此刻我早就没了心思，心里乱乱的一点主意也无，小昭倒像是我姐姐一般，一番话让我只能点头称是。
晚上陆爽回来，看我躺在床上不动，过来问我：“可是又不舒服了？”他伸手到被中，捉住我的脚轻轻按摩，这是王先生教他的法子，可以缓解我的疲惫烦躁，以往对我来说，这算是孕期至大的享受了。
可是此刻，我却无心消受，满心都是柴绍。是，我知道我是不能回头的，苦捱了这么久，也是为的这一天，他能重返沙场，夺回他应得的一切。只是，我不能让自己不想他。
我不敢看陆爽，缩回脚，侧过身去。我不能让陆爽看到我的泪水，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我没事……”我甫一出声便住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低沉暗哑的。
陆爽坐到床头来，扶起我的身子，拥在怀里，并不看我的脸，轻轻问我：“可是哭过了？是不是哪里难受，还是娘说你什么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羞愧，脸贴着他的胸膛，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似乎要从他那里借一些力量。“我只是想到生产之苦，有些害怕，并没有人对我不好……”我低声地说着谎话。陆爽笑了，轻轻地拍着我：“不要担心，到时我们请最好的大夫，皇后不是也御准太医署的太医往来问诊，一定能保你少受罪，母子平安。”他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还是害怕。沉默了片刻，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又说：“一一，看你现在这样子，我也心疼。若你真的难以承受怀孕生产之苦，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我们不再要下一个了吧。”
我心里一颤，手抓得他更紧。他拍拍我的胳膊，让我放松下来。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个蠢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合情理的好。
陆爽握住我的手，轻轻抚着我的掌心，暖暖痒痒的，一波一波的荡入我的身体，缓缓的传向我的四肢，让我身心都觉得慢慢舒展开来。
“我少年丧父，眼见着母亲挑起家庭重担，含辛茹苦的把我跟离离养大。我是长子，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一向以来，不敢心有旁骛，只是好好念书，早早入仕，为的是照拂家人。曾经，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女人。最早，是我不敢喜欢，自顾不暇，唯恐拖累他人。后来，这上面心思也就慢慢淡了。目下所及，不是庸脂俗粉就是娇骄千金，我不肯屈就，也无心高攀。自以为对男女之事，已经是完全抛下了。却没想到，只是因为我没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将我往怀里搂了搂。
“一一，你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我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我从来没想过此生还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子，你让我的所有都变了，变得更好，更让人活得有劲头。你让我觉得，有了你，我便是世上最幸运的男子，有你为我分忧解难，有你共我欢喜忧愁，让我再也不觉得这一生平凡冗长，征途漫漫，只觉得日日都过得有滋有味，有所期盼。我本平凡，并没有盖世的才华与荣华富贵为你添彩，能做的，也只是尽力疼惜你，顺从你，让你欢喜，以此为报了。”
他牢牢地握着我的手，放于胸前。只觉得他胸膛起伏，一颗心有力的跳动着，像是一种誓言。
我怔怔的听着，心里像是有一千个念头，又像是澄清空明，我与陆爽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以说是命运弄人，对他，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他接受的很好，拜他心思单纯所赐。而我，要纠结辗转的多，可我也没有太多自责。
请给我时间，请给我勇气，给我直面过去的勇气，给我迎接明天的勇气，待我打起精神，重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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